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支箭放在身后,被容晏悄无声息地一分为二,丢到地上,冯润见了,眼神一暗。
容晏笑吟吟道:“冯将军来之前,怎么不让人通报一声?”
冯润啐了他一口,骂道:“你娘娘的熊,你把义阳长公主抓到哪里去了?”
容晏一愣,“义阳长公主?她不是在宫里吗,我能把她抓到哪里去。”
“我呸,贵太妃向我求救,说公主下落不明,赵云修死了,那公主呢?”
赵云修和妍初一起去峨眉的事大家都心知肚明,冯润也不打马虎眼,握紧拳头,就等着看容晏是否能给他一个满意的解释。
听到冯若熙最后还是给宫外传了信,容晏心下一沉,看来冯若熙在宫中还有隐藏的势力,若放任不管,恐影响大计。
“将军这话本王实在是不能理解,义阳长公主千金之躯,她自然是该呆在宫中金尊玉贵地做她的公主,你怎么到我这儿来要人了?”
“容晏!”冯润没有耐心周璇,提起容晏的衣领威胁道,“你最好老实交代,否则本将军就把你的王府夷为平地。”
冯润一出手,周围瞬间涌上一圈带刀的护院,个个面色凝重,内息沉稳,一看便知身手不凡,冯润扫视一圈,冷笑道:“你们摄政王府还真是卧虎藏龙啊。”
他面上不显,可手还是不由自主地松了几分,容晏轻轻地撇开冯润,边整衣领边慢悠悠地说:“将军过奖了,若是将军再无理取闹,就不知道您府上,有没有潜龙伏虎?”
此时被刀剑相向的冯润终于冷静下来,他看容晏的模样不似作假,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他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收到的消息有误,或是其中哪处有误会。
好汉不吃眼前亏,容晏武功深不可测,府邸里还不知道藏着多少高手,冯润不想在事情没弄清楚前就在这里栽了跟头,他看向容晏正想心平气和地解释,看见容晏从衣领里翻出来的东西,目光紧紧锁在上面。
他看见容晏翻出来一个小小的平安符,上面歪歪扭扭画着奇怪的符咒,却一点儿也不庄重,像是小孩随意的涂鸦之作,他觉得熟悉,想凑近点看看,容晏又把平安符放进了衣领。
冯润着急地问:“你身上的平安符可否借我瞧一瞧?”
容晏微怔,不敢相信冯润问的是平安符,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并没有把平安符拿下来给他看。
“就是你脖子上红线挂着的。”冯润急了,还以为自己没说清楚,“你拿下来给我看看。”
“我们在谈正事,你问我这个做什么?”
容晏觉得奇怪,他看见冯润眼神有些湿润,语气着急中甚至带着哀求,他只好把平安符掏出来取下,递给了冯润。
冯润忙接了过来,粗粝的手指轻轻抚摸上面的图案,激动地抬头说:“对,这就是我画的。”
容晏皱眉,“你画的?”
“没错,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当年我带年儿去大相国寺祈福,给他求了个平安符,这上面的图案就是我自个儿照着高僧的指点画出来的,普天之下,绝对找不出第二个,可是回来的路上,年儿就走丢了,你怎么会有年儿的平安符?”
容晏说:“这不是我,是阿朱的。”
冯润一愣,看了看手里的平安符,疑惑地向他确认,“当真?”
容晏不悦道:“自然是真的,将军放心,一个平安符罢了,没人稀罕偷,据阿朱说,这玩意儿应该是他家里人给的,他从小就带在身边,这个我可以作证。”
说完容晏便抢下平安符放在身上,语气不善,“冯将军,本王以为上次的事咱们已经两清了,你现在还想故技重施不成?”
“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这个平安符,千真万确是我亲手画的,绝对错不了,我只是奇怪为何年儿的平安符会在你的书童那里?”
容晏不答,倒是好心提醒,“将军与其疑惑这个,不如想想,仅凭着一颗痣认子,未免有些过于儿戏。”
不等冯润说话,容晏高声道:“天色已晚,将军请恕本王不招待了,来人,送客。”
“哎。”冯润还想继续纠缠,被人拦下了去路,一个护院亮刀拦着他,赤裸裸的威胁。
冯润不怕他们,可心中疑惑,没有半分头绪,便也没有再继续纠缠,看了眼容晏离开的背影,灰头土脸地走了。
而容晏也绝非表面上看起来那般冷静,如今冯家那个冯斯年肯定是个假的,阿朱随身带着的平安符竟然是冯润留给儿子的,阿朱的身世又始终不明,种种巧合,让他怀疑阿朱才是真正的冯斯年。
不过这一切终究只是猜测,用一颗痣来认子过于草率,凭着一块平安符便确定阿朱的身世同样随意了些。
容晏心里想着事,连身后有人靠近都未发觉,直到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他才醒过神,回头一看,原来是萧戚。
“你怎么回来了?”
