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到了熄灯睡觉的时间。
张三挨着老侯躺下,眼神闪烁不定,久久没有入睡。心里思索着如何对付华哥的事,想来想去总是琢磨不出个稳妥的办法。
“要对付华哥,就得连石头和马六一起收拾,听老侯的说法,石头属于那种死心眼,跟华哥穿一条裤子的,那么对他就不能留手。
这个马六心眼活泛,未必要动狠的,如果干净利落干倒华哥,只要对他稍加威胁,应该就能搞定。
至于其他人嘛,华哥在号房里作威作福,他们应该多少都有些积怨,只要他们到时候不站在华哥那边,不过这事暂时也不好说,还得再看看……”
张三躺在铺子上,心中暗自琢磨着。
接下来几日波澜不惊,张三似乎很快适应了狱中生活,除了清扫便坑时扑鼻的骚臭味道有些难以忍受。
老侯瞧出他不适应这个脏活,本想要替他,但他坚决不肯。一是念在老侯年纪大,本就在号房里长期受着欺压,再者张三也暂时不想惹麻烦。
因为每回干活时,华哥三人都似有意无意在盯着,对此他装作不知,只是在心中暗骂。
于是,每次捏着鼻子刷洗便坑时,张三就在心中默念“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不过,他心中清楚,这干脏活的日子,不会太久。
对囚犯们来说,每天最好的时光,就是吃饭和放风。这两个时间段不用干活,还可以闲聊。
偌大的饭堂里,清一色都是穿着囚服的光头罗汉。几名狱警提着警棍虎视眈眈来回在巡视,因为这帮家伙可不像幼儿园的小朋友那么听话,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不管是干重活还是饭菜吃得差,似乎都不能消耗掉他们过剩的精力,打架闹事就成了他们最常用的宣泄方式。
“一张被子两个人钻,一男一女炕上扭得欢,使劲的是对门王老三,叫唤的是那屯子里的的寡妇李小燕呐,咦乎嗨乎嗨……”
一个东北大汉用筷子敲着碗边,扯着嗓子唱起了改编过的二人转,围坐一旁几个家伙又是跳脚,又是拍桌子,叫好声不断。
“娘希匹的,唱得真他妈难听!”
不知从哪悠悠飘来这么一句,唱曲的东北大汉瞬间变了脸色,站起身来循声望去,身旁几人纷纷面露凶光。
“谁他妈找茬?”
说话这人毫不畏惧,慢悠悠喝了一口汤,将碗放下,高扬着脖子,一脸挑衅看着对方众人,他身旁也围坐着几人,纷纷露出讥笑表情。
“老子说你唱的难听,怎么样?”
“瘪犊子玩意儿,你再说一遍?”
“唱得跟嚎丧一样,真他妈的难听!”
“他妈的,老子干死你!”
两拨人立刻就斗在一起,饭堂里瞬间就乱作一团,碗筷横飞汤水四溅,叫骂声叫好声还有狱警的喝斥声混在一起,场面极其热闹。
张三正吃着,发生这么一出,就放下碗筷扭头观看。出于练武之人的本能,他仔细看了看双方打斗的动作,才瞧了几眼,不由嗤笑一声。心中暗自想道:
“真是没劲,完全就是街头小混混打架的样子,看着挺激烈,哎……”
于是,他又继续吃饭。无意间扫了一眼,发现众人全都兴致勃勃关注着这场群殴。
只有饭堂角落一张桌子坐着的一个人,至始至终都没有抬起过头,只是低头认真在吃饭,似乎在他眼里只有碗里的饭,对于眼前的这场打斗没有丝毫的兴趣。
张三觉得这个人很特别,立刻对他产生了一丝兴趣,用胳膊肘碰了下身旁的老侯。
“那边那个人,是谁啊?”
