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晚年荒淫无道,沉迷女色,可身边最得宠的女人便是冯贵妃,冯氏屹立后宫二十年不倒,也为先帝生下一儿一女。
儿子是先帝长子,也是先帝唯一的儿子——怀宁太子,女儿便是义阳长公主白妍初。
白妍初继承了母亲的美貌,尚未及笄,民间便流传了“义阳公主是天女下凡渡劫,普度众生”的荒诞故事,传言过于夸张,却也从侧面印证了义阳公主的美貌动人。
白妍初穿了一袭红衣,玄色腰带包裹住盈盈一握的腰肢,曼妙动人,发髻上的金步摇流苏长至齐肩,走动时发出金属碰撞的清脆声,杏眼薄唇,五官端正,鼻梁高挺,眼角一股英气像是要飞出来,真真儿是美得雌雄莫辩。
嫤初眼睛一亮,真就像看见了天女下凡,直到这天女在她跟前微微侧身,她才醒神。
她笑了笑,脆生生地说:“姐姐快起。”
妍初直起身,看着嫤初的目光带着审视,让嫤初颇为不自在。
嫤初轻咳一声,让人给妍初看座,关切道:“姐姐在外头受惊了,朕已下令,捉拿绑架姐姐的匪徒,定会将人抓回来给姐姐出气。”
大抵是嫤初的声音太稚嫩,又一口一个“姐姐”,让人不好不搭理,妍初才懒懒地说:“不劳烦陛下操心,本宫自有主意,此事不宜大张旗鼓地宣扬。”
堂堂一国公主被贼人所掳,传出去不但影响大燕的威信,对妍初的名声也不好,虽说大燕对女子的束缚较之其他国家要少很多,可女子,到底不同于男子,更遑论是公主。
之前找不到妍初,就是因为容晏考虑到公主的名声,只让人暗地里找,大大增加了难度,若不是妍初聪明自己逃出去,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能找到她。
“姐姐放心,朕并没有……”
“本宫还从未见过陛下。”妍初高声打断,笑道,“这次过来,一为给陛下请安,二也是想送陛下一个见面礼,唯子,呈上来。”
话音刚落,立在妍初身侧的宫婢便端着托盘走上前,跪在地上高高举起托盘。
佩儿接过来,送到嫤初面前,嫤初伸手把托盘上的玉佩拿出来,细细端详,笑了笑,“这玉,成色极好。”
妍初傲气凌人,嘴角勾起一抹微笑,说:“不过是个小物件罢了,陛下自小长在冷宫,想来没见过这玩意儿,其实不足挂齿,不必大惊小怪。”
嫤初的手紧了紧,低头抿了抿唇,不可置否,轻轻说道:“那是自然,朕不如姐姐锦衣玉食长大。”
闻言,妍初更加不可一世,目光落在她手边刚刚才上来的茶,流露出几分嫌弃,也不知是嫌弃茶,还是人。
佩儿偷偷剜了妍初一眼,正要开口说话,嫤初却把话头掐了过去。
只听嫤初用空灵稚嫩的声线缓缓说:“不过往后这天下都是朕的,姐姐日后若是有什么想要的,但说无妨,能给的,朕定会尽力给你,才不枉姐妹一场。”
说完,她顿了顿,也不看妍初脸色如何,扭头示意佩儿,“去,把朕给姐姐准备的赏赐拿来。”
听到这里,妍初的脸色已不能用难看来形容,那张光彩夺目的脸不由暗了几分。
佩儿从里间拿出一套鲜艳的衣裳,远远看去,仿佛散发着奇异的光芒。
嫤初理了理长袖,双手交叉放在大腿上,微微抬头,望着那套衣裳缓缓介绍,犹如山涧清泉潺潺流淌:“这套裙子名为百鸟裙,传说一针一线皆是由百鸟的羽毛织成,绚丽夺目,在各种光线之下能呈现出各种不同的颜色,实为旷世珍宝。”
她又看向说不出话来的妍初,说:“今日见了姐姐,才觉得这套裙子合该是姐姐的,姐姐既赠厚礼,朕理应薄礼回赠,朕便将百鸟裙,赐于姐姐。”
不管妍初是否乐意,佩儿已经把百鸟裙交到唯子手里,妍初只好收下,没有心情逗留,谢恩后便跪安了。
人走后,佩儿觉得痛快,笑道:“她肯定气死了,陛下可真厉害。”
嫤初倒没有佩儿那样激动,意味深长地说:“气她算什么,真正的敌人,可不是她。”
“陛下说什么呢,怎么可能会有人敢和陛下为敌?陛下别嫌婢子多嘴,先帝尸骨未寒,义阳长公主便穿得花枝招展,还出言讽刺陛下,您本不该饶过她,还赏赐她珍宝,您还是太仁慈了。”
嫤初低头望着自己身上的云团纹绣,语气不咸不淡,“毕竟是亲姐妹,有些事,还是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又状似不经意,问道:“对了,你可知义阳长公主是什么脾性?往后我也好避免惹着她。”
佩儿想了想,半天才答:“婢子没见过她几回,只听说长公主十分得宠,性格跋扈,为人比较直爽莽撞……”
缀霞宫
“陛下可真是大手笔。”一个贵妇人爱不释手地来回摸着案几上摆着的裙子图案,望向一旁还在生闷气的女儿,嗔道,“她又没拿你怎么样,你生气作甚。”
妍初偏着头不愿看她,突然气上心头,猛地站起来,头上的金丝流苏也跟着“噼里啪啦”地响,只听她怒骂:“她一个趁虚而入的病秧子,有什么资格给我赏赐东西,说是父皇的女儿,谁知道她又是冷宫那个贱婢偷哪个汉子生出来的孽种,妄图混淆皇室血脉,骑在我脖子之上耀武扬威,她也配!”
