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洪老大的介绍,方耀文的势力主要涉及两方面,一个是他庞大的商业板块,还有就是几乎遍及整个越南南部的地下势力。
洪大属于坐镇西贡的一个头目,其势力范围占据了小半个城区。整个西贡实力强劲的老大,算上洪大在内总共有三方势力,还有鳄鱼帮的老大黑皮,以及双雄会两位当家阮氏兄弟。
用洪大自己的话说,他这人喜欢直来直去,打打杀杀还行,脑袋里没那么多弯弯绕,不会搞那些阴谋算计,能力嘛马马虎虎,但文哥念在二人早年有些交情的份上,给了他一个显赫的位子,所以他才有如今的风光。
关于这一点,张三颇感诧异的同时,对洪大这个人倒是有了几分好感,能直言不讳地承认自己的缺点,足见其坦诚。
此外,他还从洪大口中得知,方耀文手下有一文一武,被起倚为左膀右臂,一个是足智多谋的冯君尧,下面人都尊称他为冯先生;还有一人叫作石青山,据说其身手极为强悍,是组织里公认的金牌打手,在越南本地有着赫赫威名。
这一文一武能力都相当出众,冯君尧主要打理生意上的事情,石青山则负责地下势力的发展,正是有这二人鼎力辅佐,方耀文的势力才能在短短几年时间遍及大半个越南。
与之前那些华人势力对本地人不同的是,方耀文在发展自己势力过程中,并不排挤和抵触本地人,反而态度极为友好,据说这个策略是冯先生提出的。
无论是商业方面,还是地下势力,方耀文都吸纳进不少本地人,有那能力出众的甚至委以重任。
在这一点上,方耀文的做法无疑是成功的,不但在很大程度上缓和了华人和本地人长久以来的积怨和矛盾,也为自己拉来不少助力。
洪大东拉西扯说了一大堆,不过他介绍最多的,则是自己那一亩三分地的事:
西贡东城区,有一处极为繁华的地段,叫作三岔街。这里汇聚了餐饮、娱乐、色情服务以及地下赌场等众多消费场所,是个日进斗金的好地方。
虽然名字叫作三岔街,但其实并不是单指一条街,而是方圆几里之内的整个区域。
前几年洪大刚到西贡,按照方耀文的指示,带了一帮人马杀到这里,将原本盘踞在三岔街的本地势力赶跑,从此扎根这里。
后来,他就以三岔街为据点,经过一年多的扩张吞并,又收拢降服了几波小势力,终于打了出了名头。成势之后,洪大还亲自取了个拉风的名字——天龙帮!
如今的西贡三分天下,黑皮领导的鳄鱼帮底蕴最深,实力也最为强劲,洪大的天龙帮和阮氏兄弟的双雄会几乎在同一时间崛起,实力纵然比不上鳄鱼帮,但也相差不多。
洪大手下有一支约莫百人的嫡系部队,这些人都是当初跟他打入西贡的老人马,经历过真正的浴血拼杀,战力相当强悍。
除了这个百人的嫡系队伍,他手下还有四五百人,这些人则主要以近两年拉拢进来的本地人为主。
作为外来势力,想要将西贡这片鱼龙混杂的地方打理妥帖,没有本地人的帮忙根本就不可能,因为他们有各种复杂交错的关系网,很多问题只有依靠他们才能解决。
洪大说起话来多少有些天马行空,东一榔头西一棒槌,说到自己手下几名得力干将时,忽然狠狠一拍大腿,长吁短叹起来:
原来,就在前段时间,替他打理地下赌场的头目野狗,因为酗酒过度喝死掉了,这小子一死,赌场的生意立时便有些玩不转,洪大只好从矮子里挑将军,挑来挑去也没个合适的,只好让野狗以前的副手丁麻子先暂时顶上来。
西贡有很多华人,有些是父祖辈下南洋时就来到这里定居,也有部分是近些年从国内过来讨生活的。
