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小心!”
远处腿部中枪的人提醒声刚嘶吼出来,那人的笑声便戛然而止。
常宁眼见着那柄短刃,冒着寒光从胸口刺了出来,骑在常宁身上的那人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前。
鲜血从后背冒了出来,那人僵硬的转过头,双眼茫然的对上施清的眼睛。
施清的刀正埋在他的后背,血液从他的口中低落,他像个蔫了的气球栽倒在地上,施清抽出刀,手上全是鲜血,血液顺着她的袖口朝下滴落着。
她没想到自己会杀人,双手颤抖,望着常宁,眼里全是恐惧。
“常宁...”
常宁没应下,立即抱着她朝着一旁滚了过去。
那个腿部中枪的人,本坐在不远处动弹不得,看见老大出了事,立即开口朝着楼下大喊,常宁受了重伤,吃力的坐起身。
施清已经朝着那人扑了过去,几乎是没有犹豫,将刀刃再次插入他的心脏。
“施清,不要!!!”
喊声并没有阻拦住施清,她仿佛已经杀红了眼,将刀刃拔了出来,又再次埋了进去,如此反复,脸上全是溅出来的血液蒙上施清的眼睛。
她只觉得自己眼前是黑红色,耳边是沙哑的声音朝着她暗示。
“下手啊,杀了他,杀了他你就可以救了你的常宁了,杀了他,你就可以保护你的元稚了,还有楼下那么多的人,都可以被你拯救了。”
常宁偏头看见倒在地上的黑衣人,抬手扒了下来,他脸上戴着遮脸的面具。
他明明死了,嘴角却还是有着淡淡的笑,仿佛是心满意足的死去,耳朵上戴着的蓝牙耳机还不停的闪着。
常宁捡了起来戴进自己的耳朵里,里边已经没了任何声音,常宁猛地好像懂了今日的情况,她站起身,踉踉跄跄的扑向施清,夺过施清的刀,带着她朝着三楼跑去。
楼下的三人对视一眼,其中的两人立即朝着楼上跑了上来,施清已经有些恍惚,却还是和常宁一起很快的制服了二人,快的有些,不可置信。
二人被绳子捆着坐在地上,却没有丝毫挣扎的意思,常宁扯下二人的面具,二人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吞了毒药去世,死之前是一模一样的笑容。
常宁扯着施清朝着一楼飞奔而去,唯一的一个男人丢了枪,动也不动的坐在妇女身旁,他看见施清和常宁朝着自己跑过来的时候,才不容拒绝的开口。
“我要她过来,我才能告诉你们这个炸弹怎么结束,不然的话,我只需要碰一下,所有人还是会葬身于此。”
说着,他笑着指了指施清。
常宁望着他,施清已经甩开了常宁的手朝着那人走了过去。
施清拎着刀摆在那人的脖子上,俯身在那人身边,他淡淡的开口,只有二人能听得见。
“施清,你的手就是杀人用的,你好好回味杀人时的快感,这是我送给你的见面礼。”
施清掐着他的下巴,想要继续质问他,他却不知道触碰了什么,妇女身上本只是闪着红光的炸弹猛地变成了倒计时。
五分钟的数字亮了起来,他淡淡的笑着,丝毫不慌,坐的稳当。
施清从地上捡了根绳子,将他整个人捆了起来,他抬眼看着施清,双眼温和的笑着一点不像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我不会杀人的,我只是用来给你通知消息的。”
施清用刀再度抵上他的脖子,将他的面具摘了下来。
“出去。”
“我出去,这里也会爆炸,我也要坐在这看着。”
他坐的坦然,仿佛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让我传达的只有这么多,其余的一概不知,这个炸弹拆除成功,楼上的才不会爆炸,不然这附近都会遭殃。”
他又笑了一下,转头看向常宁。
“这个炸弹里,也有送你的礼物,关于温明树。”
此话一出,常宁的脸色也变得冷峻,脑子里的理智猛然轰塌,她冲到那人面前。
外边的警察通过施清的耳机已经得知了情况,现在便已经撬门。
众人看见了希望,全部站起身,朝着铁闸门一拥而上,哭声、叫声、重复在耳边。
元稚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朝着愣在那看着自己双手的施清大喊。
“姐姐!姐姐!”
