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猪陈胖大的身体压下来,将那青年拘在怀中,就像抓了只小羊一般。
巡视的狱警此时已经走远,加上有机械和木材挡住视线,杀猪陈便肆无忌惮起来。
张三看得清清楚楚,杀猪陈伸出肥厚的舌头,结结实实从那青年脸颊一直舔至额角,这一幕落入眼中,张三眉头紧紧皱起,心中更是一阵恶心。
被当众“非礼”,那青年羞愤难当,剧烈挣扎起来,但他的力量显然无法挣脱杀猪陈的控制。
感受到青年剧烈的反抗,杀猪陈手上加力的同时,凑近青年的耳边低语了几句,这青年突然安静下来,脸色随即变得苍白,眼神也黯淡下来,像被抽了魂魄一样,整个人瘫软在地。
杀猪陈狞笑两声,抬手在他下巴上一挑,嘴角抽动小眼睛眨了眨,做了个十分恶心的挑逗表情。
倘若有人看见他丑陋淫贱的样子,必定会将胃里隔夜的饭都给呕出来。
张三将目光从那瘫坐在地上与自己年岁相仿的青年身上挪开,看着洋洋得意的杀猪陈,忽又想起昨天夜里凄厉的叫声,面色阴晴不定。
听到身边的一声叹息,张三转头问道:“喂,那胖子叫做杀猪陈吗?他什么来历啊?”
“这家伙以前是个杀猪的,是当地的一霸,坏事可没少干,据说这小子非常好色,以前可没少糟蹋女人。这不进来之后没女人,这狗日的就开始打男人的主意,走不了水路,就走旱路喽……
不过监狱里边对这种事一直都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不搞出什么大乱子,上面也懒得管呢。唉……那小伙子也是倒霉,分到了杀猪陈的号房,受罪的日子还长着呢,慢慢熬呗!”
“你们知道不,前年关进来一个毒贩子。你说也怪啊,一个大男人偏就生了一副桃花眼,皮肤还挺白嫩,被杀猪陈给看上了。
这毒贩子倒也有几分血性,死活就是不从,知道最后咋了不?被杀猪陈直接打得昏了过去,硬生生给破了后庭,我那天刚好瞧见,跟割了痔疮差不多,血流了一地,那场面真他妈吓人!”
“哎,在这地方,你到哪儿说理去?”
“真是万幸啊,咱可没生一副娘们像。”
“切,要碰上那种真正变态的,管你模样是丑还是俊,一样给你破了瓜!”
“我呸!老子宁愿一头碰死,也不遭那份罪。”
张三一边听几人谈论着杀猪陈的事,心中狠狠咒骂的同时,升起一股无名火来。不过,思索了片刻,他又将那股冲动压了下来。
他不信昨夜之事,狱警会不知道!既然狱警们都不管不问,自己又何必强出头呢?
况且,这监狱中侮辱欺凌之类的不平之事多了去了,既然事不关己,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
只是,看着那青年可怜的模样,张三心里不由生出了几分怜悯。
……
午饭过后,是一天中的放风时间。
整座监狱的犯人们几乎全都到了操场上,享受着短暂又难得的自由时光。这时候狱警一般不会将犯人盯得太紧,只是随意在场内转转。
张三依旧和老侯在一起,选了一处可以晒着太阳的地方,在台阶上相邻而坐。
“老侯,你知道昨晚那事了吗?”
“嗯,听说了。”
“这种事情,经常发生吗?”
“一直都有发生,但不太多。毕竟有那种特殊嗜好人不本来就不多。”
“那他们……就不管么?”
“只要闹得不厉害,一般是不管的,这地方啊,肮脏龌龊的事多了,哪能管得过来呢。”
“那个胖子,听他们叫他杀猪陈,是个号头吧?”
“当然了,他仗着拳头硬,打服了其他人。没两下子他也不敢干这事。”
“哎,那小伙不知道能熬得住不。”
“谁知道呢……”
说到这里,二人不由沉默下来。
正这时,不远处的一幕同时将二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张三举目望去的同时,心头那股已经压下的火又升了起来。
“妞儿,别跑啊,让哥香一个……”
“滚!你他妈不是人!你离我远点!别过来!”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哥几个,给我抓住他!”
“杀猪陈,就你这身板,这小妞怕是要给压扁了吧?”
“哈哈哈……”
杀猪陈领着几个跟班,正像老鹰抓小鸡一般,合力围堵那个青年。
那青年拼了命的往前跑,慌不择路之际,不知怎的就跑到一个角落,杀猪陈拖着肥胖的身躯喘着粗气,带人堵住了他的去路。
那青年见没了退路,吓得脸色煞白,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后退之际撞到了一个人。
他扫了一眼自己撞到的这人,如同落水之人抓住了一根稻草,此刻也顾不得看清是谁,就赶紧躲到那人身后,抖成了一团。
“救救我,求你救救我!”青年看向不断逼近的肥胖身躯,眼露惊惧之色,牢牢抓着那人不肯放手。
张三定睛一看,被那青年抓住的不是旁人,正是呼河监狱最特殊的一个——孟向阳!
