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稚只喝了几瓶,便昏昏沉沉的倒在木桌上,常宁吃力的将他背了起来,听着他俯身在自己肩头的呓语。
“哥哥,我想饺子,哥哥,要芹菜猪肉馅的。”
常宁笑了一下,小孩这么瘦背起来还挺沉,喝多了还记得吃饭。
“哥哥,我要考第一,我要成为你的骄傲,我不会,不会给你丢脸的。”
“哥哥,我给你丢人了吗,你为什么,为什么不要我了啊。”
一路上,呓语不断,净是些断断续续的询问,又像是报平安,常宁低声哄着他给他回应。
“知道了,知道你现在学习很好,没有不要你,我只是太忙了。”
常宁扛着他,一脚深一脚浅的硬是拖着他回了家。
小孩的酒量很差酒品倒还不错,不吵不闹还不吐的躺在床上。
常宁帮他盖上被子,他却死拉着常宁不放手,嘴里还有些哭闹的意思。
“喂,刚夸你酒品好,别这么快打我脸啊。”
“哥哥,别走,我只有你了。”
常宁的袖子被死死拽着,她用力的扒拉着,却也甩不掉。
“小孩,劲还挺大。”
常宁服了,蹲下身,坐在冰凉的瓷砖上,和他几乎是面对面,她压低了声音,模仿着,靠近了男子的声音。
“我没走,我会回来的,小稚。”
“哥哥说话算,算数。”
他打了个酒嗝儿,终于转过身去,缓缓的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常宁双手撑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拍了拍屁股上粘上的灰尘,哼唱着一句长长的京剧走出门外。
今日喝的不痛快,常宁又口袋里掏出揣着的酒,从冰箱里只找出一罐施妈妈寄来的咸菜,施清早就不喜欢吃咸菜了,便一直塞在冰箱的角落。
常宁也不嫌弃,用手捻起一条,脆生生的嚼着,小口的嘬饮着,嘴上还咿咿呀呀的唱了起来。
“我也曾金马玉堂,我也曾瓦灶绳床
你笑我名门落魄,一腔惆怅
怎知我看透了,天上人间
世态炎凉~,世态炎凉~”
常宁的手机的界面亮着,是微信上施妈妈的留言,大意是最近给施清打电话没打通,担心的意思。
常宁笑着用搪塞元稚的借口回复了过去,施母的最后一条长语音还循环播放着。
“谢谢宁宁,你这么说我就放心啦,这丫头老是粗心大意,我每次都说有什么事情提前和我和爸爸说,她就是忘记。麻烦宁宁了,你也早点休息,没什么事情就好,我们在家也不担心了,在外地就你们两个好朋友,你和施清要好好互相照看着彼此。”
常宁划拉半天,回了个抱抱。
她不太会和家长聊天,准确说是不会,只能僵硬的回复几句让人心安的话,安抚了施母却安抚不了自己,她的心尖死死地悬着。
后悔和愧疚交缠在一起。
“或许,是我不该将她卷入这些矛盾。”
她想着,轻轻弹了弹微弱的亮着的手机屏幕,嘴角浮出一丝无奈的冷笑,轻骂着自己。
“你还真是卑鄙,现在愧疚又有什么用。”
时舒峪在家也睡的不安生,他睁着圆眼,看着时针一点一点朝后推,却无助的抱着小猫坐在沙发上,房间的灯昏暗一片,桌面上摆满了白色的纸张。
他已经将事情查明,施清的地址他都已经得到,可是他却没及时通知常宁,而是找了个理由让常宁去查,私心中却是想让施清从祁怀远的身边得到更多的讯息。
让常宁查案,不过也是推脱之举,他心里有自己的目的,卑劣无耻,他面上冷着脸将手上的纸张撕碎扔进手边的垃圾桶。
低头,指腹贴着小猫的下巴,轻挠了几下,它不喜欢,想要挣脱,却也挣脱不得。
“干嘛,你不是最喜欢我揉你下巴了吗,这会又闹什么。”
小猫宝蓝色的眼珠轻暼了一眼时舒峪,高傲的仰着脸,不看他。
时舒峪固执的抱着它,就是不愿意松手,他束缚的愈来愈紧,让它不悦的叫了一声。
一个不留神,猫咪得了机会挣脱,窜到透明的收纳柜上,不耐的盯着时舒峪,不给他机会靠近。
时舒峪拿出手边浅灰色的逗猫棒勾着它,它丝毫不理会,给了他一个白眼,便背对着他,窝着身子,有几分防御的姿态。
时舒峪自讨没趣,便捏着逗猫棒回了房间,软乎的床将他的身子裹了起来,他只能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没有半分困意。
这几日的众人各怀鬼胎,谁也没睡个安生觉,阮曼也是如此。
她坐在酒窖里,面前摆满了白的、红的、绿的、各式各样的酒瓶,她面前摆了两个杯子,倒满了酒液,各种酒水参杂在一起,酒性更烈。
她双手握着举起自己的一杯,轻碰了一下对面的酒杯,朝着他说了句。
“干杯。”
“这么喝,会晕的很快....”
