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李锦山和肖莹离开孟应乐家之后，她迅速关上门，马上就质问起凌辰来。
“你怎么回事？”凌辰的脸色还没缓过来，眼神愣愣的，“你刚才的反应就跟是你杀的人一样。”
听见这话，凌辰心里“咣”一声，不是石头落地了，是石头连带着他一起坠落深渊了。
他在害怕什么，他害怕的都是这件事是他干的，是他杀了人，只是他忘了。凌辰本来不愿意承认，却被孟应乐这么直截了当说了出来，他再也没办法去忽略。
“不会吧？真是你干的？”孟应乐见他那副样子，也收敛起玩笑的语气。
“我不知道。”
凌辰脑子混乱异常，就好像一个已经淘汰的老式电脑突然一下子启动了无数程序，即便它是空的，它也带不动。他卡顿了半天，居然先蹦出一句：“你怎么还和有妇之夫牵扯不清呢？”
“啊？”孟应乐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再说了，你还好意思跟我算旧账？你可是连名字都说假的！”
“行行行，先不说这个了！”
被孟应乐㨃回来，凌辰倒是清醒了一点，他也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他双手抱着头坐下来，这才想起来问：“那天你没看见我电脑里的照片吗？”
“什么照片？”孟应乐有点不耐烦。
“那天你把那个文件夹弄出来，里面有一些照片，照片里就有刚才警察给咱看的那个人。”
事到如今，凌辰也只能相信孟应乐那天没看清，毕竟也只是一闪而过。现在警察已经找上门了，可他连自己做过什么都不清楚，他能信任的也就只有孟应乐了。
人们不是都说，夫妻就是要患难与共吗！
所以凌辰还是照直说了，他说了电脑里发现的东西，也说了笔记本上自己写的“解决”。同时她也说了自己的猜测，刚刚警察说他和死者有通话，孟应乐也说他主动要去解决那个人，那么那个人的死就很可能和他有关。
听他说完，孟应乐的神情也有点呆滞，不过并没有他那么慌乱。沉吟了一会儿，孟应乐从一旁俯身凑近他，低声说：“我跟你说件事吧，我之前一直没跟你说实话。”
“什么？”
“你可能确实杀人了。”
凌辰刚有恢复点血色的脸，瞬间又变得煞白。
“你车祸之后我去办手续，发现你是带着行李箱走的。你事先什么都没和我说，前一天我们还正常通话，你突然就带着行李连夜跑，肯定是有事啊。”说到这里孟应乐显得更加紧张，她凑得更近，就好像怕人听到一样，但屋子里明明就他们两个，“关键是我还在你车上发现了一件格子衬衫，警察以为是你的衣服，就没在意。可那根本不是你的穿衣风格，而且我带回来之后才发现衣服都扯破了。我当时没反应过来衣服是谁的，只是觉得不对劲……”
“格子衬衫？”凌辰一下子想到他电脑里那些偷拍照中宋野穿的就是格子衬衫，“黑黄格的？”
“对。”孟应乐点点头，“真是宋野的？”
完了、完了、完了……凌辰双手抱头，不停搓着刚长长点的头发，他觉得自己杀人已经板上钉钉了，只不过他忘记了。
“那件衣服呢？”那可是证物啊！
“我处理掉了，你放心。”
听到这里凌辰突然察觉到孟应乐有点奇怪，即便他现在思维混乱，可他还是本能地觉得不对劲，孟应乐虽然看上去也有些紧张，但还是太冷静了。
他不明白一个女人在已知被他欺骗的情况下，且已经意识到可能有不好的事情，为什么还会替他遮掩，甚至之前什么也不说。
“你为什么这么做？”凌辰直截了当地问。
“做什么？”
“为什么帮我处理掉，为什么不一早就告诉我，还有，为什么在这种情况下还答应我的求婚？”
孟应乐煞有介事地想了一会儿，说：“可能……还是因为舍不得吧。”
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凌辰心里一动，眼神清亮起来。
自从凌辰苏醒，虽然孟应乐无微不至地照顾他，他们也谈过许多，去过许多地方，但他仍然能感觉到一种疏离感。他原本以为那是孟应乐性格使然，或是还没有完全原谅他，他不太在意。
可这一刻，他突然感觉到那层疏离感没有了，好像孟应乐终于坦率地接纳了他。
他自然高兴，潜意识里却又有一丝疑惑，为什么是这个时候。
