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红月
琉璃墨婠2021-03-01 20:113,225

  “哎呀,小爷,小爷别打了!”

  恩客们陆陆续续从群芳楼逃走,有几个几乎衣衫不整,连滚带爬地出来,不一会儿人全走光了,老鸨叫苦连天,扒着门框挽留客人,但没有一个人搭理她,看着门外行人们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老鸨气得火冒三丈,干脆把门关上,转头瞪着大厅里的年轻人。

  年轻人一身玄色劲装,干练利落,黑发束起以头冠固定,两拳紧紧攥握,仿佛蕴含千钧力气,眉宇间浮现几分桀骜,眼中满是熊熊怒火。

  此时他的脚下,正踩着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白斩鸡”,哎哎呀呀地叫唤,如此狼狈,谁能想到,“白斩鸡”刚刚还在这儿跟他隔空对骂。

  老鸨脸上的粉“簌簌”掉了好几层,气势汹汹地走过去,捏着帕子挥向他的脸骂道:“顾乘风,破皮无赖也不是你这样耍的,你这样做,以后我们群芳楼还怎么做生意啊!”

  顾乘风一言不发,眼睛死死地盯着“白斩鸡”,冷刀子一样犀利的眼神几乎把脚下的人戳穿好几个洞,吓得人裤裆子淌过一阵暖流。

  老鸨的鼻子嗅了嗅,似乎闻到了一股尿骚味,她四下看了下,见到“白斩鸡”裆下不知何时出现一滩透明的水渍,瞬间白眼快翻到天上去了。

  “顾乘风,你先放开他,你再打下去,人都给你打死了,你看看,他都吓尿了!”

  “让他道歉!”四个字咬牙切齿地从顾乘风齿间蹦出来,一副要把脚底下的人碎尸万段的架势。

  “白斩鸡”不敢呛声,顶着鼻青脸肿哆哆嗦嗦地求饶:“对……对不起,求求你,放……放过我吧。”

  颤抖的语气让老鸨对他多了几分同情,咬着手帕的一角啧啧几声,为他求情,“他都道歉了,小爷,您快走吧,真把人打死了,你也没有好果子吃,等会官府的人要来了。”

  “让他打。”

  楼上传来一阵如黄莺般的声音,娇啼婉转,伴随着木屐的踢踏声,一抹红色的倩影出现在顾乘风眼前,脚下的力度不由松了几分,“白斩鸡”不知哪来的力气,推开压在他胸口的脚,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老鸨暗叫不好,忙跑上楼,无奈地叫:“小祖宗哎,你怎么下楼了!”

  楼上的女子一袭红衣外衫,内搭大红的绣花肚兜,腰际松松地绑着一圈红绳,仿佛多走几步,罗裙便会撑不住往下掉,露出一双芊芊玉腿,三千青丝高高挽起,只用一根玉簪固定,大红的芍药别在发髻前用做装饰,衬得人妖冶艳丽,真真儿应了那句:人比花娇。

  顾乘风看直了眼,想到刚刚发生的事,喉间干涩,轻轻唤了一声:“红月。”

  红月打掉老鸨扶着她的手,罗扇轻摇,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走下楼说道:“顾小将军可真是英勇,一来就叫我这群芳楼没得做生意,你知道,你要真把人打死,得断我们多少人的财路?”

  顾乘风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刚刚还怒气冲天,转眼就像被人泼了一大盆凉水一样,恹恹地解释:“我只是想让他向你道歉……”

  红月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捂嘴笑道:“顾小将军,我是什么身份,他又是什么身份,他出钱买我,嫖客摸几下妓子,还需要向妓子道歉,将军,您说,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啊!”

  面前的人风情万种,声线娇媚,让这世上任何男人听了,都会血气上涌,可在顾乘风耳朵里,却无比刺耳。

  “你别这么说……”

  “那我应该说什么,装贞节烈女?顾将军,没人比你更清楚,我这身体有多脏。”

  “不!”顾乘风突然受了刺激,红着眼哀求,“你别这样,红月,我要是做错了什么,你跟我讲,我改好不好?你不要自甘堕落,你明明不是这样的!”

  “我一直如此!”红月目光冰冷,如同寒冬腊月里的冰雹,砸得顾乘风喘不过气,他从这个女人眼里再也看不到以往的一丝情意,就像个陌生人,可能连普通的嫖客都比他待遇好。

  “从前跟你,不过是因为你是顾家的人,朝廷的新贵,我自然万般讨好你,但如今你家族获罪,你什么也不是,连买我一夜的钱都拿不出来,你凭什么还想让我像以前一样待你!”