萧戚没好气地说:“怎么,你和顾乘风有恩怨,我还不能回来了,你们陛下可是说过,要你好生照顾我,不得怠慢的。”
容晏垂眸,没有说什么。
萧戚却当他理亏,劝道:“你一向洁身自好,可千万别栽在那个风尘女子手里,便是和顾乘风赌气,也不该……”
话说到一半,容晏冷冷地瞥了萧戚一眼,不咸不淡地问:“你也认为我是那种人?”
萧戚不答,真相究竟如何,他这个局外人确实也看不清,叹道:“好了,我知道你也委屈,不过你们那点破事我想管也管不着,今日我便要启程回陈国,这次过来,就是和你告别。”
“这么快吗?”
“我出来太久了,再不回去,那些个狼又要生出异心,我那位置也不好坐啊。”
萧戚摇着扇子,一愁莫展,他这一走,下次回来,顾乘风和容晏又不知要闹成多么难堪的局面。
容晏问:“那你和长公主的婚事怎么办?”
一说起婚事,萧戚就来气,收起扇子气得发抖,“我问了你们陛下,竟然真的要等婉儿守满三年孝期再定婚事,我好几次求她通融,她都不肯破例,最近找她,她也不见我了。”
容晏不悦,“她身子不好,你不该为着这么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打扰她。”
“哟,竟然还教训起我了。”萧无奈地笑了笑,一只手搭上容晏的肩膀,“我反正是不指望小女帝了,但在娶婉儿之前,我不在的这段日子,你一定要帮我多看着她点,别让她跟旁人跑了。”
“你少来。”容晏终于露出一丝笑容,说道,“你放心吧,她心里也只有你。”
萧戚斜眼笑道:“这话我就爱听,时候不早了,那我就先告辞了。”
容晏也搭上了萧戚的肩膀,“好,后会有期。”
萧戚笑了笑,“婉儿孝期也快结束了,相信不久之后,咱们就可以再次相见了。”
“快滚吧。”
萧戚嬉皮笑脸地离开,人走后,容晏突然觉得有些寂寞,他不由苦笑,果然,人是不能闲下来的。
嫤初的病拖拖拉拉了一个月,总算是好了不少,但体内的毒依旧找不出根除之法,奇怪的是,嫤初却像个没事人,仿佛那些毒不在她身上一样。
即便嫤初的病有所好转,容晏还是一如往常,忙得停不下脚,便是好不容易有闲下来的时候,也在不停地翻阅关于凤兮女帝的书籍。
年岁虽远,容晏东拼西凑,倒是凑出了凤兮女帝的生平,一个小小的女奴,最后成为一代开国女帝,确实颇为传奇,就连她的死都给后世留下了许多谜团。
史书中有记载,凤兮女帝其实还有一个女儿,这个女儿在她崭露头角时便带在了身边,且极受她宠爱,凤兮称帝后,这个女儿也被册封为皇太女,当年的武帝领叛军攻入皇宫,杀了凤兮后,皇太女失踪,武帝怕被世人诟病,没有对皇太女赶尽杀绝,登基之后褫夺皇太女的地位,加封其为羲和大长公主,并命人多方寻找,可羲和就像人间蒸发一样,史书上再也没有任何关于她的记载。
有人说羲和大长公主是被武帝暗中杀害了,可武帝在位时,不惜耗费人力财力寻找羲和,甚至临死前都在嘱咐太子一定要找到羲和,生怕羲和杀回来夺位,可见羲和当真是失踪了,但为何逃生后没有回来复仇,连一丝消息都听不见,便有些令人匪夷所思。
更让容晏觉得奇怪的是,他的曾外祖——封长林,就像是凭空出现一样,凤兮女帝在外征战打天下时,封长林就以护卫的身份出现在凤兮身边,凤兮称帝后,他又是凤兮的贴身侍卫长,多年来,始终是高不成,低不就,可偏偏多疑的凤兮最信任他,无论是什么大事都会带上他,便是最得女帝恩宠的温节贵君也没有这种待遇。
而凤兮死后,封长林也跟着消失,多年以后才突然出现,带回来十岁的封明,随后殉主,封长林消失的那些年究竟去了哪里,做了什么,无人知晓,他既然忠心耿耿,又为何要在凤兮死后那么多年才殉主?
还有他牌位里藏着的帕子,上面绣的“傲梅”二字,究竟是不是凤兮女帝的名讳?
百年前的往事,竟变得扑朔迷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