“哦,你说他呀,他就是孟向阳,在这里没人敢惹的那位。听说他有个怪毛病,不喜欢别人离他近,你看见没,都没人敢坐他跟前。”
“孟向阳……”
张三和老侯正谈论时,孟向阳突然抬头。
两道凌厉无比的精光从他双眼射出,张三与他目光相接,只一霎的光景,被此人一看,他心中陡然生出一丝寒意来。
一愣神的功夫,再看孟向阳,像是根本没抬头看过一样,依旧在认真吃着饭。
很快,狱警赶到近前,抡起警棍劈头盖脸朝着互殴的众犯砸落下来,其中一个倒霉的家伙不知被砸中什么要害部位,一声杀猪般的惨叫,群殴的两拨人这才停下手来。
“全部蹲下,双手抱头!”
“狗日的,爱打架是吧?我让你们打,让你们打……”也许是警棍抡得胳膊有些酸,一名狱警抬起脚,用他的大警靴挨个问候蹲了一溜的闹事者们。
这狱警颇为阴损,专朝脸上招呼,有那倒霉的被靴尖踢到脸上,鲜血滴滴答答渗下来。还有的脸颊被盖上了硕大的靴底印子。
不过瞧他们不大在乎的神情,显然都是身经百战之辈,这样的待遇看来不是头一次享受。
十来个打架的,很快全被带走。在监狱中打架斗殴,可不像外面社会上那样简单,到了派出所问情缘由,调解一下,赔点医药费,再教育一番,就放你走了。
监狱里处置打架斗殴的犯人,手段多了去了。
可以这么说,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们玩不出来的。
这天晚上,张三正捏着鼻子刷便坑时,他们牢房的“顶头上司”,一名姓柳的狱警进了牢房。
“张三,跟我走一趟。”
“哦,柳警官,您这是……找我什么事?”张三赶紧放下马桶马桶刷子,双手在衣服上蹭了蹭,正欲跟去。
“等等,先去洗洗手。”柳警官扫一眼地上的刷子,又见他用衣服擦手的动作,眉头就是一皱。
张三心想这是嫌他手脏,赶忙过去洗手,打了肥皂反复搓洗,柳警官似乎有些不耐烦,转身出了牢房。张三见状赶紧擦好手跟了出去。
一路上柳警官沉默不言,带着张三到了他的值班室,今晚刚好是他值夜班。
“我听说,你是大学生?”柳警官坐下后,点燃一支烟,深吸一口吐了个烟圈,眯缝着眼看着他。
“是的。”
“读的什么大学?”
“警校。”
“哦……那你在警校学习成绩怎么样?”
“学习,还可以吧。”
张三有点摸不着头脑,心中惴惴不安。尤其是这两天刚听说了狱警们整治人的手段,更是心中多少有些惶恐。
“看这阵势,倒也不像是要整治我,叫我来到底是什么事呢?又问读大学的事,又问学习成绩,难不成监狱里要搞什么学习培训?可是,从没听过这种事啊!”张三心里胡思乱想起来。
“嗯,你帮我看看这个。”柳警官翘着二郎腿,轻轻点点头,跟着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牛皮纸的本子来,翻了几页后往前一递。
张三接过本子一看,本子上写着几行字,字迹歪歪扭扭不忍直视,下面还有画了一幅图。
费了好些劲才看明白,纸上写的原来是一道数学题,一道高中的几何题。
张三看明白后,心念一转便猜到了七八分,但他却不敢明言,装作一脸疑惑的样子。
“柳警官,这是……”
“给你五分钟,哦不,十分钟,把这道题解出来,有没有问题?”
“那我试试。”
张三心中嗤笑,但面上却没有丝毫表露。数学题对他来说简直是手到擒来,就刚才那道,题目一看完脑子里差不多就有了答案,哪能用得了十分钟,五分钟就能用两种不同方法解出来。
“坐,坐那儿写。”柳警官伸手一指对面的椅子,态度有些客气地道。
“不敢不敢。”
张三执意不坐,不是不敢,而是不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