不可否认的是,华人在创造和积累财富方面,比南洋这里的土著显然要高出一筹,他们往往都比一般本地人生活得更为富足,这种状况也就引起了一些本地人的羡慕嫉妒恨。
虽然近年来越南政府一直倡导和谐互利发展,但也不可能做到一碗水端平,偏帮打压的状况时有发生。
洪大在东城区扯起大旗后,很快就有不少华人商户前来投奔,有了洪大的庇护,可以免受本地人的欺压。
虽然洪大这边也要收取保护费,但毕竟有一份同胞之情在,强取豪夺之类的事情几乎从未发生过,这些商户的日子好过了很多。几年间,三岔街成了西贡华人聚集最多的地方。
洪大胆气过人,拼斗时有股不要命的狠劲,打打杀杀是把好手,但平日里心直口快,性格颇为豪爽。
他一看面相就在心中给张三打了高分,可以说是越看越顺眼,因此只草草问了问情况,就动了重用张三的心思。
其实,这里面还有另一个原因,洪大对方耀文极为信服,他认为若是个草包的话,方耀文也不会专门交付给他。
洪大相信方耀文的眼光,所以他根本没有考虑太多,就直接把张三摆在了很高的位置。
……
福德酒楼是三岔街最有名的中餐酒楼,这座酒楼是洪大常来的地方。洪大祖籍湖南,而这家福德酒楼的老板老潘也是湖南人,因此洪大对他极为关照,经常来这里吃饭。
福德酒楼顶层一间处处装潢豪华的包厢中,洪大当先推门而入,大喇喇地在主位上一屁股坐下。
他随手将上衣脱下挂在了旁边的椅背上,然后大手一扯,极为粗暴地把衬衣领子扯得更大,接着又担起二郎腿,毫不避讳地脱下一只皮鞋,揉起了自己的脚丫子。
张三看到他这副德行,眼角微微跳动几下,但脸上始终挂着恭谦的笑容,站着没动。
“黑子,你去把他们都叫来,老子要开会。”洪大捧着自己的臭脚揉了一阵,忽然抬头冲着他的司机喊了一声。叫作黑子的家伙闻听立刻点头,没说什么冲着张三咧嘴一笑,转身走了。
“也不知谁他娘捣鼓出的这紧巴巴的西装,穿起来真别扭,要不是文哥规矩多,老子才不受这份罪。诶……你别傻站着啊,随便坐,老子这里没那么多规矩!”
洪大自顾自地嘟囔了几句,一看张三还有些拘束地站着,立刻摆手示意他坐下。
“是,老大。”张三应了一声,拉了张椅子坐下。
这时,一个留着地中海发型的秃顶中年男人,笑容可掬地推门进来,身后还跟了两个笑容甜美,端着茶壶水杯的年轻女孩。
“还不快给咱们洪老大倒茶?!”
秃顶的中年男人一进门就热情地开口,说话之际扫了眼张三,面上一丝疑惑一闪而过,接着赶紧躬身来到洪大身前,两眼几乎弯成了月牙状,继续说道:
“洪哥,您今天想尝点什么?是老样子还是来点新鲜的?昨天刚送来点滋补的好东西,要不您先试试?”
洪大亲昵地摸上中年男人秃亮的头顶,伸出两指将他那稀疏的发丝捏起一撮,调侃道:
“老潘啊,你一天别老是补补补的,老子都补得有些腻歪了,你瞅瞅你自己,头上那毛又稀了些,我看就是补过头了。哈哈哈……算了算了今天不用麻烦,让人随便整几个菜,老子今天要开会,待会他们几个都要来,够吃就行。”
被洪大取消一番,但老潘一脸赔笑,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介意,从二人的言语动作,以及两个女服务生的反应上看,洪大和这间酒楼的老板极为熟稔,这种事情似乎不是头一次发生。
张三看到这一幕,偷偷一乐没有言语。
老潘应了一声就要退下,目光轻轻掠过张三身上时,仔细瞧了瞧,目中有抹诧异之色一闪而过,接着又看向洪大,意思很明显——这小子看起来面生,你不给做个介绍吗?
