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凯莉想陪李天成去会议室,李天成婉拒:“你这样扶我,别人还觉得我病入膏肓了一样。”
警察塔西也拦住梁凯莉:“梁小姐,这是医院内部会议,您不能上去。”
梁凯莉心里不痛快,却也无话可说,尤其是乔雨倩得意的样子让她窝火憋屈。
匆匆赶来的周悦穿一件沾了黑灰的T恤,头发微乱,脸上也沾了泥水,一边往人群里走来,一边歉意地说:“来了来了!没迟到吧?”
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她,不知道她刚去做了什么,惹得这一身狼狈邋遢又滑稽好笑的样子。
周悦低头看了看自己,不以为然,说道:“今天跑了好几个村子,回来还给晓聪做了个清肠祛湿汤,没来得及洗澡。不过,也不算太脏。”
说完,自己哈哈自嘲地笑了几声。
李天成看了一眼周悦,眼角闪过一道亮光,他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喊头疼,其他人手忙脚乱地扶着他,怕他出事,李天成两手乱抓地:“谁扶我一下。”
塔西主动请缨,却被李天成拒绝了:“为了防止闲杂人等窃听,你得守门,得执行公务。”
说得有道理,塔西只能求助身边的周悦。
周悦迟疑了下,脸如冰霜:“别嫌我脏。”
李天成悄悄往周悦这边靠了靠,“不嫌不嫌,我是病人,哪有病人嫌医生脏的?”
周悦对李天成往自己身边靠这件事不大愉快,冷冰冰地:“也别太靠着我,我怕扶不住。”
李天成为自己叫屈:“我带病上阵,扶我一下而已,这么多意见……”
梁凯莉看着二人你一句我一句跟个孩子似的,心里不是滋味。表面上看,两人冷冰冰的,实际上,亲密又彼此依赖。
塔西示意梁凯莉离开,梁凯莉只能憋着火地往后退。
会议上,John把实际情况说了一遍,疫苗的事,葛努文难逃罪责,至于是否参与绑架周悦的事,暂时还没有确切的证据,因为假汉克留下的手机里没有任何通讯信息,全都被他给删除了。
王晓聪心里不痛快,“简直天方夜谭,借助黑势力为家人报仇,还为虎作伥,掩盖疫苗失效的事实,把失效的疫苗接种给无辜的孩子。”
“闹鬼的谣言也是这帮人散步的,明知道失效的疫苗接种给孩子极有可能爆发疫情,故意做局让村民们误以为孩子们得病是因为撞鬼,还阻止我们取样检验。后面更过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制造医疗事故,试图让友好医院关闭。医院一关,就再也没有人敢追责这件事了。”
“用成百上千孩子的健康做赌注,太狠毒了。”
周悦一直颔首垂目,似在沉思,李天成好奇地凑了过去,小声地问:“在想什么?有什么不对劲吗?”
李天成那张好看的脸映入周悦的眼帘,让她心头一颤,可一想到他和梁凯莉亲密无间的样子,心里又酸酸地,故意往旁边挪了下,冷冰冰地说:“没想什么,别靠我这么近,咱俩不熟。”
李天成又委屈起来了:“对待救命恩人,你这种态度不对。”
周悦语塞。
会议结束,John向霍祥申请:“霍队,有件事要拜托一下。警方接下来的调查工作涉及到谢华医生以及一些医学专业知识,需要一位中国医生配合,您看哪位比较合适?”
John的余光看着周悦,心里盼着周悦来配合他的工作。
霍祥没有多想就让周悦配合,毕竟周悦是谢华的徒弟,能更好地配合警方。
周悦没有多想,也没含糊,爽快地答应下来,只有李天成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心中生起些戒备。
大概是因为太忙了,又要挨家挨户地普及疫苗知识,苦口婆心地劝大家接种,身为领队又要跟霍队去卫生署开会,晚上还要抽时间研究警方给她的资料,休息时间被严重压榨,脸色不太好,身体也有些发烫,乔雨倩察觉到她的不对劲,要她休息。可是,疫苗的事还等着她落实,早一天给孩子们打疫苗也早一天安心,哪有时间休息?
