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娇说,祁怀远这几日会难得回家一趟,但是在家的时间很短,我又打电话给祁氏集团,问能不能预约见祁怀远,秘书说祁怀远近几日的行程都满了,空闲时间还不一定。两者结合,你觉得祁怀远会在哪里呢?”
“你是说...祁怀远把清绑架了?”
“不算绑架,算是囚禁。”
常宁捡起手边的书本,猛地将面前的书本砸向时舒峪。
“你女朋友被绑架了,你丝毫不慌?”
时舒峪抬手接住书本,食指顶着书本的正中央,书本在他手中飞速旋转。
“慌当然要慌,但是总不能像个无头苍蝇到处乱撞吧,现在确定施清在他那里,至少他不会伤害施清,现在只需要找到这个位置就好了。”
“那你找到了吗?”
时舒峪摇了摇头。
“这就要靠你了,常警官。”
时舒峪掏出一沓照片,摆在桌子上,一一摊开。
常宁探头,望见照片中都是几辆豪车的正面照。
他请敲了敲桌面,让常年抬眼看向他。
“这几个都是祁怀远经常坐的车子,还要麻烦你调一下最近他们的行驶路线了。”
常宁咧嘴笑了一下。
“你都查到这么多了,差不多祁怀远别的?”
“违法的施清我可不做。”
常宁嗯了一声,将照片收到一起,装进自己口袋,说了句,没问题。
时舒峪掌中握着的水杯里的水已经渐凉,他抬手,一饮而尽。
“最近,你还是最好装的没收到任何消息,查东西也不要用自己的电脑。”
“你是在教我一个刑警?”
时舒峪手指抚摸着杯子,轻笑了一下,没再开口。
常宁走到玄关处,手掌刚握住门锁,时舒峪又叫住她。
“还有。”
“嗯?”
“下次进来记得换鞋。”
常宁翻了个白眼走出门外,今日是个长阴天,风刮在身上,常宁缩起脖子,有些无奈。
时舒峪站起身走到落地窗旁,伸手贴在玻璃上,他面上云淡风轻,只是在默默分析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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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清朝着祁怀远伸出自己的掌心。
祁怀远从小睡眠不好,直到现在,一直服用着助眠的药,施清知道,他会随身携带,便朝着他伸出手。
祁怀远看着她眼下的一片暗青,无奈的找了药,再握着温水递给她。
她接过药扔进嘴里直直的吞了下去,看都没看他递来的温水。
祁怀远坐在床边,看着她静静的陷入沉睡,想要伸手摸摸她的手背,又生怕惊动了她,只是坐着静静的看。
许久,站起身,床边有一点小小的凹陷。
施清再醒来的时候,窗外已经是已经落山的太阳,夕阳的光芒透过窗户的缝隙,微微的照射进来,撒下一片深红色。
施清睡得舒服,身上仿佛卸下千斤担子,长长的伸了个懒腰,赤着脚踩着厚毯子走到梳妆台旁。
镜子里的她脸颊粉红,气色极好,双眼微微的有些淡肿,可能是睡得久了。
长直发顺着她的肩头落在身后,施清抬手捏了捏自己的脸,发觉掌心里也上了一层薄薄的白色药霜。
施清皱起眉,看了一会镜子,觉得自己都要认不清自己的了,才站起身,脑袋有些昏沉,她一个踉跄,再度扶住梳妆桌。
门外传来问候声。
“施小姐,你醒了吗?还好吗?”