洪大似乎是忘了做介绍,待他瞅见老潘那张脸是,才反应过来,一拍脑袋指了指张三乐着介绍道:
“哎呦,我都给忘了!老潘呐,这是我新收的小弟,你看看这长相这气质,带劲不?”
“呦,那可得恭喜洪哥了,这位小兄弟器宇轩昂,天庭饱满,英武不凡,真是一表人才呀……”
老潘显然是个会说场面话的人,一番夸赞信手拈来,使得洪大的笑声又高了几分。
张三被人当面这么恭维,实在有些不好意思,尴尬地笑了笑,露出腼腆之色。
就连那两名端茶倒水的女服务员,也都偷偷朝张三多瞄了两眼,看到张三羞涩的表情,两个小姑娘轻轻抿嘴,眼中悄然闪过一丝欣赏之色。
不多久,饭菜陆续端上。洪大和张三闲聊了没几句,就见从门外陆续进来四个人。四人进来后先恭敬地跟洪大打过招呼,接着目光就挪到了张三身上。
出于礼貌,张三立时起身,微笑看向几人。洪大大手一挥示意几人坐下。当着两人的面,亲昵地拍拍张三开始介绍:
“他叫张三,张三李四那个张三,是老子新收的小弟,他刚从大陆过来不久,以后就是自家兄弟,你们几个要多多关照。”
经过一番介绍,张三对洪大手下几名独当一面的大佬有了初步了解。
负责毒品生意的绰号土炮,是个一脸横肉的矮胖子,相貌看起来有几分凶狠;
管理色情生意的家伙绰号拖鞋,瘦削的身材,梳着油光发亮大背头,一双狭长的双眼眯缝着,多少带着点猥琐劲;
以前负责赌场生意的黑狗死了不久,现在接替他的是他以前的副手丁麻子,丁麻子看起来有几分木讷,长相倒没什么特别,除了那一脸让人望而生畏的骚皮疙瘩最为惹眼。
还有一个叫作小白,皮肤白嫩比女人都不遑多让,小平头中等身高,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机灵,一看就是那种能说善道之辈,管着这一片的舞厅酒吧等娱乐场所。
他们四人有个共同之处,清一色都是华裔。不知是什么原因,洪大这个人一直对越南人持有成见。
虽然之前方耀文发下话来,让他尽量吸纳本地人,洪大也按照吩咐执行,网罗收编了不少本地人,但这些人始终得不到他的重用,无法挤入洪大手下的核心圈子。
土炮、拖鞋、小白、丁麻子,这四人就是洪大手下的四大金刚,他们平时各自都负责一门生意,手下都有属于自己的小势力。
除了丁麻子例外,他属于“蜀中无大将廖化作先锋”那种,仓促之下找不到合适人选,被拉来凑数的,目前来说实力最为单薄。
寒暄几句过后,四大金刚都停下来,目光看向洪大,等着他训话时,洪大这才端坐起来,清了清嗓子开始讲话:
“弟兄们,今天叫你们来,主要跟你们介绍一个人,就是这位张三兄弟。他可是有几分真本事的,我想……不如就给他一次‘闯龙潭’的机会,先考教考教他,再给他安排个合适的位子,你们看如何?”
“什么?闯龙潭?!”
“啊,这恐怕……”
“我看……行!”
“我也……同意!”
洪大一说出“闯龙潭”三个字,四大金刚顿时坐不住了,面色瞬间变化的同时,目光在洪大和张三身上来回移动,表情惊讶且疑惑。
土炮和拖鞋下意识开口,看表情就知道他俩持反对意见,小白犹豫一下刚要跟着开口,但看到洪大缓缓眯起的眼睛,心中一动立刻改口,丁麻子的似乎反应慢了半拍,低声附和了一句,也没有反对。
“怎么……你们两个有话要说?”洪大眯着眼,目光扫过土炮和拖鞋,大有深意地问了句,随着他说出这句话,身上那股子邋遢劲瞬间便被一股凛凛威势所取代。
“洪老大路上跟我提过,说入伙时我要通过考验,看他们的反应,似乎是洪老大所说的考验非同一般,他们四人对此并不太赞同,闯龙潭,闯龙潭,听起来倒有些挑战性……”
一年前和孟向阳分手之际,经他亲手调教,张三已然练就了过人的观察力。
如今他察言观色和把握细节的能力与日俱进,虽然端坐在旁不动声色,但刹那间就将在场每个人的动作表情尽皆收入眼底,同时心思转动开始分析琢磨。
“我……没意见!”
