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吹得凛冽,施清捂紧身上匆忙出门裹上的睡衣,打了个喷嚏。
刚走出楼道,不远处的树下,朦胧的树影和人影交错,施清有些半恍惚的望着他。
他穿的也薄,风衣随着风呼呼作响的动静高高的飘起,许是看见施清的目光,他迈开步子,大步的走到施清身旁。
“下楼也不知道穿厚一点。”
“你怎么来了。”
他没说话,脱下风衣露出黑色的高领毛衣,伸手裹在施清的肩上。
“担心你。”
“什么?”
“听见你的声音,就是莫名担心,不看见你总觉得怕你丢了,不安心。”
“我这么大的人了,还能丢了不成。”
施清笑了下,任由他将衣服在自己身前扣紧,她低着头一脚稳稳的踩中地上飘扬的白色垃圾袋。
时舒峪将衣服扣好,又蹲下身,将她脚下的垃圾袋捡起,握在手中,团成一团的丢进街边的垃圾桶。
他在施清面前总是自然而然的弯腰,施清都不记得这是第几次了。
二人慢慢悠悠的走到附近的便利店,施清晚上没什么胃口,桌上的餐点没动几筷子。
但是不知道怎么,看到时舒峪莫名有了胃口,看到热气腾腾的关东煮,还是不知饥饱的选了一些,盛好的时候已经是满满当当的一份。
时舒峪掏出纸巾将面前的桌椅擦了一下,才让施清落座,她自己老是不在意这些,白色的袖口总是在吃饭的时候蹭上一层浅黄色的油污。
“要不要尝尝,很好吃。”
施清嘴里咬下一口丸子,举着剩下的一颗,朝着他开口。
时舒峪点了点头,没伸手,直接从她手里咬下丸子,汁水充盈,还落在餐桌上几滴。
施清抬手,他自觉的将下巴扬的老高,施清捻起手边的纸巾将他嘴角擦拭干净,他也已经吞咽下丸子。
“不错,挺好吃的。”
他从不主动强迫询问施清,施清不说他便不问,用手掌撑着额头,偏着脑袋,望着施清吃东西。
她垂着头,眼神落在碗里的鱼饼上,咬下一口,许是晚上煮了很久的,有些软的过分,没有脆弹的口感。
施清嚼了两下,不太好吃,放下,抹了把嘴,才望向时舒峪,正正好好落入他的眼眸。
施清有些不自在的揉了揉鼻尖。
“你老是看着我做什么?”
“好看呗,还能为什么。”
施清慵懒的奥了一声,用签子挑了两下,抬眼望见窗外有人匆忙的跑过,不知是脚滑还是地上有水,竟然滑摔在地上。
施清第一反应是抿嘴笑了一下,她刚想让身边的时舒峪也一起看,转头便望见时舒峪已经走了出去。
他温和的扶起那人,将纸巾塞进那人的手中,隔着玻璃,施清看见二人一张一合的说话,依稀分辨出那人在道谢。
时舒峪望着那人离开,没着急回去,而是隔着玻璃,曲了手指,敲了敲,施清被吸引注意力,他皱起眉,开始在口袋里掏阿掏。
施清望着他不自觉的想,这家伙会不会掏出一个戒指。
还好,他并没有。
时舒峪终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比心的手指,他跳跃着,朝着施清比心又傻笑。
施清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嘴角漾起笑意,还不自觉的吐槽,这个神经病。
施清站起身,跑到窗边,哈了口气,郑重其事的写下一个1。
时舒峪偏了偏头,脸上满是困惑。
施清朝着他伸出食指,勾了勾,示意他过来。
时舒峪将脸贴近窗户。
施清张口,没发出声音的用口型说了几个字。
时舒峪看不明白,继续皱眉。
施清无奈的摇了摇头,抬脚走向玻璃门。
她推开门,恰巧刮过一阵风,她皱了皱眉,眼睛进了什么东西,满是酸涩感,她眼前出了重影,但还是没能阻拦她朝着离自己几步远的时舒峪大喊。
“我说,我想去拜见你父母,可以吗。”
她喊的大声,吸引了过路人,时舒峪跑到她身边,扶起她的脸颊。
“想去就去,哭什么。”
施清抽噎了一下,伸手就是一拳,落在他的肩头。
“这是风吹的,谁哭了,你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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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是施清?”