“你没醒的时候我每天都在想，只要你能闯过这关，我会把一切都问清楚，然后马上和你分手。没想到你醒来之后什么都不记得了，你说让我怎么问，怎么做。”孟应乐无奈地叹气，“我本来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我本想着如果无事发生，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就不提了。谁能想到，警察会突然找过来，他们来的时候我都还没联想到是怎么回事，直到看见你表情……”
她看出来了，警察肯定也看出来了，那么接下来会怎样呢？凌辰不敢想。
“你说，警察会找到证据吗？”
“这我怎么知道，你也不记得自己究竟做过什么，也不知道该从哪儿预防。”孟应乐突然想到，“你电脑里的东西删掉了吗？”
“删了。”
“只删了恐怕不行，警局肯定有办法复原。”
“那我把电脑扔了？”
“刚才你的反应太夸张了，现在不知道警察会不会盯上你，你还是别轻举妄动了。万一警察发现你扔电脑，更坏事，而且就算硬盘破坏，也不确定还能不能读取。”
“那怎么办！”凌辰心慌意乱。
“这样吧，你把那些你觉得不对劲的东西都拿来给我，我帮你处理。”
“啊？”凌辰没想到孟应乐会这么说，他也不知道这样对不对，“你怎么处理？”
孟应乐果断回答：“我工作单位有程序员，回头我去问问他彻底删除文件，无法复原的办法。警察那边盯上你，没准会去搜你家，放我这儿是灯下黑，也许更安全。”
此刻凌辰很难形容自己的感受，潜意识里他觉得哪里不对，但人的整个情感却倒向孟应乐那边，那一点细微的拉扯根本不足以影响他的判断，他觉得孟应乐说得很合理。
“那我明天下班把东西拿过来。”凌辰说。
“不行，”孟应乐又突然紧张起来，带动着凌辰也跟着紧张，“你现在什么也想不起来，警察那边速度很快的，一旦找到你的指纹，验出你的DNA，马上就会来抓你，到时候你连替自己分辩的能力都没有。”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万一不是你做的呢，万一是有人陷害你，是乌龙，你现在都没办法说清楚。要不，你先出去躲躲吧！兴许过段日子你就想起来了呢！这边警察要是找到真的凶手，我马上通知你，你再回来！”
“但、但……要是一直找不到别的凶手，我不就再也回不来了吗！”凌辰觉得这样不对。
“要是一直找不到别的凶手，也锁定不了你，你也可以回来啊！我是怕真有什么事，你说不清楚，糊里糊涂的，多冤啊，你真被抓进去，我也没办法帮你。你先离开一阵子，这边的事情我想办法通知你，先保证安全。”
孟应乐双手握住了凌辰纠结的拳头，说得无比诚恳，看着她的眼睛，凌辰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因为他相信这种情况下还愿意帮他，孟应乐是真的和他站在一边。
“那这样，”孟应乐语气顿时紧迫起来，“我明天下午可以借口出来谈事儿，回来一会儿，你过来找我，把东西放我这儿，我找个熟悉路的朋友开车送你出东临。”
“我这样算不算……”
不等凌辰说完，孟应乐又突然想到：“对，我明天会给你取点现金，你带在身上，方便一些。”
看她这样为自己着想，凌辰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晚一点凌辰从孟应乐家离开，一下楼就看见楼下的车里坐着人，他开始疑神疑鬼，觉得是警察在盯着他。打车往住处走的路上，有一辆车在后面跟了一路，凌辰回头了好几次，弄得司机都有点紧张了，一直到最后一个路口那辆车才拐弯。
凌辰小跑着进楼道，前脚刚进去，后脚就看见一辆车发动了。他站在楼梯上遍体生寒，完全搞不清楚是自己神经衰弱，还是他真的是嫌疑犯了。
他总觉得逃跑不是个办法，可他一时之间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把那些电脑手机都找出来，装在一个包里，然后他又草草收拾了一些行李。
只是收拾到一半凌辰又停下手来，把东西丢在一边，忍不住抱着头大吼了一声。
为什么他的人生会变成这样子？他真的杀人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