  类似的话在顾家倒台之后,红月就对顾乘风说过一回,一夜之间他没了家,也没了亲人和朋友,连昔日唯一的爱人,也对他句句讥讽,当初心灰意冷地离开,再次回来,面对的依旧是一如既往的冷脸。

  顾乘风自嘲地笑了笑,不住地点头,“好,很好,算我自作多情。”

  “那你还不快滚,再不滚我就报官了。”

  顾乘风不敢再去看红月,那艳丽的面庞落在他眼里,于他而言,是莫大的讽刺,他猛地转头,狼狈地离开,缓缓打开群芳楼的大门。

  门外的百姓围得水泄不通,叽叽喳喳地不知在说些什么,可顾乘风总觉得他们都在嘲笑他。

  嘲笑他不自量力,竟真以为婊子有情。

  他深吸一口气,埋头冲了出去,他害怕人群,那一颗颗人头就像他每晚都会做的梦魇,让他万分窒息。

  “顾乘风!”

  恍惚间,他听到有人叫他,回头望去,泪眼朦胧勾画出对方修长的轮廓,直到聚在眼眶里的泪水终于顺着脸颊流下,他才看清了那个人脸。

  他设想过和容晏再一次见面的场景,却从未想过,一回来,就把最狼狈的一面展现给容晏。

  跑堂的上楼倒酒时,就感觉到充满戾气的气流在两人之间涌动,两人对视久久无言,只有酒水入杯的水流声,在没人出大气的厢房里回响。

  赶紧忙活完,跑堂如释重负地离开,悄悄为他们关上了大门。

  没人愿意先说话,他们坐着面对面僵持着,直到桌上的菜肴冒不出热气,容晏才先开口:“我听说你回来了,就先来找你,顺便给你接风洗尘,最近可好?”

  顾乘风轻哼一声,放松地靠在椅子上,两只脚抬起搭在桌子上,一双桃花眼瞥过去,正好瞧见容晏微微皱起的眉头,心里陡然升起快意。

  “怎么,看不惯啊,以前没见你这么讲究,我就这性子,摄政王殿下担待点。”

  “顾乘风,我今日找你,是想好好跟你说……”

  “可我不想和你好好说。”顾乘风寒芒毕现,高声打断他,“我怎么能和杀我全家的人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

  红月跟他说的话有多伤人,那么现在。他就原封不动地给了容晏。

  他指着容晏,面目狰狞,脖子红了一大块,歇斯底里地骂:“我最好的兄弟,杀了我的全家,容晏,你但凡还有点良心,就不该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杀不了你,我怎么对得起我死去的亲人!”

  曾经,京城有两个小霸王,一个是顾家幼子顾乘风,另一个,就是容晏,两个小霸王形影不离,是京城出了名的纨绔,最令人头疼,可曾经那么要好的人,现在却成了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比起激动的顾乘风,容晏要显得更冷静,他来之前就猜想过自己会遭受什么待遇,双眸古井无波,平淡地说:“现在给你一个机会,你可以杀了我。”

  “你以为我不敢!”顾乘风红了眼,一把提起容晏的衣领,容晏脸上总算出现了一丝波动,顾乘风上过战场,力气比以前大了很多。

  两人对视,顾乘风的拳头举了起来,却迟迟没有落下去,他恨恨地瞪着容晏,胸口气息不稳,沉重的呼吸十分紊乱,容晏大概能感受到他内心的挣扎。

  终于,挣扎到最后,顾乘风放开了他。

  “我不杀你,你现在身份贵重,杀了你,我也活不了,我这条命本就是捡来的,我不能轻易死掉,你更不能,你还要活着赎罪,怎么可以一死了之。”

  容晏整了整衣领,低声笑道:“赎罪?我有什么罪,顾乘风,你为什么到现在还不肯认清事实!”

  “你告诉我什么是事实,事实就是,你是成帝的走狗,你们合谋害死了我顾家上上下下几十口人命!”

  “我只是秉公办案。”

  “胡扯!”顾乘风皮肤细嫩,以前总被人叫“小白脸”,后来在边塞摸爬滚打了几年,人黑了不少,但皮肤依旧薄,只要激动,整个脸脖子红得就跟蒸熟了的螃蟹一样,青筋暴起,控诉道,“那老畜生早就对我父亲不满,就因为我父亲经常在朝堂上劝谏他,下了他面子,他就几次三番地打压父亲,我顾家那两年过得战战兢兢,我怕家族荣光不再,怕他终有一天治罪于父亲,不得不去拿命挣军功,可是你们还是不放过他。”

  当年顾乘风也是个浪荡的小公子,想的也不过是金榜题名,如斯美眷,最后不得不被逼穿上盔甲,走上生死由天的路,但无论他做什么,都保不住他们一家人,如果不是因为他有军功在身,成帝怕忠臣寒心,留他一条命,就连他也跟着死了。

  可活下来生不如死,他还不如死了。

  “你父亲结党营私,收受贿赂,在考场上放任门生徇私舞弊,打压寒生,只为培植亲信,他的门生草菅人命,欺压妇女,导致女子家人投诉无门,家破人亡,可他却知情不报,妄图杀人灭口,你告诉我,我怎么放过他啊!”

  解释多了,容晏说也说倦了,但每回被顾乘风扎着心窝子质问时,他还是忍不住再解释一遍。

  只因他问心无愧,可不愿这世上再多一个误解他的人。

继续阅读:第三十九章:真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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