冷笑声在耳边响起,施清紧握的拳头开始出汗,她吞咽了一下口水,才点了点头。
“哼,就这样的女人,还想进我们家的门?真是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样子,你高攀得起吗,怎么,碰见有钱的人便倒贴也要凑上来是不是,不是我说啊小峪,你在国外待的时间短,不要看见什么样的女人都觉得不错,现在国内很多都是这样的,碰见你这样的就要巴巴的倒贴,小门小户的,怎么好意思的。怎么,你们家没告诉你,追别人也要看看自身什么条件吧。”
时舒峪怎么回答的,施清听不清了,只是听着这番话指尖冰凉,许久她才抬起坚硬的大腿,猛地站起身。
嗓子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她张了半天嘴,说不出一个字,看着桌上冰凉恶臭的饭菜,朝后退了几步。
那人推了下桌子,桌子像是没什么支撑力,直直的撞在施清的胸口,一阵闷疼,那人望着施清,继续不依不饶的开口。
“怎么,被我拆穿了这时候不说话了,倒贴的时候很会说吧,是不是说的一套一套的,怎么讨好别人的你也说出来让我听听。”
餐桌上坐的满满当当,听见这话都齐声笑了起来,如雷贯耳。
施清捂住耳朵,像是溺水的鱼,大口的呼吸着空气,朝着众人几乎是嘶吼的大喊。
“我没有。”
施清终于开了嗓子,有了声音,她扶着胸口大喊,桌上的人都一一笑了起来,满眼的鄙夷和不屑。
“啊。”
施清大喊一声,从床上猛地坐起,额头上已经是大汗淋漓。
门外是元稚的敲门声,他有些焦急的敲了几下,听着屋里没什么动静,转而开始询问。
“姐?姐?怎么了?你还好吗?”
“我,我没事。”
“那你把房间打开一下,我昨晚把东西落在你的房间了。”
施清有些半迷惑的下了床,嘴上还碎碎念着。
“什么东西落在这了。”
她推开门,元稚伸手将她从房间里扯了出来,丝毫没有给她挣扎的余地。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施清站在客厅,望着元稚有些紧张的脸,迷迷糊糊的问。
他伸手指了指房间,极小声地询问。
“房间里,有人吗?”
“什么?”
“你刚刚叫什么?”
“做噩梦了。”
元稚:......
“看着身板这么弱,怎么力气这么大。”
施清摇乐摇被拽的生疼的手腕,有些不满的嘟囔。
元稚瞥了她一眼,施清咧开嘴,朝着元稚摆了摆手。
“我就是做噩梦会,会吓到,不是有什么人,我睡觉都会反锁阳台的,不会有什么事的。”
“嗯。”
元稚揉了揉鼻子,看着她额头和脖颈的汗珠,小声地嗯了一声又开口安排。
“没什么事就好,回去睡觉吧。”
说罢,便先转身回了房间,施清一时间又没了困意,从冰箱里翻出常宁留下的白酒,倒了小半杯一口饮下。
灼烧感在口中炸开,她吐了吐舌尖,看了看瓶身上的标志才暗暗开口吐槽。
“这家伙怎么舍得买这么好的酒。”
施清不是看不起常宁,而是对常宁过于了解。
常宁的工资在大城市并不算高,她花钱又不是个节俭的主,大大咧咧的。
施清第一次去她家的时候,远远的看到一个黑灰色的楼,她独自住在一个漆黑的半地下室。房间里真的是什么都没有,已经不能算破旧了,真的是揭不开锅的模样。