施清应了一声,没事。
祁怀远还真是老奸巨猾,居然派人守着自己,施清无奈的瞟向窗台,伸手拉了下木窗,窗子被封死,施清咬着牙拽了几下,纹丝不动。
她有些无趣,在房间中像是飘荡的幽魂一样,踮着脚走来走去。
祁怀远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这么大的地毯,施清走上去没有半点声音,脚心还是热乎乎的。
施清来回踱步许久,她实在是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便猛地躺在厚毯子上,偏头望得到漆黑的床底,她挪了挪身体,将脸贴在一片冰凉的地板上,慢慢的垂上眼。
窗外的夕阳打在她的侧颜上,为她添上一层薄薄的淡黄色,要不是胸部还因为呼吸起伏着,乍一看倒是像极了死人。
天色越来越暗,眼见着黑了起来,施清这才睁开眼,屋里已经有些看不清的昏暗,为她平添了几分脆弱和破碎感。
她赤着脚推开房间的门,门外的两边静静的站了两名小姑娘,身子站得笔直,头却垂得低低的,让人看不清她们的长相。
“我饿了。”
两位小姑娘同时朝着施清鞠了一躬,左边的那位先行开口。
“厨房已经备下餐点,施小姐是想先吃饭,还是先洗漱呢。”
施清看着她们这般卑躬屈膝说话的样子,心里越发暴躁,连带着说话声音都有些没好气。
“吃饭吧,帮我拿条热毛巾就好。”
“好的,施小姐这边请。”
左边的小姑娘引领着施清朝着一楼走去,右边的女子则是转过身朝着走廊的尽头走去。
施清跟着左边的小姑娘走路的时候还用余光浅浅的打量着身后的女子。
走廊的尽头....也能下去吗?
施清握住扶梯的把手,低头看着脚下的楼梯,随口的询问着。
“这个楼梯里是真的金子吗?”
小姑娘步伐很小,小碎步走的却很快,没什么声音,却又和施清稳稳的隔着两个台阶。
她声音也有些嘶哑,声音波澜不惊的开口。
“我们也不知晓。”
施清淡淡的哦了一声,随着她的脚步,在早上吃饭的餐桌前落座。
等着吃饭的时间,施清撑着脸颊望着这个金碧辉煌、装潢精致的一楼大厅。
不过,没等她看了几眼,便有十几位女佣端着餐点,站的整齐的朝着施清缓缓走来。
施清手中随意的捻着一张纸巾,在自己指尖撕的碎碎的,洒在自己面前。
餐点一个一个摆放的整齐,将一个十几人的大圆桌摆的满满当当,施清冷冷的啧了一声,真是有钱人的享受。
十几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还热气腾腾的冒着热气,施清摆了摆手,让他们退下,这么多人盯着,怎么都不自在。
几人缓缓退下,只有刚刚的两名女生留下,站在施清的身旁,施清抬眼望了她们一眼。
“我不是说了吗,我自己就可以了,站我旁边我不习惯。”
“施小姐,祁先生说让我们服侍你。”
“我...算了算了,那你帮我盛碗汤吧。”
施清想了想,看着她们,也自知她们的无奈,便不再强行为难。
施清刚尝了两口汤,便听见大门传来的脚步声,抬眼,是祁怀远归来的模样。
他本和身后的范谨说着什么,抬眼,隔着玻璃和施清正对视上,脸上的冷峻立即散了下去,浅笑着朝着施清缓缓走了过来。
“睡醒了?”
“不然呢,睡着吃饭呢。”
施清丝毫不给他面子,不留余地的怼了回去。
其中的一位女子立即端了干净的餐盘轻放在祁怀远的身边,祁怀远落座在施清的身旁,二人隔着一拳的距离。
施清心里骂骂咧咧,面上只将自己的脸埋进碗中,其他的饭菜她动也没动。
“喜欢这道汤?”
“还行吧。”
“怎么不吃菜?”