贵妇人脸色铁青,重重放下手里拽着的裙子一角,斥道:“你胡说什么,这话要是传出去,你脑袋还要不要了?”
妍初气得胸口起伏不止,缓了许久才缓过这口气。
但在嫤初那里受的气,她无论如何都缓不过来。
“母妃,难道连您也对她恭恭敬敬吗?您甘心吗?”
贵太妃深深地叹了口气,扶着桌子坐下,岁月对她多有宽宥,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多少痕迹,只是接连经历了丧夫丧子之痛,女儿失而复得的喜悦,一垂头丧气,眉心便会夹起深深的“漩涡。”
“我哪来心情去想这些,你可知,你皇兄死得有多惨,你父皇没多久又去了,你也一直找不回来,我都以为你也死了,差点没随你一起去,谁做皇帝,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提到怀宁太子,妍初的神色也变得忧愁,走到贵太妃身边缓缓蹲下,眼眶泛红,哽咽道:“母妃,您还有女儿,女儿一定争气,给您,还有皇兄报仇。”
贵太妃抹去眼泪,不住地点头,“母妃知道你孝顺,如今我不求其他了,只要你平平安安就好,还有,你父皇和皇兄过世才不久,你可千万不要再穿这种艳丽的衣裳招摇过市,可懂?”
“我今日是去会那个病秧子的,怎么能穿素色被她压了过去,只是没想到这个病秧子也不简单,母妃,我是真的不甘心啊,本来……本来这个皇位应该是我的啊。”
她离宫之前还是个千娇百宠的尊贵公主,短短几个月,再次回来便已物是人非,皇兄惨死,父皇驾崩,自己成了长公主,身处龙座之上的人,竟然是个凭空出现的妹妹。
可那个位置本该是她的,如果她没有被人抓走,白嫤初没有出现,她就已经是大燕的女帝了,什么百鸟裙千鸟裙,本也该是她的,何须旁人来赏赐!
贵太妃含泪捧着妍初的小脸,低声说:“妍初啊,你说得对,可是,我们现在这个境地,孤立无援啊,你舅父在朝堂上又被容晏所制衡,没有精力来为我们谋划,现在,只有我们自己想办法了。”
妍初一喜,“母妃,您这话的意思是,您有办法?”
贵太妃点头,眼中满是算计,“镇国公在朝中地位举足轻重,势力网庞大,连容晏都要让他三分,他的儿子不是一直对你有意吗?若我们能拉拢到他,那……”
妍初先是有些诧异,听明白后忙摇头,“不,母妃,我不喜欢他。”
贵太妃皱着眉头问:“为何?赵云修也是个青年才俊,赵家唯一的嫡子,如今又在翰林院供职,将来还会世袭镇国公的位置,前途大好一片,你也……”
想起什么,贵太妃质问:“你不会还对容晏有那些心思吧?你可别跟那个乱臣贼子扯上关系,我怀疑当初你被人抓走,就是他授意的,为的便是扶持那个年纪小,好把控的丫头上位,届时自己便可掌控朝政,他和他母亲一样,都不是好人啊!”
妍初不悦道:“母妃,您别乱说,您跟封将军的那些恩怨我不清楚,可您不能老把容晏和封将军混为一谈啊。”
贵太妃冷笑,“确实不能混为一谈,封澄好歹面上会装,名声可好了,跟她这个乱臣贼子的儿子还是不一样的。”
“母妃,我做事自有我的分寸,您放心好了,这次回来,我不但要夺回本该属于我们的一切,还要找出害死皇兄的真凶。”
妍初的目光万分坚定,贵太妃狐疑,紧张地握着妍初的手,焦心追问:“你这是怎么了,你是不是知道谁是害死你皇兄的凶手?和抓走你的是不是同一个人?”
妍初的手腕被抓得发痛,忙拉开贵太妃的手,站了起来,揉着手腕上的红痕,眼神躲闪答:“没什么。”
贵太妃不放心,“不,你肯定知道了什么,你告诉我,这段时间,抓走你的人到底对你做了什么,你又是怎么逃出来的?”
再也经历不起任何打击的贵太妃此时声音都在发颤,唯恐妍初做出傻事,搭上了自己。
妍初咬了咬嘴唇,转身露出一副淡然的模样,安慰道:“母妃,我不是说了,他们只是把我绑在林子的木屋里,什么也没有做,后来可能是知道大局已定,便没有对我上心,我才趁机逃了出来嘛,或许你说得对,那些人就是不想我做皇帝,可也没有想过杀我,您看,我这不是毫发无伤嘛。”
贵太妃根本不信这种说辞,想说什么,又被妍初打断,她撒娇道:“母妃,我还会骗您吗?要真有事,我怎么可能不和您说呢。”
贵太妃想了想,觉得也有几分道理,叹道:“罢了,问你也问不出真话,你只要记住,万事都有母妃在,若真出事,你一定要和我说。”
妍初重重点头,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脑中响起她曾偷听到匪徒说的话,眼里翻涌着暗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