施清抽了抽鼻子,觉得一个人民警察这样委屈,真是太不是人了,便咬牙朝着她邀约,池姜姜搬了出去,家里正好空着一个房间,房租不是很贵,意思意思就好,自己做饭带着她的那份,省下吃饭的钱也能省了不少呢
她咧开嘴,有些不好意思的摆了摆手,让施清该多少是多少。
后来便住到了一起,施清偶然间看到她的工资单,才不明所以的问道,这么多,也不需要这样节俭吧。
她笑了笑,休息日便带着施清去了孤儿院,院里的小孩笑着吵着和施清打招呼,嘴巴甜言蜜语的开口,朝着施清喊个不停的漂亮姐姐。
施清车上卸下两**袋的苹果散发给众人,施清路上还觉得有点多了,结果小孩子一拥而上,没几分钟便只剩下个袋子。
“苦了大人没事,苦了孩子心里过不去,毕竟从小到大都在这个孤儿院,现在终于大了,我没什么出息,也没什么能帮得上,就把每个月的工资都交到这里了。”
她啃着苹果笑嘻嘻的,仿佛没什么烦恼的事情,不当回事的开口。
施清眼圈一红,双手一摆,立即跟着义愤填膺的开口。
“以后你的房租,我出了你不用给我钱。”
常宁想拒绝,她又推了一把常宁。
“那你就把房租直接打给这里吧,就当是我出份力了。”
就这样,常宁总是笑嘻嘻的朝着外人夸赞,跟着清儿那是吃得好穿的暖,睡觉还不漏雨。
施清砸吧着嘴回味白酒的甘甜,笑着想,常宁不会是收人贿赂了吧。
常宁不是那样的人,可是还真不知她怎么会买千文一瓶的酒,这不是她会做的。
施清微醺,这才哼着歌悠悠然的睡去。
转眼间到了约定好的日子,池姜姜从常宁那得了消息,硬是打了个飞的飞了回来,伸手堵住了施清的口,拍着胸脯保证。
“你放心,我指定帮你,让时妈妈看见你就爱上你。”
“我是见家长,不是相亲....”
“爱上你这个儿媳妇也没什么问题吧。”
施清:......
时舒峪从街道旁看着施清缓缓从商店中走出的时候,有些不可置信的微笑,焦拙从副驾驶走了出来,胳膊肘戳了戳时舒峪。
“可以吧,我老婆审美,一绝好吗。我老婆这可是废了老大的力气,回来第一件事都不是见我,直直的为你老婆来了,够仗义吧。”
时舒峪摆下他晃来晃去的手,抬步迎接住了施清想下台阶的手。
施清有些不安分的看向他,又看了看池姜姜和焦拙,有些愚笨的不想开口。
焦拙接了池姜姜,朝着二人摆了摆手,便踩着油门离开了。
施清坐上副驾驶,才有些僵僵的开口。
“我。”
话音刚出,时舒峪便直接打断了她,极其肯定的语气。
“好看,真的很好看,之前是明艳动人的冲击力的漂亮,现在是特别温柔娴静的好看,很特别,很适合你。”
他有些凌乱的开口,前言不搭后语,却不住的称赞着施清,施清垂下头抿着嘴,露出浅浅的梨涡。
车子停在别墅区的一栋别墅前,时舒峪的手握紧方向盘刚想调整,施清的手便搭在时舒峪的手臂上,吞咽了几下口水。
“我,我有点害怕。”
“紧张了?”
“嗯。”
施清的声音居然有些颤抖,这么多年在和宋钰钧待在一起的日子里,再大的场合,再隆重的仪式,她都能踩着八厘米的高跟鞋稳稳的开口,哪里有过这样狼狈胆怯的模样。
时舒峪拍了拍她的手背。
“别担心,万事有我呢。”
“如果,如果,你家里人不喜欢我怎么办?”