那人说完温明树三个字之后,便犹如成了一个哑巴,无论常宁做什么,他一个字也不再透露。
看着常宁恼怒的脸颊,他淡淡一笑。
“还有,只有你才能解开这个炸弹,被人触碰是会立即爆炸的,你...没多少时间了。”
常宁松开了抓着他的衣领,利落的转身蹲在妇女的身旁,看着她脚上的炸弹,妇女双眼的泪水划过胸前,却将怀中的孩子递给了满手鲜血的施清。
“求求你,带我孩子走,救救我的孩子。”
施清看了看自己的血红的双手,怎么也伸不出去。
便示意元稚接过孩子,不知道孩子是不是预感到什么,在元稚的怀中开始止不住的哭泣。
大门开了,常宁抬眼和施清对视上。
“元稚,带你姐姐走,不要回头,告诉警察,楼上的炸弹过于庞大,快速疏散人群,不要靠近,现在开始还有四分三十秒。”
元稚听言一只手抱着孩子,一只手拉着施清的衣角,不住的说着走啊走啊。
妇女动弹不得,默默的流着泪朝着施清开口。
“求求你,带着我孩子走吧,越远越好,行吗,救救我的孩子。”
炸弹的提醒声越来越重,常宁抬眼急得已经是满头是汗,但是在施清面前,她依旧有条不紊卸开着炸弹,冷静而平稳的开口。
“清,出去等我,我保证,我能解得开,我一定能活着出的去,你不要站在我身边给我分神。”
施清这才随着元稚朝着门口走去,走到大门口处,她猛地转身朝着常宁开口。
“常宁!你说话算数,你活着出来,我就原谅你。”
常宁低着头笑了一下,抬眼看向浑身颤抖的女子,淡淡的安抚着她。
“放心,我一定能带你出去。”
孩子被警察接了过去,元稚握着施清的手朝着远处走去,施清甩开他的手,在众人的目光和元稚的吼叫下,躲开众人的阻拦,站在正对着金店的门口,紧紧的望着蹲在地上的常宁。
双手是人的血液,此时变得黏黏糊糊。
腥臭味越来越重,天上的太阳也很大,汗水滴在手背上,和血液融为一体。
身边的人群疏散已经完毕,附近没了什么人,这个忙碌的城市仿佛在这一瞬间安静了下来,元稚看着施清,挣扎着想要去找施清,却被几名警察阻拦着拉回安全区。
施清闭上眼默默的细数着时间。
耳机里传来柳局长的呼吸声,常宁从耳朵上扯了下来,扔的很远,坐着的人看着居然还笑了一下。
常宁抬眼看了他一眼,又收了回来。
他把耳朵上的耳机也随着常宁扔远了,抬眼望着远处的警察和人群,淡淡的笑了一下。
“死之前能看见这么多人,还真是不亏呢。”
“是吗,你怎么就知道一定会死,说不定我就解开了呢?”
那人的面具摘了下来,脸上也不过二十几岁的样子,眼底却是一种对人生仿佛已经无憾的样子,朝着常宁倒是坦然的笑了一下,望着施清站在原地的样子,莫名的冒出一句。
“她怎么就得罪了上头的人,非要这么大的情况折磨她。”
“她得罪的人多了,这个上头的这么厉害?非要以这么多人命的方式来刺激她?”
常宁手上不停止,面上还在淡淡的开口套话,眼见着炸弹被拆开,露出底下的四色线,常宁淡淡的笑了一下,上边的时间还有一分半,常宁抬眼看向那人。
“说不定我这一刀大家就都死了,要不,你跟我说说,到底是谁非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也要这样?”