“山猪吃不来细糠,太精致了,不知道从哪下口。”
祁怀远轻笑了一下,站起身,夹起一块鱼肚放在施清面前的盘子里。
“尝尝,是你喜欢的深海鱼,无刺也不会腥。”
施清抬眼看了他脸上一眼,他仿佛真的用情至深,记得施清的点点滴滴。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施清默默的念着,安慰着自己,吃饱了才有力气逃出去。
便捻起筷子将面前的鱼肉塞进口中,嘴角立即塞得满满当当,整个脸都圆润起来,鼓鼓的像个河豚。
“慢点,别噎到了。”
祁怀远掏出一点纸巾将她面前低落的点点油渍擦拭干净,轻声的跟她说着话。
往日里都是别人布菜的,祁怀远今日也是难得,站起身,不顾及的为她夹着菜。
别看她身子版小小的,却是个爱吃肉的,蔬菜一律不钟爱,为此,祁怀远特意安排了,上的都是些她喜欢的大鱼大肉。
施清嘴里塞着两颗巨大的四喜丸子,努力的吐出一句话。
“我要喝...喝可乐。”
眼看着祁怀远没有想动的意思,她用力的拍了拍桌子。
“我要,喝可乐。”
祁怀远这才使了个眼色,女子快速的端出一个玻璃杯子,里边是深褐色的水,旁边还有一层噼里啪啦的气泡。
施清畅饮一口,终于把嘴里的肉丸吞了下去,她又将饮品,朝着小姑娘推了回去。
“我要无糖的可乐。”
小姑娘小心翼翼的望了一眼祁怀远,祁怀远点了点头。
吃到最后,施清的肚子有些明显的圆润起来,她仰着身子,双眼无神的望着天花板,人吃撑了便是这样开始无聊的犯困。
“吃饱了?”
“勉勉强强吧。”
祁怀远伸手拉起她搭在椅子两边的手。
“吃饱了就散散步,不然会积食,你又要深夜闹腾了。”
施清猛地小脸一红,这件事他记了这么多年有意思吗,不就是...吃撑了....有点上吐下泻吗....
祁怀远接过女子递来的一件长外套,裹在施清的身上,屏蔽了施清的拒绝。
施清被他硬拖着出了房子,施清还没来得及看清这个别墅的全貌,便被他拖着走到一片偏僻的走廊处,整个走廊长不见头,祁怀远的皮鞋踩在这个地板上,脚步声和风声掺杂在一起,在这样的深夜里,倒是颇有几分意境。
“看到你吃饭,我就想起来当年的事情。”
施清:....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只是施清的沉默并没止住他的怀念,施清将手缩进宽大的外套里,他隔着外套握住施清的小手,望着天边被云遮去大半的月亮,开始了浅浅的怀念。
“你还记得那个给你打点滴的医生吗?”
【怎么会不记得,他可是朝着自己翻白眼。】
“我当时有些慌乱了脚,他和我说,你只是吃饱了撑的时候,范谨都笑了。”
【是吗,那俩人都讨厌我,可不是这么形容吗。】
眼见着他回忆的入迷,施清只管低头望着脚下的步子,丝毫不听他的念叨。
“那时候你都没了知觉了,就把头垂到我的手边,眼泪和口水横流,哼唧着,阿远,我以后再也不吃肘子了,你记得吗。”
“祁怀远,你是不是年纪大了,开始怀念往事了,怎么跟我爸一样。”
他偏头看向不耐烦的施清,嘴角还是扬着。
“是啊,现在真觉得年纪大了,当年也没感觉,最近突然觉得日子过的飞快,每天早上醒来的时候都会有种莫名的空虚感,总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了。”
施清不理他,脚下用拖鞋踢着一个小石头。
拖鞋磕在地上发出啪啪声,祁怀远突然转过身抱住施清。
他本来生的就高,比一米七的施清还要高上半个头,施清被他揽着,硬是踮起脚尖,二人才能契合的抱在一起。
施清吃力的踮着脚,下巴才搭上祁怀远的肩头,他的西服好硬,硌着她脖子的嫩肉,有些刺痛。
施清的手僵硬的垂着,手掌擦过他冰凉的西服裤,上好的蚕丝面料,此时只觉得像是扎手的冰块,寒冷、生硬。
施清突然怀念起那个人,他的身高和祁怀远应该差不了多少,但是他抱施清的时候总是会乖巧的屈下腿,让施清毫不费力。
他的怀抱也不是冰冷的,而是温暖如春,施清总是贪婪的拥着他,真的有人的怀抱和他的人一样,柔软、温暖、还有浅浅的洗衣液的味道,是广告里天天播放的青橘味的洗衣液。
施清猛地发现,自己待在他身边的时候从不觉得自己的心朝着他靠近,离开他之后却才不自觉的比对。
祁怀远闷闷的开口,声音满含思念。
“还好,还好你没有怀孕,还好,还能再给我一些时间。”
“怀孕?怀什么?”
