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他这一段的监控再放一遍，仔细看看车里还有没有其他人……”
话音未落，就听见李锦山口袋里手机震动，因为挨着桌子，所以声音特明显。
他掏出来看了一眼，是陌生号码，他担心是案子相关就接了起来，没想到对面居然说是女儿的老师，问他有没有时间来学校一趟。
“我这边走不开，您有事打她妈妈的电话吧。”说着李锦山就要挂电话，那边老师慌忙喊：“她妈妈那边关机，所以才……”
李锦山不耐烦地说：“是什么急事吗？”
“李凝和一个同学发生了冲突，俩人都受了点伤。”
“不严重吧？”李锦山皱眉头。
“倒是不严重……”
“行，我尽快过去。”
监控已经在放，见李锦山挂断电话，肖莹问“李队，没事吧”，他摇摇头，说：“拉进度条。”
然而尽可能截取放大后，还是不能看清凌辰车内有没有他人。因为当时那个时间红绿灯基本都没有了，仅剩黄灯，车速很快，加上比较黑，仅有的两次正面截图，也只能看清驾驶座和副驾，副驾是没有人的。
“这样，你们开车照他这条线路走一遍，看看有没有别的发现。另外，联系一下凌辰父母，可以让街道的同志帮帮忙，先不要说案子，想办法找他们打听下凌辰毕业后都在做什么。”
“明白！”
众人都干劲儿十足，他们心里基本都已经锁定凌辰就是凶手了，接下来无非就是找证据罢了，结案指日可待。
李锦山倒是没有那么乐观，凌辰的行为确实奇怪，可杀人抛尸逃跑这一系列动作太丝滑，太想当然了。凌辰对孟应乐的感情深到这个地步吗？就算是吧，杀人这么大的事情他说都不说一声，只想着自己拎起行李跑吗？
不过此刻李锦山的脑子被女儿占了一半，他见暂时没什么事，才起身含糊地说：“我有点事，出去一趟，很快回来。”
然而等李锦山开车到女儿的中学，发现妻子已经先一步到了，在和老师说话呢，一看见他来，妻子女儿都没有什么好脸色，只是碍于老师在场才没有吭声。
“不好意思啊，我刚才在开会。”李锦山跟老师握手。
“您是做警察的，工作忙，可以理解。”老师客气地说，“刚撂下您的电话，我又试着给李凝妈妈打了，打通了。”
“到底怎么回事？”李锦山看见另一个男孩脸上挂着彩站在一边，自己女儿脸上手上也有伤。
“小孩子打架，能有什么事。”李锦山的妻子给他使眼色，“我在这儿就行了，你先走吧。”
“我来都来了……”
“你来有什么用！女儿的事从来不都是我管！”
妻子扬声呛他，紧接着却将他往门口扯，低声说：“趁着人家爸妈还没来，你赶紧走，你一个警察在这儿好说不好听的，解决起来更麻烦。”
李锦山知道妻子是为他好，确实他在这儿向着谁都不是，只是当着老师的面就撤了，又显得太不负责了。
“那这样，既然我爱人在，我队里还有事，我就先回去了。你听妈妈和老师的话，别再惹事了啊。”他想摸摸女儿的头，结果女儿猛地朝一边歪头，避开了他的手。
他僵在那里，心里沉了沉。
“那我先走了……”
李锦山点着头，倒退了两步，转身走出了学校。
坐进车里看着学校的门头，他才意识到自己是第一次来女儿这所学校，然而女儿今年已经初三了。
其实小时候女儿跟他比跟妈亲，很简单，他都是唱白脸，妈唱红脸。可随着女儿一天天长大，和他的话就越来越少，也难怪，他本就不每天都回家，回家的时候女儿大多已经睡了，久而久之他这个爹也就可有可无了。现在女儿青春期了，更是一句话都不跟他讲，甚至开始抗拒和他接触，他俩很久都没有对话了。
如果真的离婚，女儿肯定要跟妈妈，虽说前妻不会阻止他见孩子，到时候估计也很难碰到面了。李锦山不愿意这样，他也知道妻子又要工作又要照顾家，是很辛苦，可半辈子都这样过来了，再熬些年他就退休了，到时候他再想办法弥补。
李锦山坐在车里没有走，等了快一个小时妻子带着女儿出来，他赶忙下车招呼：“走吧，我送你们回去。”
“你不用回队里？”妻子问他，女儿站得更远一些，不搭理他们。
“先送你们回家，我再回去。”
“可别，您时间多宝贵啊，赶紧忙去吧，我俩坐公交回家。”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李锦山忽略阴阳怪气，看向女儿那边。
妻子叹了口气，小声说：“还不是因为你。这孩子刚进学校时就和班上人说她爸是警察，是刑警队长，老厉害了，结果呢，三年没见着她爸的影子。今天原本就是操场上不小心碰一下的事，话赶话的那个男生就说她骗人，说她根本没爸，拿警察吓唬人。这丫头立马就急了，就动手了。”
