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车子停在县里一排土房边上，这车子和周围场景十分融合，感觉就像本来就在这儿的。汪则招呼凌辰下车，说：“放心，安全的。”
下车前凌辰还是不免左顾右盼，确定没有路人经过后才跟着汪则一头扎进房子里。
房子外观看起来很破旧，进去以后才发现装修倒是挺现代，算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他们一路往里走，直接进到了卧室里，那里放着一套上下铺。汪则直接拉上了窗帘，好在阳光充足，屋里也不算暗。
“这是……”凌辰不愿意坐床，但也没别的地方可坐。
他总算看清了汪则，看着四十岁左右，头发短短的，标准的圆寸，个头很魁梧，整个人的气质偏古板，倒是有点文化人的样子。
“忘得真干净啊，”汪则靠墙站着，“坐吧，你之前还在这儿睡过呢！这就是咱的一处据点，在周围的人如果有紧急情况，可以过来躲躲。”
“据点？”是窝点吧，凌辰想。
“这周围都是民房，盖得比较密集，也没有章法，而且没什么商业，最近的一个探头在两公里开外呢，警局就离得更远了。”
“这是谁的房子？”
“买下来的，原主人不回来了，现在就是咱的房子，所以不用担心。不过周围大爷大娘事儿多，所以尽量不要出去走动，免得被人注意。”
凌辰点点头，勉强坐在了下铺的边缘，心里还是有点别扭。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他也不妨搞搞清楚自己之前究竟是做什么的。想着凌辰开了口：“你能不能告诉我，之前我到底是做什么工作的？”
“按理说你现在失忆了，我不应该告诉你的。”汪则从桌子下面拉出一只马扎，在凌辰面前坐下了，摸出烟想点，犹豫一下又收了回去，“不过你现在也自身难保，我也不怕你说出去。简单地说，我们就是骗子。”
尽管凌辰已经大概知道了，但听到汪则如此肯定，他还是觉得浑身发麻。
“我们每个人负责的种类不同，有人负责电信，有人负责假货，有人负责挖坑钓鱼……你专门负责情感部分。”汪则就像背说明书似的对凌辰说，“当然，也不只是你一个人，只不过你长得比较精神，如果有大鱼需要线下见面，你比较拿得出手。你业绩一直不错的。”
“那你是……”
“我算是你们的联络人，管着十来个人吧，我的责任就是给你们派单子，帮你们走账，在你们出事时帮你们换身份跑路。”
“那我还真是找对人了……”
“没错。”汪则打了个响指，“这说明你虽然失忆了，但还像以前一样聪明。”
换作往常凌辰听见这种话可能还挺高兴的，现在却只觉得讽刺。想了想他又问：“你知道我车祸前发生了什么吗？”
“我不清楚。”汪则摇头，“自打你跟孟应乐好上，和我的联系就变少了，只有固定地联络。你一直说你是真心喜欢她，在和她谈恋爱，我不知道真假。我这个人对你们的私事一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年纪到了想恋爱结婚也无可厚非，不过如果你真的想退出没那么容易，但如果你开口，我也会想办法帮你。”
听汪则如此说，凌辰心中竟然涌起一丝感动。天晓得自他醒来就感觉自己和世界严重脱节，即便有孟应乐时刻相伴，却仍然觉得没有归处，或许是因为他找不到任何一个朋友。现在终于又有一个人认识他，而且非常了解他的过去，这才让他终于有了着陆的踏实感。
“哎呀，忘了给你整点水喝了，好长时间没喝水了吧。”说着汪则起身出去，烧上一壶水，又坐了回来，“还有啥想问吗？”
“我们算朋友吗？”凌辰脑子一热就问了出来。
汪则忍不住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他有点受不了凌辰现在的说话方式，玩笑着说：“干我们这行的谈什么朋友，我年纪比你大得多，顶多算个老大哥吧。当然了，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利益冲突，赚大头的又不是我，所以你要是觉得这算朋友，也行。”
有这句话也就够了，凌辰微微松了一口气，人也自在了些。
“我有一段时间联系不上你，怕出事，所以去东临找你，结果看见孟应乐去医院，才知道你出车祸了。可我们的关系不好让她知道，那时她已经接手了，我也不好过去，只能等你恢复了联系我。”汪则继续说，“可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我联系你所有的号码和账号，都没回音，你知道我有多着急吗！”
“我也没办法……”
“我都想过你是不是想借此机会消失，可你还有那么钱没拿，你甘心吗？万万没想到，你是失忆了。”
“什么钱？”凌辰马上想到自己银行卡里没多少钱，他意识到自己的钱可能在别处。
“咱骗的钱大部分都是第一时间流到海外去，小部分会在国内转一转到个人手上。”
原来如此，凌辰眼珠转一转，他发觉自己居然已经接受了这些。
烧水壶响了起来，汪则出去给自己弄了一大缸子的浓茶，给凌辰丢了一袋子不知道放了多久的一次性杯。他举着自己那罐棕色的液体，问：“喝吗？给你倒点。”
凌辰摇摇头：“我喝白水就行。”
“还跟以前一样，龟毛。”
凌辰还挺高兴被这么说的。
“行了，之前的事以后有空再慢慢和你说，现在赶紧和我说说你的事。前因后果，现在是什么状况，都说清楚，我好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汪则吹着茶叶沫子跟他说。
于是凌辰赶紧和汪则详细讲述了自他醒来后一系列的事情，他是如何发现自己那里乱七八糟的记录，发现电脑上的隐藏文件夹，再到警察找上门，最后他糊里糊涂地上了那辆车却发现司机有问题。
这期间汪则的眉头越皱越紧，好像有很多事情想不通，等到凌辰停住，他才若有所思地开口：“不对劲啊……”
“什么？”
“哪里都不对劲。”
凌辰不解地歪了歪头。
“你说的那个司机，我大概能猜到是谁。”汪则说，“他叫张丰，他妹妹张盈被你骗光了积蓄之后还对你恋恋不舍，后来抑郁症自杀了。”
凌辰呆住，维持着“啊”的嘴型，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汪则却无动于衷，仿佛只是在说一根草一朵花：“他跟了你好一阵子，这个麻烦你之前是知道的，只不过你现在忘了。你会上他的车一定不是偶然，孟应乐算计你。”
好不容易被按回内心最深处的怀疑一下被掀了出来，如同一道惊雷把凌辰的理智和情感劈成两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