他的劝慰没什么用,阮曼还是仰着脖子将混在一起的酒水一饮而尽,粉红色的酒滴顺着她的脖子落进她的衣领之中,留下一条粉色的酒水渍。
那人看了一眼,又低下头,似乎是在强迫自己不要多看。
“你说,答应我的事情怎么就不能再等等,十年很长吗?”
“不,不长。”
“胡说!”
她将手边将近五位数的玻璃酒杯摔在地上,晶莹的玻璃碎片反射着天花板的白色照明灯,像是洒下一片星星,触手可得。
“当初,是你说的,是你告诉我的办法,现在根本不管用!”
“是我的错。”
那人立即认了错,垂着头看着桌子上的酒杯,里边是快要溢出来的酒水,透过酒杯可以看到她紧身黑裙的身姿,姿态优美,眼神勾人。
“你告诉我,是我不够漂亮吗?”
“不是。”
“那我比施清到底差在哪里?”
“不差毫分。”
“那为什么他就是看不到我,为什么?你说,你说啊!”
“穿衣戴帽,各有所好。”
阮曼冷笑一声,小声地说着,问你也是白问。
又再度伸手,想要拿过那杯送给他的酒,他伸手摁住酒杯,阮曼抬眼看向他。
“这是我的。”
“你的?”
阮曼松手,他已经先手抢过酒杯,仰头,倒进口中,倒去大半。
酒杯被放回原位置,还有小半杯在杯壁上绕着旋。
阮曼伸出手,青葱一般的纤细长指,落在酒杯边缘,指腹温柔的摩擦着杯壁。
“那你告诉我,我现在该怎么办?”