“这嘴贱该打啊！”李锦山顺嘴说。
“人家男生那是没真动手，不然她能占便宜啊？”妻子白他一眼。
“那可说不准，我从小没少教她擒拿……”
“你这还骄傲起来了！”
“我从小就教她，咱不主动惹事，但咱也不怕事儿。”李锦山听说这事女儿占理，也没吃亏，心里就安定了，故意提高声调，“对吧，闺女？”
李凝瞥了他一眼，扭过头偷笑了一下。
“行了，快走吧，烦死了。你赶紧定个日子，咱俩去办手续。”
“你外面有人啦？”李锦山问。
妻子吓了一跳，回头看了眼孩子，使劲儿在他胳膊上抽了一巴掌：“说什么呢！”
“既然没人，那你干吗非得离啊？”
“一句两句跟你说不清楚。”妻子摇摇头，“你今天晚上能回来吗？你要是能回来，我就跟你好好聊聊。”
“行，我回。”李锦山说得斩钉截铁。
“你走吧，我们也走了。”
看着妻子带着李凝往公交站走，李锦山掉头回队里。他心里还挺高兴的，因为夫妻俩真的已经很久没好好谈谈了，有这个机会是好事，证明还有转机。
回到队里就等着各方面的调查结果来汇总，去请教了专业人员后基本可以确定假如尸体是从子牙河那里抛下，是会朝着尸体打捞上来的那个方向漂的。应该是因为这两个月下雨比较多，水位涨得也高，也导致了尸体的漂流速度和偏向，但大方向没有错。
接下来是对凌辰目前住的地方调查，意外发现这个房子居然是孟应乐租的，而且是凌辰车祸住院期间新租的。至于凌辰之前住在哪儿，完全查不到，大概只能去问孟应乐。
和凌辰父母谈过后得知凌辰大学后就不怎么回家了，和父母没什么矛盾，就是不爱回家。父母也不知道他在外面做什么，问就说在跟人做生意，不过这孩子也算孝顺，经常会打钱回去。
“他是家里独子，过年也不回家吗？”李锦山觉得奇怪。
“说是很少回。他父母挺警惕的，也不好问太多。”
“他家庭条件怎样？”
“问了街道那边说是早年还是挺不错的，后来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有一阵子好像挺缺钱的，好像还打算卖房，不过最后也撑过来了。现在应该就是普普通通吧。”
不对劲，凌辰这个人确实是不对劲，只是李锦山还是忍不住想，孟应乐作为最直接的当事人真的毫不相干吗？现在的线索全部指向于凌辰，会不会反而是掉入了某种误区？
似乎只有李锦山这样想，毕竟现实生活里绝大部分的案子都是最简单的结局，没那么复杂，照一条线索查下去就行。
最后回来的就是开车还原那天凌辰监控里的路线的，俩人一进门就神采奕奕，说：“你们猜怎么着，他最后消失的地方不是马家道吗，我们开过去发现那块地方修路，而且旁边还盖楼盘，贼荒凉。我们问了周围的人，说是那条路断断续续修了两三年了，一直封着，现在虽然修好了，但还没验收完，所以也没开。按理说是不能过车的，因为没人管，所以有人把石墩子移开了，偷偷抄近路，那一大片都没有监控。”
“他是故意走的那边，就是为了隐藏行踪……”答案很明显了，李锦山也只能如此认为。
“没错，这小子肯定有事。”大家摩拳擦掌，“现在已经可以带他回来问话了吧？”
可以是可以，可万一凌辰咬死自己失忆，也是个大麻烦。李锦山低头看了下时间，已经快六点了。他答应今天晚上回家，怎么也得兑现才行。
想到这里，他不禁有点烦躁。
“走，带他回来聊聊。”
他算着带回来用不了多少时间，如果凌辰不配合，就正好耗他一宿，也许明天就开口了。
然而李锦山带人去往凌辰住处，敲门没人，打电话关机，这时候他心里的预感就不太好了。随后马上又去了凌辰打工的便利店，得知还不到凌辰上班的时间。
李锦山马上给孟应乐打电话，倒是一下就接通了，孟应乐语气如常，说自己还没下班。在被问及凌辰在哪里时，孟应乐有些莫名地答：“他没在家吗？我也不知道，我俩昨晚见过，我以为他回家了。”
“你俩今天没有联系吗？”
“没有，我今天挺忙的，一直也没怎么看手机。”说着孟应乐仿佛是查看了一下，沉默了一会儿说，“没有，他没给我发消息。”
“你现在在哪儿？我们过去找你。”
在过去找孟应乐的路上，李锦山收到了妻子的短信，问他几点能回去。他咬了咬牙，想打“回不去了”，最后还是打了句“我尽量。”
他完全没想过凌辰可能跑，到底是他小看了吗？不过无论如何，李锦山现在有点烦这小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