窗外一夜疾风骤雨，屋内也是一夜风雨未歇。
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殷无殇才终于餍足的放开了他。
穆溪知已经困到了极限也累到了极限，可他却强撑着，将头抵在殷无殇的怀里，嗓音发哑的说着话：“承希哥哥，你此去西疆一定要万般小心，每天都要给我写信。”
殷无殇握着他的手：“我记住了，你已经说了好几遍了。”
“还有，我已经给甲一飞鸽传书，让他直接在途中与你汇合，你不许遣他回来，京都有高奇和禁军就够了。”
殷无殇低低的“嗯”了一声，在穆溪知的额头亲了亲，语气无奈的道：“好，一切都听你的，听话，睡吧。”
“可是，天就要亮了。”
“没事，我会叫醒你，让你送我出征。”
穆溪知这才眼皮一沉，在极度的疲惫中合上了眼皮。
殷无殇却舍不得睡，就那么静静的看着怀里的人，直到窗外升起晨曦，才恋恋不舍的起了身。
他将动作放到最轻，去外间洗漱更衣，但在他踏出庚辰宫的时候，仿佛有心灵感应一般，穆溪知还是突然惊醒了。
看到空荡荡的屋子，穆溪知骂了声“骗子”，连忙抓起官服穿上就匆忙追了上去。
可是当他赶到的时候，殷无殇已经出了城门，文武百官列队站在城门外送行。
穆溪知脚步停滞了一瞬，然后飞快的跑了过去。
殷无殇坐在马背上，扫视完面前的数万将士，正准备离开，便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朝他飞奔而来。
原本严肃的面容霎时现出一阵惊喜：“你怎么来了？我已经吩咐他们不要叫醒你了。”
穆溪知放缓脚步，在无数人的视线里径直走到殷无殇的跟前，停在距离三步的位置，仰头凝视着他，脸上露出一丝浅淡的笑意：“上一次你南征我未曾送你，这一次自然不能再错过？而且，我也很想看看皇上横刀跃马的英姿。”
殷无殇换下了一贯喜欢的玄色衣袍，身上穿着银色铠甲，腰间佩剑，红色的披风在晨风中烈烈翻飞，比起平日里大殿之上九五之尊的尊贵气质，更多了几分飒爽刚毅，英气勃发。
殷无殇微微挑起墨眉：“那皇后殿下觉得我现在这模样如何？”
穆溪知故意道：“还凑合吧。”
“就只是凑合？”
穆溪知上前一步：“比平时更加好看迷人，叫人舍不得移开眼。”
金色的晨光照在银色的盔甲上，映出一圈明亮的光晕，而殷无殇在那道光晕里，就像是从天上来拯救人间疾苦的神祇。
穆溪知忽然觉得，殷无殇前往西疆亲征，也并非是什么九死一生之事，当年殷无殇能平定南疆，今日便能同样平定西域之乱。
他的男人，永远是这世上最最强大，所向无敌之人。
殷无殇被他的夸得心神一荡，放开缰绳就想下马，却被穆溪知出声拦住：“你坐着别动，我过来。”
然后向前两步，在文武百官和数万将士的无数道视线里，朝皇帝陛下勾了勾手指。
殷无殇微微扬了下眉梢，低头俯身。
旋即脖子被勾住，唇上一热。
穆溪知在众目睽睽之下与他接了个吻。
殷无殇：“……”
所有人：“……”
仿佛蜻蜓点水一般移开，穆溪知强作镇定地抹了下嘴唇：“早点回来，我等着你的立后大典。”
殷无殇邪肆一笑：“谨遵皇后殿下懿旨。”
大军浩浩荡荡朝西方而去，马蹄卷起无数烟尘。
穆溪知站在城门口，看着西行的大军逐渐远去，蓦地想起几年前，他被孙太后逼着去北疆赈灾，殷无殇也是这般在城门口为他送行。
如今身份调转，他终于体会到了殷无殇当时的心情，原来是这般的不舍和期盼。
不舍那人离开。
期盼早日归来。
穆溪知直到人影全部消失，才转身上了徐顺赶来的马车。
城门之下还有尚未离去的官员，边往城中走便黑着脸议论：“就算是已经颁布了立后诏书，也不应做出如此轻浮之举。”
“真真是没想到，从前看着那般端方雅正，如今怎么像换个人一样。”
“众目睽睽之下，成何体统！”
“唉，就算有失体统又怎样？你们也看到了，陛下对他有多纵容，光天化日就与他做那种事情……”
马车略微摇晃，穆溪知将那些议论声摒弃在外，垂下眼睫勾了勾唇。
从前他最害怕的，就是像刚刚听到的那些议论，所以宁愿与殷无殇偷偷摸摸，也从来没想过为自己讨一个名分。
但是如今亲耳听到了，却发现也没那么可怕，肉一两没少，头发也一根没掉。
他撩开车帘，看了看认真赶车的徐顺，淡静的开了口：“送我回相府，然后再把小殿下也接过来。”
听到穆溪知的吩咐，徐顺高兴的“哎”了一声，他也不喜欢在宫里待着，回到相府，他就能时时陪在相爷身边了。
他喜滋滋的扭头问：“主子，现在小的是不是应该称呼您皇后殿下了？”
穆溪知无奈道：“你就别跟着瞎起哄了，从前怎么样现在照旧即可。接完小殿下，你再替我传令，朝中大臣从今日起，不必去朝堂，有事就直接来相府找我。”
徐顺问：“相爷您这是……想避嫌吗？”
穆溪知垂下眼睫：“不是。我只是觉得……皇宫太大了。”
殷无殇这一走，连庚辰宫也变得空空荡荡，他怕自己突然在哪一刻就会忍不住思念，不管不顾的追过去找殷无殇。
徐顺没再吱声，明白相爷这是心里难过了，然后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赶忙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对了相爷，这是陛下让小的等他出征之后再交给您的。”
穆溪知眉心轻轻的皱了下，信封落入掌心的瞬间便发现分量过于沉了些。
拆开一看，果然在纸页间包着一块令牌，信纸上面只有短短几行字：我留了六千精锐给你，这六千人都是死士，只听你一人命令。
高奇带着五万禁军守卫京都，已经足够安全了，殷无殇居然又给他留了这么多死士。
六千死士，谋反都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