“让她离开,越远越好,总有一日,日久总会生情。”
阮曼低头笑了一下,仿佛真的想不到比这更好的想法,她拎起酒杯,沿着那人刚入口的地方,将酒倒进自己口中。
她浅浅的嗯了一声,站起身,想再去寻一个酒杯,酒意冲上大脑,脚步有些不听使唤。
阮曼身子一个踉跄,眼看着就要倒下,那人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将她揽到自己怀中。
掌心盖在桌角,撞上一块碎玻璃。
只一秒,他便松开手,朝着她卑怯的点了下头,留下一句。
“我去帮你拿杯子。”
阮曼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子,脸上浮现一抹热热的红意。
不过,她立即拍了拍自己的脸,恼羞成怒的骂自己。
“神经了,真是酒喝多了,什么想法都敢乱想。”
那人的步子顿在酒架子的另一边,掌心有血珠在缓缓渗出,心头是一种僵硬的撕裂疼痛,他心里浮出话语提醒着自己。
“不该肖想的,有些人一辈子也不会属于自己这样烂泥一般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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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外的某个角落,黑色的地上满是肮脏的污水,一个人一动不动的蜷缩在地上,还睁着漂亮的大圆眼镜,眸子里是漆黑的恐惧,仿佛死之前经历了什么触目惊心的事情。
一个银色长发的男子,戴着面具蹲在一个死人的面前,他身上是合身的定制礼服,银色的长发用一个黑色的发绳束了起来,一个白色的面具盖住他整张脸,面上的嘴上是血迹,只是在黑暗下,看不清是画上的,还是人类的血迹。
他低头摸着尸体的脸颊,此时苍白,却还是那样漂亮的脸蛋,任谁看了都要说句美艳不可方物。
他玩了几下,低着身子,胸前的口袋调出一直闪着银光的钢笔,这是将德国kawe新年限定款钢笔,通体纯银,许是男子用的多,产生出一种自然而又特别的铜铝色。
钢笔摔在他的脚边,笔帽摔落,露出纯金的笔尖,一种属于金子独有的光泽度立即闪耀了起来,在黑暗中也是掩盖不住呢。
他捻起,猛地塞进那人死不瞑目,睁大的双眼里,血液混着白色的液体顺着钢笔的笔身流了出来,他朝后退了一步。
他的脸上并不是害怕,而是一种打心尖泛处的兴奋。
“有这支笔陪你,你也算死得其所,这支笔可要比你贵上百倍。”
一个鲜活的生病就这么陨落,在他眼中还不及自己的一直限量款钢笔。
他朝着身后的人摆了摆手,立即有几名黑衣人凑上前,扛起尸体扛了出去。
裹在尸体外的是一块黑布,不小心被其中一人扯到,露出布下粉**趣内衣的一侧,只一个晃眼,便被立即重新盖紧了。
过了今晚,这具尸体便会浮现在几千公里外的河里,变成一具无名女尸。
他接过手下递来的手帕,擦了擦手上不存在的灰尘,还心情颇好的笑了一下。
他展开笑意的时候有几分阳光散落的意味,不过,细看之中,他眼眸里的黑暗更显的恐怖不堪,让人看的头皮发麻。
身边人将抱着的平板递了过去,屏幕里是几张照片,竟然是施清、阮曼、时舒峪、祁怀远现在每个人的模样。
角度来看,竟是一些偷拍。
他好心情的看完,指着阮曼俯身在酒桌上的照片,翘起嘴角的摇了摇头,又转向身边人,皱起眉,像是真的担心一般。
“你倒是让人帮帮她,她一虽然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模样,但是也别让她输的太惨,我还希望能见到她昂着下巴的模样呢。”
“是,先生。”
那人低下头应下,朝着照片中酒醉的女子摇了摇头,眼前人一直将自己当做这个世界的救世主,他就喜欢掌控别人的命运,将每个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妥妥的恶趣味。
他心里骂了声变态,面上却还是不动声色,若是让眼前人知道自己的内心所想,怕是活不过今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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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众人无眠,风也静悄悄的,怕惊动了哪一个,云月隐现。
