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梁凯莉走后,周悦才肯在脸上显出委屈。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她的愁绪,电话那端是廖宇低沉而严肃的声音。廖宇对她向来温柔,甚至带着几分纵容,从来没像现在这么严肃过。
“来会议室,有话问你。”廖宇说完这短短一句话就挂断了电话。
廖宇从没主动挂过她的电话,这是出什么事了?完了,刚被李天成的前女友怼了一通,现在又要接受廖同学的批判。
周悦硬着头皮敲了会议室的门,没人回应,细看,门虚掩着。周悦轻轻推门,会议室没开灯,黑漆漆的,也没一丝声音。她打开手机的电筒功能,手往墙上的开关摸去,突然,身后有滋滋作响的声音,周悦惊讶地回头,看见一束小火花在黑暗中灿烂。
火花之后,现出一个个人影,虽轮廓模糊,却也认得出是她的队友们,他们捧来一个点着蜡烛的生日蛋糕走向周悦,笑容灿烂地唱着生日歌。
今天是谁的生日吗?大家起哄说是她的,她有些发愣,她自己都忘了这事。
“我还以为是来挨批评的。”周悦有些不好意思,前段时间,大家对她的误解很深,意见很大。如今误会解除,大家都很心疼周悦,哪舍得批评半个字?
廖宇递来周悦的手机,“你爸妈打来的,快接。”
电话接通的刹那,周悦眼里的泪就不争气地顺着脸颊滚落,当初爸妈说对了,这里确实比想象中艰苦,可是,一切都值得。电话那端的爸妈或许也听出她报喜不报忧,除了一声声嘱托,望她能照顾好自己之外,也没有别的办法。
今夜的札尔岛,宁静安详,像睡熟的孩子。
李天成于迷迷糊糊中醒来,看到桌上放着一块小蛋糕,在温暖的灯光下显得特别香软,就像某个女孩儿的内心。
会议室内,吃完蛋糕的众人在霍祥的带领下研究札尔岛上脊髓灰质炎疫情的情况,每个人手里都分发到一份文件,封面上有中英文两行小字:札尔岛脊髓灰质炎疫情情况及投药计划。
霍祥陈述起自己这段时间的调查:经过防疫组多日来对札尔岛AFP(急性迟缓性麻痹)病例的监测检验,已经确认,札尔岛东部村庄里爆发了小规模脊髓灰质炎传染疫情。监测结果显示此次的病例均为I型脊灰病毒感染,并非新型野毒株。鉴于札尔岛是离岸海岛,病例也没有外出史和旅行史,所以,本次脊灰疫情传染源具体的来源还需要进一步排查。目前最重要的工作是,立即对疫区采取隔离控制,从明天起在全岛范围内,开展4轮疫苗强化免疫的疫苗接种活动……
因为疫苗的事,谢华把命都搭进去了,不把这事解决,谁都不会心安的。可惜,昨天假汉克从医院后山逃走了,线索就算断了。
谢华的冤情还没洗清,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其实,从谢华被冤枉时开始,葛努文就在隐瞒事实,阻止疫情被外界发现,也就是是,这次的疫情很有可能是人为的。周悦、李天成和John的做法虽然容易被人误解,但也确实为调查疫情的复杂背景赢取了时间。
霍祥说:“为了配合整个大计划,前期的摸查取样工作并没有让我们医院负责。现在前期工作已经完成,世界卫生组织和联邦政府的卫生部门,已经组织了专家小组进驻札尔岛,我也是专家小组的成员之一,我们医院要全力投入到疫苗接种工作中。直到现在,有些村民们可能还是不太理解脊灰疫情,所以接种工作可能会面临很大困难,也会非常辛苦。”
说完,他鼓舞地问:“大家有没有信心做好?”
“有!”并肩作战,彼此信任,众志成城,就连王晓聪也掷地有声地高喊一声“有”!
霍祥深受大家的情绪感染,“在全球范围内消灭脊髓灰质炎,是人类共同的愿望。我们一代又一代的前辈,为了消灭脊灰病毒,倾注了毕生的心力。作为医生,决不能明知可怕的病毒卷土重来,却视若不见。谢华医生的坚持是正确的,希望谢华医生的精神可以激励大家,打赢这场战役!”