“滚。”
孟向阳方才正席地而坐,被撞之后又被那青年牢牢抓住,但他却并未理会那青年,而是缓缓站起转身,扫了一眼追堵而来的杀猪陈几人,面色不善地说道。
声音不大,却十分奏效,杀猪陈等人看清了说话之人,倒吸冷气不由往后退了几步。
“啊?!是……是你!我们没有冒犯的意思,我是来……来抓这小子的。”杀猪陈眼光闪烁几下,胖脸上冒出汗来,神色有些紧张地解释道。
“我说了,滚!”孟向阳向前迈了一步,身上陡然间爆发出一股难言的气势。
“我……我……哎,我这就走,这就走,您别生气啊!”杀猪陈脸上脸上肥肉抖了抖,吓得不敢多言,赶忙离开了。
这时,那青年才从惊惧中恢复过来,目光从杀猪陈几人身上挪开,转眼看向面前的孟向阳,脸上带着惊疑之色,神情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突然,这青年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张了张嘴正要开口之际却被打断了。
“你也滚!”孟向阳十分冰冷的说道,言语间不带一丝感情色彩。
“大哥,我求你了,你行行好,就帮帮我吧,你让我干什么都可以,只要不让那胖子折磨我,我求求你了,求求你了!”这青年噗通跪了下来,死死抱住孟向阳的腿,涕泪横流哀求道。
他回想方才的一幕,此刻确定了一件事。如果说这座监狱中,有人能帮他逃离杀猪陈的魔爪,那眼前这位绝对是其中一个。
因为刚才他只一句话,一道眼神,就可以将不可一世的杀猪陈吓退。
“滚!我不想再说一遍……”孟向阳的语气依然冰冷,根本不用正眼去瞧他。
“大哥,大哥,您就……额,咯,咯……”
青年话还未说完,孟向阳闪电般出手,像掐小鸡一般死死扼住了他的咽喉,一只手缓缓将他掐起,二目如电,射出两道寒光。
那青年脚尖点地,胡乱扑腾起来,一张脸眼看就因为窒息而憋得通红。
就在他快眩晕的时候,孟向阳狠狠向前一推,那青年趔趄了几步,窟嗵一声栽倒在地上,大口喘息了一阵,看向无情离去的孟向阳,满眼的无助和绝望。
他眼睁睁看着孟向阳无情地走开,一步步走远,刚升起的那点希望瞬间破灭,先是怔了片刻,接着失声痛哭起来。
他的哭声并不大,只是低低抽泣,张三离得远,听不清他的哭声,只看到他身体一抖一抖的,心头莫名一阵酸楚。
虽然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但从眼见的情形中张三也猜了七八分。此时,他注视着迈步正向自己这边行来的孟向阳,眉头微微皱起。
孟向阳从远处而来,正好要经过他近前,张三沉思了片刻,突然起身紧赶几步,与他相伴而行。
“为什么不帮他?”张三用只有彼此能听见的声音低低地问道。
孟向阳目视前方脚步不停,依旧保持着不急不缓的步速,仿佛自言自语道:“为什么要帮他?”
“你帮过我,我还没谢你。”张三紧紧盯着他的侧脸,似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不过他却没看出一丝情绪波动,孟向阳冷峻的脸上古井无波。
“哦?我怎么不记得?”孟向阳依然没有看他,步履如常向前走着。
“你……”张三顿时语滞,不知该说什么。
“多管闲事,有时候是会死人的……”张三一愣神的功夫,孟向阳已经向前走出几步,语气冷淡地传来一句。
“会死人……”张三站在那儿喃喃自语道,脸上阴晴不定,眉头皱成了一个疙瘩。
……
欧阳先生的小院中,狱警小高站在院中,他面前的欧阳松负手而立,目眺远方。
“张三,他好久没来我这儿了。”
“是有些日子了。”
“看来,是我有些低估了他,上次让你和他接触,亮明我们的态度,他是什么反应?”
“我感觉,他有些故意回避的意思,似乎不想和您有太多接触,还有就是……”小高面露犹豫之色,欲言又止。
“事无不可言,有话就说。”欧阳先生转过脸来,清癯的面容上隐隐有一丝愁容浮现。
“他说前段时间从您这借的那本道德经什么什么的书,读完之后有点不明白的地方,说是等他想明白了,再来跟您探讨。对了,听他提了一句,说什么最后一章……”
“最后一章?”欧阳松闻言立刻转过身来,目光炯炯地问道。
“对,他说的就是最后一章,这里面……莫非有什么玄奥吗?”小高脸上显出疑惑的表情。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欧阳松低头沉吟着。
“欧阳先生,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小高一头雾水,好奇地问道。
“道德经第八十一章:信言不美,美言不信,善者不辩,辩者不善……
他这是有了戒心啊,是我想得过于简单了。不过,我倒是对这个年轻人越来越感兴趣了。”欧阳先生并不理会小高,缓缓踱着步子,自言自语道。
欧阳先生缓慢踱步之际又道:“你记着,还是照我之前说的向他示好,至于他的态度,暂且不用去管。有的事,清不清楚是一回事,做与不做,是另一回事。人总是身不由己的,你回吧……”
“信言不美,美言不信,善者不辩,辩者不善……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先生怎么就知道他有了戒心呢?”
小高转身离开时,一直在琢磨着那句话。不过,他始终也没怎么明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