施清再醒来的时候,身旁的人像是一个粘人的小孩,将她的手拉的紧紧的。
施清皱眉,拔萝卜,一下两下,拔不动,翻白眼,无奈。
那人嘴角的笑容逐渐掩饰不住。
施清无语的将嘴巴抿成一条线,抬手拍在他的脸上,用力不重,却还是有声响。
他睁开眼睛,眼见着某个起床气厉害的人愈发烦躁,他的笑容却是愈发浓烈。
一宿没睡的他逐渐想通,施清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他倒不如换个风格一点一点和施清磨下去。
“起来的这么早啊,清儿。”
施清终于从他怀中扯过自己的手,左手抬起右手,右手被压迫一晚,已经没了直觉,顺着她的左手在随意晃荡。
“做梦梦到右手丢了,找了一宿。”
“我就是抱抱而已~~”
“去你大爷的。”
施清皱着眉,望着祁怀远睡了一觉像是换了个性格,莫名的朝着自己开始撒娇起来,施清身上的汗毛竖起,脑袋都清醒起来,没好气的开口想要躲避。
“我饿了。”
祁怀远坐起身,拍了拍掌心,立即有两个女子低着头走了进来,还是昨日守在门口的二位。
“准备早餐。”
“是,先生。”
施清甩掉他,将浴室的门反锁了好几圈,又将椅子、衣架全堵在门前,才畏手畏脚的去洗漱了一遍。
她用毛巾揉着湿漉漉的发梢,打开门,撞进祁怀远的怀中。
他早就计算好了,就站在门口,摸准了施清洗完澡会低头看着脚印,撞进自己的怀中。
“祁怀远,你还真是不知廉耻。”
祁怀远偏头乖巧的抿着嘴笑了一下,施清脸上的表情更加皱起,调动全脸的皱纹,像是个恶劣的小老太太,满脸满眼都是嫌弃。
她直接略过祁怀远,随着女子下了楼。
桌上是各式各样的中餐,就是没有馒头、咸菜、鸡蛋,三件套。
施清冷笑了一下,祁怀远落座在她身旁,施清转过头,嘴角笑着,却是咬牙切齿的说出四个字。
“掩耳盗铃。”
“亡羊补牢。”
他手指撑在太阳穴上,毫不客气的望着施清回嘴,施清夹起小笼包放在自己面前,低头往自己嘴里塞着包子。
施清虽然低着头,却还是能感觉到,那人手指撑着脸,侧着身子,望着施清吃饭的侧颜,嘴角还挂着一抹诡异莫测的笑容。
吃了几口,施清终于按耐不住,捻起手边一个还冒着热气的包子转身塞进祁怀远的嘴里。
“你有完没完,你吃错药了是不是?”
包子被硬塞进他的嘴边,包子的肉汁顺着他的嘴角流了下来,他伸手用指腹拭去。
“清儿,你喂我吃饭了。”
“我喂你大爷。”
“不要骂人。”
施清低头望了一下手边的包子,两手开弓,将包子轮流塞进他的嘴里。
祁怀远嘴被塞得鼓鼓囊囊,皱起眉,冲向卫生间。
逗的施清终于笑出声,身旁站立的两位女子也有些憋不住的笑意。
吃罢饭,施清躺在沙发上,调整了数十个姿势,怎么也找不到舒服的那个。
她坐起身,沉着脸。
“这是沙发吗,倒不如改名叫满清十大酷刑得了,硌的我骨头架子都散了,坐着跟上刑一样。”
施清朝着站在墙边的其中一名女子招了招手,示意过来。
她走向前,不做声调站着。
施清无趣的问她。
“你叫什么?”
“。。。。。”
“你几岁了?”
“。。。。。”
“你在这多久了?”
“。。。。。。”
“你是哑巴吗?”
“不是。”
“那,那你叫什么总要告诉我吧,我总不能跟叫宠物一样招手吧。”
“也可以。”
“.......我不管,给我个称呼。”
“工号3335就好。”
“那,那个呢?”
“工号3054。”
施清奥了一声,转过身望见祁怀远换好了西服正在台阶上从楼上往下走。
她冲到祁怀远的面前,拦阻住祁怀远朝前迈进的路。
“你要干嘛去?”
“上班。”
“那我怎么办?”
“你在家。”
“我也有班要上。”
祁怀远笑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黑卡,塞进她的掌心。
“我的钱,都给你,够你一辈子不上班的了。”
“那我要出去逛街。”
“好。”
施清狐疑的多看了他一眼,他怎么会这么痛快的答应,只见他立即朝着身后的范谨示意。
“你跟着。”
范谨点头,施清则是立即慢悠悠的摇头。
“不要。”
“你没得选。”
祁怀远捏了把她的脸颊,装作看不见她眼中的怒火转过身便离开了,剩下施清和范谨面面相觑。
范谨脸上依旧是那样难看的臭脸,像是施清欠了他许多钱似的。
“你瞪我干什么,不满意找你领导啊,你以为我乐意跟你逛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