周悦一直认为自己只是个普通的医生,不适合带领团队,现在队长回来了,她也该卸去副队长一职了。可她话还没说完,就被霍队给驳回了:“每个普通人都有可能成为别人生命里的英雄。”
周悦无奈:“有我这样的英雄吗?看到坏人就浑身发抖,四肢发软。求您了,我觉得我真的没有当领导者的能力。”
“边学边做,谁都不是生下来就会的。”说着,霍祥就要回去休息了。
周悦拦着霍祥不肯放他走,霍祥只好郑重地告诉她:“周悦啊,不能否认,你身上有那种坚韧的力量,是这种力量推动你走到现在,走到这里。我明白,在你这个年纪,处于三十而立、蠢蠢欲动又不知道将向何方而去的十字街头,又害怕万一踏错一步,以前积累下来的一切全部化为乌有。这么着吧,目前也没有其他合适的副队长人选,你还是先当着,帮我熬过这段时间,好不好?给个面子?”
怎么有股“套路”的味道?拖字诀,打官腔?霍队玩得挺溜啊。
周悦满腹委屈,正要细说,霍祥一甩手臂抬起胳膊看了一眼时间,说李院长应该醒了,催促周悦去看看。
说完,霍祥逃似的走了。
警局,John对葛努文进行审问。葛努文没有要法律援助处给他指派的律师,也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个叫安芬妮的朋克风女孩儿,一身露脐小西装,嘴里嚼着口香糖,站的时候身体歪斜,坐的时候身体瘫软,总跷着二郎腿,开口就要跟警察算账说扣押当事人的时间超过了24小时。John看了一眼她的名片,实在不敢相信她是什么律师,冷静地告诉她:“鉴证科的取证报告还没出来,现在算账为时过早。”
那小丫头片子居然抱着肚子装生理期肚子疼。
John拿出假汉克·黎写的举报医疗事故一事的信件,指出所用纸张与葛努文检验室的打印纸是同一个型号同一个批次,而且布满了葛努文的指纹。信纸上的文字,所有字母“E”底部一行都有轻微的断裂,刚好检验室的打印机因为是老式的针式打印机,加上设备陈旧,打印出的字母“E”正好与信件上一次次出现的“E”一样,底部有轻微的断裂痕迹。除此之外,检验室电脑的开机密码只有葛努文一个人知道。
John要葛努文给出个交代,丫头片子见葛努文面如死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大喊大叫地吵着说肚子疼,配合不了。
她嚷嚷着:根据联邦法律的嫌疑人保护权益,没有指定律师在场他有权保持沉默,明天再说,明天再说——啊——帮我找个女医生来!”
说完,抓起包,捂着肚子摇摇晃晃地冲出了门。
小丑走了,警局恢复了安静,葛努文双目眼神涣散,脸上表情一点点阴沉下去。
虽说假汉克没有被抓到,但霍祥等人的努力并没有白费,札尔岛州政府发出紧急令,宣布在本岛东部村庄发现AFP也就是急性弛缓性麻痹病例,经检验确诊为脊髓灰质炎。
州长向卫生署启动紧急问责,卫生署长弗来措、防疫部长安普息邦等人与今天被检察署带走问话,被指控玩忽职守,必须对本次小儿麻痹症疫情负责。还有人举报称卫生署内部长期存在不正当利益输送链条,卫生署一下子成了众矢之的,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会惊动民众。
警察署长因为涉及一起身份伪造案件而被带走,对于这起性质恶劣的身份伪造案件,州长发布了长令要求彻查。
至于与王晓聪有关的“医疗事故”一事也被洗清,联邦政府医疗专家组认证蓝蒂娜的情况为手术中正常出血,并非医疗事故。
调查得知,谢华正是最早报告疑似小儿麻痹症疫情的人,其报告却未被卫生署接纳,这件事暴露了卫生署和警察署的腐败,就不知道还有多少腐败没有浮出水面了。
所有的事都已到了尾声,医疗队的医生护士们听着新闻里的时事评论员分析近日与友好医院有关的种种新闻细节,如释重负。
霍祥要带着大家去村子里强化疫苗接种的事,王晓聪跟在队伍后,却被霍祥叫住,“你不用去。”
王晓聪的心里咯噔了下:“为什么?”
霍祥并没有解释,只是让他服从命令。看着大家离开的背影,王晓聪又一次情不自禁地流下了眼泪。留下来值班的乔雨倩和黄淑慧心疼他,一时间却找不到合适的话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