“我带你回来,只是想让他们知道,我有了一个心爱的人,他们的意见只是参考,并不算最终答案,我,才是要做题答题的人。”
施清深吸了两口,这才随着时舒峪的脚步敲开了别墅的大门。
开门的是梅予川,他笑声传递在客厅里,奶声奶气的声音响起。
“舅舅,漂亮舅妈。”
梅景胜和时舒影本窝在沙发上,听见动静也抬起脸,二人一齐迈开步子朝着施清走来。
“小施来啦。”
时舒影笑意盈盈的朝着施清开口,她妆容画的很淡,长发被一个发夹绾在脑后,抬手便将梅予川抱了起来,嘴上还说着。
“你刚才在院里摘了花,再把阿姨扑倒了怎么办,幼稚园的阿绿说了,你最近可是胖了几斤。”
梅予川不满的掐腰朝着爸爸跑去。
“我是长个子了,是不是爸爸。”
“是是是。”
梅景胜将梅予川抱起揽到一边,朝着施清点了点头,温和的示意。
“来了,快进来吧。”
话音刚落,时母便拎着脚上的长裙从楼上跑了下来,她的眼角有些岁月留下的眼纹,却丝毫遮不住她的美貌,只是更显得她温柔坚定。
她手中还揽住一束美好的菊花,看到施清便伸手递给了她。
“你好呀,你就是施清对不对,我天天听煤球说的,说的我好奇死了,一秒钟也不能待在国外了,我很久之前就想见你的呀,真是好漂亮,我们小峪的眼光真是可以的呀。”
“和我,和我一样。”
时父跑在最后,想开口又插不上嘴,终于在最后带上一句。
时母瞥了他一眼,他笑着揽住时母的肩头,笑着朝着施清点了点头。
“我是时舒峪的父亲,这位是时舒峪的母亲,很开心,你能来到我们家做客。”
“伯父好,伯母好。”
施清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她转过头朝着时舒峪望了一眼,他正昂着脸朝着梅予川说着什么,仿佛是察觉到施清的目光,他低下头握住施清的手,暗暗的捏了一把,给施清仿佛传达着力量。
“快别在这里站着了,快进来坐,家里一直没什么人,小峪也不喜欢住在这里,便有些简陋,你可不要介意啊,小清。”
“不会的不会的。”
施清摇了摇头,整座房子看得出已经明显的打扫了一遍,怎么看也和简陋说不到一起。
梅予川松开爸爸的手,扯着施清朝着茶几处跑去,嘴上还喊着。
“快,舅妈快看。”
桌上满当当的坚果和水果,摆的琳琅满目,仿佛是要开个小超市一般。
梅予川挺起肚子,满是骄傲的揉了揉鼻子,指着每一样水果、坚果、果干介绍。
“这些都是我和孙奶奶一起去买的,是我自己帮着孙奶奶挑的,那个叔叔说很甜很甜,你快尝尝,好不好吃。”
“他知道你要来,摆了一上午,谁都不让吃,只等着你先尝尝。”
时舒峪摁着他的小脑瓜朝着施清开口解释。
时母翘起小嘴巴,朝着梅予川不满的垂下眼眸。
“是外婆吃都不让了吗,煤球怎么不爱外婆了吗。”
“爱外婆,外婆你也吃,我们一起吃,我们可以像吃饺子一样,等到一个时间一起动筷子,好不好。”
他揉了揉后脑勺,吃力的想了一会才想了个折中的办法,他两只手各握住一个橘子塞进施清和时母的掌心。
“外婆~舅妈是客人,妈妈说了,对客人要有礼貌,你和舅妈一起吃好不好。”
童言童语逗的众人乐乐呵呵,施清被梅予川一直紧紧握着,众人忙着备菜准备礼物,梅予川小声点趴在施清的耳边为她倾情剧透。
“妈妈准备了项链,外婆有一个很大的红包,外公说要和你下棋,舅舅说要给你个惊喜。”
施清捂着嘴悄悄的随着他笑,不知道时舒峪心中会不会骂骂咧咧的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