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医院第七日，我伤口拆线，好了一半。
警方开始调查此事，我则安心和表姐住在医院里，人生十八年，住院这几天却是我最安心的日子，想想也真是让人唏嘘。
隔天，准备出院，护士拍了拍我的肩。
「小姑娘，有人想见你，正在门外等你。」
我半信半疑和表姐对视，被她扶着走出医院，在大门外，我见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钱花？」
钱花冲我笑了笑，她指向被打开的车门对我示意，我跟着她坐上警车。
「我带你去个地方，你到那里实话实说就好。」
我摸不准情况，没开口，只跟着钱花走到一个像大庙堂的地方。
那里很多人，气氛庄严，在最高处，一把锤子静悄悄躺在桌子上。
村长正站在位置上，位置前写着「被告人」。
我坐在钱花身旁，钱花身前写着「原告」。
我不懂这两个词语的含义，但明白此时我不能乱说话，默默垂下眼睛。
村长情绪激动，他手腕上的镣铐碰碰作响。
「小花，爹知道，是你妈让你来的，你听话哈，爹这么胆小，哪儿犯过什么事儿啊，你快说啊，快说——」
钱花低头不语，她只是歪头看着我，看了几秒后，突然笑了。
她握住我的手，握得很紧，我甚至能感受到她的颤抖和手心湿汗。
「我举报村长钱行进强制猥亵，贪污受贿。」
钱花话音落后，村长突然愣了，钱花身旁的人拿着当初钱花离开村里时取走的信封，信封被打开，数十张信纸被铺在桌面，摆在我眼前。
那是以前那些奉神女写的信，字迹都出自一人之手，唯独手印各不相同。
钱花声音飘忽，举起我的手，浑身都在颤抖。
「她是人证。」
我瞬间明白了，愣愣看向她，几秒后，我才开口缓缓诉说。
我把那天亲眼看到母亲被村长杀害的过程一一描述。
而村长早在钱花开口后，就已面如死灰。
最终，他承认了，他承认了自己一切罪行。
他已逃无可逃。
他们管这里叫法庭，走出法庭大门，钱花站在阳光下，笑着看我，她突然摸了摸我的头。
「妹妹，你不要做他的孩子，你就当自己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吧，你还有自己的人生，向前走吧。」
钱花递交的那些证据有些也有她的参与记录，她也逃不过制裁。
在她入狱前一天，我最后见了她一次，她给我讲了个故事，有些长。
「我不是村长的孩子，我是村里被抛弃的孩子，第一个。」
她父母因为她的丑陋，觉得没有利用价值，抛弃了她。
而村长夫人因为无子，装作怀孕，把她捡回家悄悄养着。
在她五岁那年，意外掉进井里，是沈清华去打水，麻绳磨破手心肩膀，用水桶救她一命。
她记得这份救命之恩，却因为胆小，亲眼见证村长杀人埋尸后，又死死捂住嘴巴。
「我恨自己学来知识却只能成为帮凶，这些年，我一直在等一个破局人，等一个领头羊，你出现了，你很好，比那些人都要坚定，虽然死板，却从不认命。」
她这些话让我有些愣怔，我呆呆地看着她，见她的嘴一张一合。
「这是我的罪，我该去赎罪了。」
我见她站起身来，用袖子盖住腕上镣铐，在被人带走时，冲我笑了笑，撂下两个字。
「再见。」
她转身时，我轻声问她。
「是你报的警吗？」
我不知道她是否听得见，但那时风很大，她的发丝正微微点头摇晃。
「会的。」我说。
会再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