倒计时应该在30上下了,施清猛地抬起眼看向窗户附近的三人,妇女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双眼含泪,五秒之后,妇女猛地尖叫一声,朝着外边跑了出来。
人群中兴奋的尖叫声此起彼伏,欢呼声还没停止,妇女已经被警察接了过去。
施清只觉得双腿猛地没了力气,有些疲软的想要蹲了下去,抬眼,却看见常宁臭屁的走了出来,她的脸上满是傲娇的自豪,朝着施清耸了耸肩,开口喊道。
“我说了,我会活着走出来的,信了吧。”
施清翻了个白眼,扬起笑脸,撑着无力的身子冲着她刚迈开步子。
“嘭。”
枪声猛地响起,常宁正迈开的步子猛地停下,欢呼声变成了尖叫声。
就差一步,施清的手就要摸到常宁的手掌。
常宁嘴上还挂着笑意,还是独属于她那样傲娇自负的笑容,只是,她猛地一头扎进施清的怀中。
施清耳朵一片轰鸣。
“常宁...常宁!常宁!”
“医生!医生!”
施清双腿无力的磕倒在地上,朝着身后的人群大声的嘶吼着,怀中还抱着常宁,她的胸前不住的涌出鲜血,将施清浅色的衬衣浸透。
人群里的警察和医生朝着二人扑了过来,开枪的那人站在门前,笑着看着施清,又丢了枪,仿佛早就做好了一心求死的意思。
两位医生推开施清,将常宁放平了,朝着常宁喊着名字,又指使着搬来担架。
常宁握着施清的手,口中已经开始吐出鲜血,她双眼模糊的看着眼前的施清,沙哑的张了张口。
“常宁,你想说什么?我...我听不见...你大点声好不好?”
她吃力的在施清的掌心画了一道横,瞳孔已经放大,眼前已经一片漆黑。
“回家...回家等我....”
“回家...等我....”
常宁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叮咛不清。
施清本跪着,听见她说的话,吃力的点了点头,流着泪硬撑着自己打算站起来,双腿像是猛地消失了,没有任何力气,又重重的磕倒在地上。
身旁的人伸了伸手,没碰到她,她又缓了一下,自己终于站了起来,一步一步重重的往前走,元稚朝着她跑了过来,叫了一声姐姐,她却头也不回。
【她听话的,她回家等她。】
刚走了没几步,后边传开了几声惊呼“常宁!常宁!”
她腿一软,跪在地上,眼底涌出来大颗大颗的砸在地上。
元稚也单膝跪下,含着眼泪喊着姐姐。
警察已经制服了最后一个歹徒,他静静的站着,仿佛是个受害者的模样,嘴上浮着笑,望着远处的施清。
施清的余光望见他,又不知从哪来的力气,猛地站起来,捡起掉在不远处的刀,朝着不远处被制服的他冲了过去,她的常宁没了,她要这个人给她的常宁偿命。
元稚第一个反应过来,他扑上去想要阻拦施清,伸手握住了施清的双手,施清此时的力气巨大,用力甩开了他的手。
“我的常宁没了,他凭什么!凭什么!还能活着站在这里。”
施清压抑的吼完这段话,踉踉跄跄的扑向歹徒,元稚用身体拦住了施清。
他知道自己拦不住已经没了理智的施清,便用自己的双手抓住了刀刃,血霎时从他的手里涌了出来,滴滴答答的落到地上,砸出一朵朵红梅。
“你杀了他,你为常宁报了仇,我怎么办,家里的爸爸妈妈怎么办。”
元稚用瘦小的身体挡在歹徒面前,双手握紧了刀刃。
“姐,我没有亲人了,我哥死了,这个世界,我…只有你了…你把他杀了,一命偿一命,我该怎么办。”
元稚眼眶通红,泪水逐渐溢了出来,一滴一滴饱满的眼泪砸在地上,与血滴混在一起。
施清只觉得刀柄滚烫,烫的自己根本握不住,她松开了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上的鲜血,这是三条人命,还有我的常宁的血。
她在自己的身上胡乱的抹了几下,僵硬的伸出手掌,帮元稚拂去泪水,在元稚的脸上留下许多血迹,那是很多人混在一起的血液。
所有医护人员和警察都在附近围成一个圆,大家屏着呼吸看着施清,生怕她在做出冲动的事情。
元稚看着施清将刀丢在了地上,他脚上暗暗使劲将刀踢出了很远。
施清只是麻木的想帮他拭去眼泪,擦了很久就是擦不干净,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最后默默地垂下了手。
【我的手脏了怎么能帮别人擦干净呢。】
她缓缓转身往外走出,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她却面无表情,只是麻木的往外走,像个机器人一般。
祁怀远不知道什么时候冲了出来,望着站在路的尽头看着施清。
她脸上的泪痕落在地上,步步生花,抬眼望见祁怀远惨白的脸站在马路的尽头。
看着施清浑身鲜血,像是刚从地狱里走出来的恶魔,她喃喃的重复着。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祁怀远快步接住了她,她双眼混浊的看着眼前人,无力的笑了一下。
“阿远,我想回家...我要回家...”
