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诏令
琉璃墨婠2021-03-04 23:083,202

  其实薛良友并不是一个胆小怕事之人,相反,他是出了名的刚正不阿,热衷“鸡蛋里挑骨头”,那张嘴向来得理不饶人。

  偏偏对外头自己妻子的流言蜚语,恶言中伤,置若罔闻。

  薛夫人温柔和善,可也并非软弱之人,不得反击,亦是因着薛良友态度不明,才叫她不得已忍气吞声。

  薛夫人委屈,但薛良友又从不解释,每回都是叫她隐忍,这次也是一样。

  忍着忍着,难怪生了怨,薛夫人早已麻木,没再说什么,缓了半天,确认自己不会当场哭出来,才轻声说:“行,反正我也习惯了,可我真觉得,陛下是个明君,夫君,你要要做打算。”

  闻言,薛良友长长叹了口气,缓缓起身,渡步走到窗前,明月的光辉洒在他坚毅的面庞之上,两眉之间的忧愁慢慢散开。

  他叹息一声,自言自语道:“希望她真能做到吧。”

  嫤初最讨厌上早朝。

  每日天还未亮便要早起,如同一个吉祥物,坐在高座之上,俯视众臣为了芝麻大小的一点小事情争得面红耳赤,乱作一团,唯有容晏最为镇静,从不曾慌乱,永远都是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

  有时候嫤初在想,撕开那张风轻云淡的面具,她又会看到什么呢?

  嫤初望着容晏,又开始思考这个问题,今日没什么大事,不一会儿便要照例宣布退朝,嫤初慢慢回神,想到今日还有正事要做。

  她想,这个面具,应该很快就可以揭开了。

  “今日,朕有一事要宣布。”

  嫤初一直在安安分分地当她的吉祥物,突然郑重其事地开口,让容晏不由诧异,抬眸望向坐在龙椅上的少女,眼中兴起一丝玩味。

  其他大臣面面相觑,胆子稍大点儿的,小眼神不着痕迹地瞥向容晏,很快收回目光,好奇地望着他们的帝王。

  只听珠帘后传来空灵坚定的声线,震惊四座。

  “朕初登基,一心想做好大燕的君主,都说为人君者,当爱民如子,既是子,便不该有个三六九等,朕深觉,同为大燕子民,不说人人平等,也不该有贵族奴隶之分,所以朕思前想后,决定废除大燕奴隶籍,改奴隶籍、贱籍为良籍,不限参加科举,此诏将在明日颁布,礼部尚书提前安排好相关事宜,确保能把此诏下传至民间。”

  嫤初的话如平地惊雷,在众臣之间炸开,一时间寂静无声,过了好久,才终于有人反应过来,王丞相高声劝阻:“陛下请三思,此事非同小可啊,奴隶和贱籍之人,怎能……怎能归于良籍呢!”

  “丞相此言差矣。”薛良友甩袖道,“大燕往前推几百年,又哪里有奴隶和贱籍之分,丞相过于狭隘了。”

  “哼。”王丞相和薛良友从来就不对付,怒道,“你也说了,那是几百年前,难道我们还要倒退回去不成!”

  王丞相年近半百,近来又贪图享乐,声线沙哑又苍老,不如薛良友中气十足,半空中依稀可见唾沫星子从他嘴里喷出,厉声反驳:“丞相这就大错特错了,如今陈国就没有奴隶和欺人的奴隶主,大辽也在对奴隶进行改革,这怎么能是倒退,依下官之见,这就是剥去糟糠,免得有些人自以为是,总以为出生高贵,人就高贵了。”

  薛良友说着,目光落在冯润身上,又快速收回。

  冯润久经沙场,五官十分敏感,自然能感觉到薛良友那意有所指的目光,让他觉着莫名其妙。

  他撇了撇嘴,忍住质问薛良友的冲动,站在一旁不讲话,他的部下却着急了,凑过去悄悄问:“将军,您怎么不说话?”

  冯润昂首挺胸,不屑道:“男儿就应当勇上战场,擒杀敌寇,在这里逞口舌之快有个屁用。”

  部下一愣,焦急道:“将军,您知道陛下是什么意思吗?”

  “本将军又不是听不懂话,她不就是要废奴隶制嘛,关老子屁事,老子上战场又用不着奴隶。”

  “可是没有奴籍和贱籍,就只有良籍,良籍可建功立业,那些平民们还不得联合起来,威胁贵族的地位嘛!”

  贵族之所以是贵族,除了殷实的家底积累,更多的其实是靠奴隶的衬托,民间稍微有点钱财的,哪个家里头没养几个可打可杀的小奴隶呢,奴隶主欺压奴隶,良籍瞧不上贱籍,贵族又站在所有人之上睥睨众生,仗着的无非就是阶级的优势,可如果没有了奴隶和贱籍,那贵族又有何优越感和特权了呢?

  何况如今的贵族早不同于以往的辉煌,等再过几年,寒族赶了上来,朝中又岂能有他们的立足之地!