施清伸手推开他,二人站在走廊中,施清紧紧的盯着他,自己绝不可能怀孕,他为什么会这样觉得。
她无意识的回想着什么,突然想起前一日,自己和时舒峪吃完饭去散步的时候,时舒峪帮自己揉腰的姿势....动作....
“祁怀远,你找人跟踪我?”
“我没有。”
“所以,我车里的窃听器也是你放的。”
后边的话几乎有笃定的意思,她不是什么大人物,没人会冒险在自己车上装窃听器,自己还以为是之前的祁家人想从自己这找什么东西,没想到是祁怀远。
“清儿,你先听我说好不好。”
“说什么,说你现在找人跟踪我,还要找人绑架我,还要有人跟踪我。”
施清脾气立即涌了上来,她一把推开想要凑近的祁怀远。
“祁怀远,你还真有意思,我是人,是被你把玩的玩具吗?”
“施清!我只是为了保障你的安全。”
那次出事之后,常宁和时舒峪将医院保护的安全,滴水不漏。
他心急如焚,想尽办法,终于扮成一个护工混了进去,确认常宁和时舒峪都会离开五分钟之后,他才闪身进了房间,摘下口罩和眼睛,远远的看着床上的施清。
第一次施清从监牢里逃出来的时候,他被锁在家里没见到,这是第一次,祁怀远直面到施清的生死。
心跳仪在寂静的病房里发出几声滴滴声,刺眼的红线轻轻的跳跃着,在他的记忆力,施清从没这么安分过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祁怀远站在床边观望很久,都不敢身上去触碰她,眼看着手上的时间越来越短暂,他才抬手碰了下施清露出的手背。
手掌苍白的发青,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祁怀远伸手握住她的掌心,冰凉刺骨,像是母亲被护士推向太平间的时候摔下的手。
毫无血色。
祁怀远当时被爷爷拦着,不让他追上去,他便跪在走廊撕心裂肺的哭,范谨蹲在他的手边克制着自己的眼泪,为祁怀远递上一张纸巾。
那一天,是他的六岁生日,也是他父母的忌日。
这一天,是他的三十岁生日,差点成为施清的忌日。
祁怀远从那日之后便再没哭过,他往日里还嘲笑范谨来着,说他是个木头人,现在他也是了。
生命里只有刻骨铭心的痛恨,没了任何的笑意,他的生命里只有爷爷一人。
二十年的日子如白驹过隙。
那年的春节,别的孩子在父母身边过年的时候,他跪在父母的照片前,轻磕下一个响头,在爷爷的见证下,说出一定会为父母报仇雪恨的话。
祁怀远记得,从那以后,每年的春节别家都在贴对联的时候,自己便在在别的孩子撒娇玩乐的时候,穿着一身白衣,在冰天雪地里边舞剑边背诗。
十六岁那年的春节,他千防万防还是被下了药,晕倒在小巷子的角落的时候,是一个小姑娘有条不紊的为他打求救电话,吃力的坐在他的身上,做心肺复苏。
他醒来的时候,在医院迫不及待的调了监控,一个还不及自己一半高的小姑娘,将自己送到医院,将自己口袋里所有的钱递给医生。
祁怀远记不大清她的长相,只记得救护车上的小姑娘握着他宽大的手掌,在自己耳边清脆的安抚着。
“不怕不怕,快到了,医生叔叔说你会没事的。”
时间越来越近,他轻用自己的大拇指碰了碰施清的大拇指,像是两个调皮的小人互相逗乐。
“不怕,会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