“我也一样,没意见。”
这二人在洪大的犀利的目光下,稍稍迟楞了片刻,便立刻改口。洪大深深看了他们一眼,这才收回目光,瞬间又恢复了那副大喇喇地样子,身上那股威势也随之不见。
他一拍桌子哈哈大笑几声,刚要继续开口不知想到什么又停住,点手指了指小白说道:“小白,你嘴皮子最利,你来给张三讲讲。”
小白眼珠转了转,点头笑嘻嘻站起,向众人一抱拳,最后目光落在张三身上,面色颇为和善,道:
“咱们洪老大做事我最为钦佩,他定下的规矩是什么?那就是公道!咱们是无不心服口服啊……”
先是一记马屁送上,小白停顿了一下,偷眼看着一脸受用的洪大,面上笑容更盛。
“呸,这个马屁精!”土炮听了小白这番肉麻的开场白,眉头蹙起眼底闪过一抹厌恶,心中暗骂一句。
小白开口的同时,张三目光轻轻扫过在场诸位,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心中暗想:“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个人挺有意思。”
小白看向张三,接着说道:“俗话说有多大能耐,就让你干多大的事,当初咱们杀入西贡的时候,洪老大定下一个‘闯龙潭’的规矩。
你可是走了大运,掐指一算已经有一年多,没人能得到这种机会,这是精英才有的机会。
一般来说,新加入的兄弟,要从最底层的小弟做起,一步步慢慢升上去,但若能通过‘闯龙潭’的考验……
那就要恭喜你了,可以直接进入咱们天龙帮的核心圈子,起点就比别人高得多,洪老大他慧眼识珠,如此看得起你,你可不要辜负老大的厚爱!”
小白讲解时,一直注意着洪大的表情,又一句马屁送出,心中暗暗自得,表情也愈加丰富,润了润嗓子继续说道:
“何为闯龙潭呢,且听我为你细细道来。其实从字面意思不难理解,闯龙潭指的就是危险性高,难度大的任务,算是对新人的一种考验。
按照咱们以往的惯例,会给出三个任务,要你三选其一,在规定期限内完成,就算通过了闯龙潭的考验,然后会根据任务完成得情况给你安排位子。”
关于“闯龙潭”的事,洪大没跟张三细说,只是在路上提了一嘴,此时他刻意让小白当众说出,除了拿捏身份之外,多少有点邀买人心的意思。
“我洪老大赏识你,力排众议给了你这个难得的机会,你得记着我的好,拿出点真本事给我长长脸,以后好好在我手下效力。”
“果然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高风险才有高回报,这话说得不假啊!”听完了介绍,张三搞清了闯龙潭到底是怎么回事,暗自感慨道。
小白讲完之后坐下,众人都看向张三,那意思该你表态了,张三当即站起,先躬身向洪大表示了谢意,然后很爽快地应下这个特殊的考验。
一年前他刚到越南时,虽然有孟向阳的情面在,但孙兴国照样要划下道来考教考教他,孙兴国都是如此,作为一方老大的洪大,当然也不会例外。
接着,洪大也不避讳,当场和手下四大金刚经过一番商议,很快就为张三定下了三项任务。
要说洪大这帮黑社会称之为任务的事,肯定不会是刺杀政府要员,或是搞恐怖袭击。
能让他们称之为任务,都是些跟他们自身利益息息相关的事情,基本都涉及到帮派间的争斗,不是砍人砸场子,就是恐吓绑票逼人就范,大致就是诸如此类的事。
此刻,三项任务摆在面前,张三要从中择一完成!
第一件,去某处偷一样东西;第二件,让某人答应一件事;第三件,暗中破坏一宗毒品交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