  这只会大大削弱贵族的权力,良籍的人增多,意味着来跟他们分权的人越来越多,他们的子孙又可否得一席之地?

  还没来得及想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冯润便赶紧站出来反对,他一表态,武将们纷纷应和,而文臣一大部分支持薛良友,两方争论不休,几乎要在殿上干起仗。

  只有嫤初和容晏冷眼望着发生在他们眼前的纷争,两人对视,各怀心事。

  王丞相不打算纠缠下去,直接把问题抛给了容晏。

  “不知摄政王对此有何高见?”

  大殿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望向容晏。

  这一刻,容晏说的话,比坐在上面的君主还要管用,只要容晏说一个“不”字,嫤初的诏书就不可能顺利颁布。

  容晏不和其他大臣一样穿绯色官服,站在众臣之前,一身浅杏交领大袖衫,下摆的金丝绣祥云图纹熠熠生辉,贵不可言,本就是焦点的他现在更是一锤定音的重要人物。

  他却淡定从容,不慌不忙地转头问嫤初:“陛下方才所言,可真想好了?”

  嫤初笑答四个字:“深思熟虑。”

  容晏无所谓地笑了笑,“既然如此,臣无任何异议。”

  嫤初有些失望了。

  她还以为,容晏会和那些大臣一样如临大敌,面如土色,恨不得亲自堵上她的嘴,以后都不能再提废除奴隶的事。

  大殿鸦雀无声,几乎都怀疑自己的耳朵是否出了问题,王丞相看着他欲言又止,冯润本想继续争论,可没人和他对骂,只好悻悻闭嘴。

  嫤初没了兴致,见无人反对,宣布退朝。

  “那此事便定下了,退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下朝后,王丞相想问个究竟,容晏没有和任何人有交流,匆匆离去,不给其他人询问的机会,薛良友包括那一众老臣心中生疑,莫非容晏是真的赞同这个诏令?

  刘御史不解地问:“也不知道摄政王是怎么想的,按理讲,他不应该赞同废除奴隶制啊。”

  薛良友却无所谓地摆摆手,“摄政王和容家决裂,早已自立门户,什么贵族权益,自然是和他无关,他没有理由反对。”

  说完,他看向越过他们正要离开的男人,不怀好意地问:“对吧,容大人?”

  容沛身形一僵,半晌没有回头,直直地走出大殿。

  “良友,大家同在朝为官,你又何必给他难堪。”

  薛良友不屑道:“我最瞧不起他这种人,沽名钓誉,还宠妾灭妻,封将军多好的女子。愣是给这种人糟蹋了!”

  闻者皆微微叹息,当年封将军一战成名,享誉天下,为了一个男子甘愿脱下战袍,洗手作羹汤,这个决心令天下人敬佩,最后却落得一个那般下场,着实令人扼腕。

  容晏今日不打算住在宫里,坐了顶轿子要出宫,被人给拦了下来。

  帘子猛地从外面被掀开,一张怒气冲冲的脸出现在容晏面前。

  容晏愣了片刻,随即恢复冷漠的神情,漫不经心道:“是容大人啊,容大人有何贵干?”

  容沛脸色铁青,压抑着怒气,心虚地瞥着来往的侍卫大臣,小声说:“你跟我来下。”

  头顶传来一阵嘲讽的轻笑,他抬头看向容晏,对方睥睨道:“容大人,这就是你和本王说话的态度?”

  “你……”

  “呀,容大人在这干嘛呢,叙旧?”冯润环胸走过来,调侃道。

  “呵呵,我……我有点事。”

  冯润看向轿子里,正好能见到容晏那张在光线下半明半暗的脸,他用奇怪的眼神,上下打量了容沛一番,容沛似乎很怕他,转过头不敢直视,唯唯诺诺的模样让冯润心中生厌。

  不过嘴上还是客客气气,“这样啊,那就不打扰容大人了。”

  冯润大摇大摆地走了,一声不小的轻嗤清晰地传进容沛的耳朵里。

  “真是厚脸皮。”

  容沛顿时觉得无地自容,看向轿子里的罪魁祸首,顾不得面子,不得不弯腰小心地对容晏说:“求求你了。”

  容晏依旧沉着脸,不动如山地坐在轿子里头,谁也没有动,两人继续对峙,就在容沛以为他不会下来时,容晏终于舍得挪动,下了轿子。

  小厮立马走上前,恭恭敬敬地把容晏扶下来,容沛看在眼里,心中极不是滋味,曾几何时,他也是如这般前呼后拥,过着人人艳羡的生活,那时候他又是何等风光,炙手可热,万万不会想到自己会有今日。

  容沛怕人多,把容晏带去一个没什么人的小角落,像是在做什么亏心事似得,东张西望,惹来容晏句句刺心的嘲讽。

  “你知不知道,你这模样,就和过街老鼠一个样儿。”

  容沛听不得“过街老鼠”这四个字,当即大怒,指着容晏的鼻子骂道:“我是过街老鼠?那还不是你害的,你这个逆子,当初你出生的时候,我就应该掐死你!”

继续阅读:第四十二章: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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