“好,我带你回家,我带你回家。”
他横抱起施清,将她抱进了副驾驶,刚开车门,她猛地抬眼看着祁怀远的下巴,像是想起什么,挣扎着从他怀里要下来,祁怀远低头看着她。
“我不能坐你的车,阮曼不会放过我的,我不坐你的车,我不坐你的车!”
祁怀远怕摔到她,便将她从自己怀里放了下来,她双眼连着瞳孔都是红的,看清了眼前人,推搡着他,有巴掌落在他的脸上。
“都是你,如果不是你,不会有那么多人死的,温明树不会死,元启不会死,常宁不会死,都是你。为什么你做的事情!却要我来承担这些噩梦!祁怀远我恨你!”
一巴掌一巴掌拍在他的下巴上、脸上、胸前,浅灰色的西服也粘上了血液,变得狼狈不堪,施清却笑了起来,她边笑着边把手掌在他身上蹭着。
“祁怀远,你看看,这些血都是因为你才有的,这些人都是因为你而死的,你会下地狱的!他们会找你报仇的!”
“施清!”
祁怀远抬手握住施清的手腕,止住了她疯癫的动作,反手将她摁在车门上。
二人对视着,他的眼眶也红了起来,施清偏头咬在他的手腕上,她下了最重的力气,他白色的衬衣洇出了血的颜色,满口的血腥味。
“施清!你恨我,你怪我。
阮曼也怪我,她说我不爱她。
爷爷也怪我,说我没有成为一个优秀的祁家领头人。
祁忻从也讨厌我,就因为我是爷爷的孙子。
从小到大,没有一个人喜欢我,他们恭维我又厌恶我。
我呢,我只是被迫生下来,我能怪谁,你们都怪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说,我只是喜欢你,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施清恶狠狠的盯着他,丝毫没有服软的意思,他红着眼眶由上朝下的俯视着施清。
“你说怪我没有第一时间跟你走,我不是没有想过放弃这该死的一切。
可是这个世界已经给了我回答。
我是祁怀远的时候,爷爷给我的东西能让我护着你。
如果我放弃一切跟你走,先不说爷爷会不会放过你我。
只是祁忻从这一个人,他会立即斩草除根杀了你我,我没有爷爷拿什么护着你。
前有狼后有虎,我能想到的、能做的,我都做了。
你可以讨厌我、恨我、打我、骂我,但是你不能说我没有努力过。
我姓祁,我生下来就这样子,我无比期望我有个任何的兄弟姐妹,可是我没有,我只是一个想要杀我而后快的祁忻从,如果我为了你逃跑了,祁忻从会先杀了你我,再杀了爷爷。”
说完了,施清也送了口,只是满口鲜血的看着他,他红着眼睛。
“我已经得了报应,我活不过一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