热带海岛的天气像恋爱中的情侣,一会儿晴一会儿雨,周悦出门的时候还晴得好好的,路过林水村外的树林时就突然乌云滚动,电闪雷鸣,下起了雨。倒霉的是,一直找不到入村的路,同行的志愿者又把周悦的背包弄丢了,不得不折回去找,让周悦先去山上的草棚里避一避雨。
雨越下越大,浑身发烫的周悦步履艰难,只觉雨水劈头盖脸地落下,视线总是模糊,看不清路。
风摧树晃,像有野兽穿行,周悦迷迷糊糊地往前走,还真怕林子里突然蹿出个野兽来。热带雨林里会蹿出什么野兽?北极熊还是灰太狼?想了一圈又觉得不对,还真是个地理烂到家的学渣啊。
想起口袋里有一瓶防狼喷雾,她摸出来拿到手里,在心里想着要是碰上什么野兽,该怎么对付。正失神,余光瞥见一个黑影扑来,吓得周悦双腿发软,举着防狼喷雾就喷了过去。
呲呲声盖过了雨声,很快就有人跳叫起来,定睛一看,居然是李天成顶着件黑底雨衣。
还好有雨衣挡着,不然李天成那双眼睛算是废了。
李天成又生气又委屈:“为什么每次碰到你,你都恨不得使出浑身解数来消灭我?”
周悦也很委屈:“你举着这个东西从后面扑我,是个人都会怕啊。”
想到李天成受过伤,不禁问:“伤口怎么样?有没有淋到雨?”
这个男人真是找死啊。
大雨滂沱,到处都是嘈杂的声音,李天成听得很费力,几乎要把耳朵贴在周悦的嘴边才能听见。当他听清周悦的话后,面色一喜,“你是在关心我吗?你呢?感觉怎么样?”
周悦刚想说法就喉咙不舒服,低头咳嗽起来。李天成举过雨衣,把周悦护在雨衣下,就这样,两人紧贴着一起渡过滂沱的大雨。
草棚藏在厚重的雾气里,周悦和李天成站到雨棚里,浑身淌水。雨滴顺着草棚的边沿一串串滑落,叮咚地打在泥地上,水花飞溅,于瞬间绽放,又于瞬间毁灭。
周悦和李天成都静默地看着雨,安静得像两个陌路人,事实上,他们都默契地回想着刚才紧贴着彼此走过的那段路。
大概是因为感冒的关系吧,周悦感觉浑身很烫很烫,尤其是耳朵。
沉默了好久,李天成才猛然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打开背包,从里面拿出一盒感冒药。
他不辞辛苦地带着伤追来,就是为了送感冒药的吗?
李天成从背包里拿出保温水杯,倒了一杯水,掰了半颗感冒药周全地递给周悦。
原来李医生这么会照顾人。
说来好笑,周悦对药有些孩子般的抗拒,她有些尴尬地拒绝:“你才是病人,我又不是……”
只要不承认自己是病人,就不用吃药了对不对?李天成才不管那么多,伸手握住周悦的下巴,使她不得不下意识地张开嘴。
喂了药,又喂了水,周悦不得不乖乖咽下。
“生病了就要照顾好自己,还是医生呢。”李天成心里得意,嘴上却不放过地多说了句。
周悦习惯性地抬杠:“还说我,你呢?”
李天成道:“我都好了,看到你们这么忙,我怎么也躺不住。再说了,我担心你。”
他对她的担心,没有人知情,就像雨滴从一片叶子上落下,没有人留意。其实李天成出事后,周悦第一次去看他时,他就已经苏醒了,周悦坐在床前说的那些话他全听到了。当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是不愿意睁开眼破坏那份美好,他从来没听周悦如此温柔地说过话,如此掏心窝地聊天。
那时,他的眼睛没有睁开,没有看见她的样子,但他在心里想了一遍又一遍,一遍比一遍热切。
李天成说:“躺在床上休息的这几天我一直在想,要是我就这么死了,多后悔啊,还没来得及跟你说……”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让周悦的心里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是温暖还是什么,她也说不清,总之,是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其实,他到底说了什么,周悦马上就忘了,只是很清楚地感受到他的手指碰到了她的下巴,轻微的肌肤触感如有电流一般。李天成的气息距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恍惚中,两人的唇贴在了一起,温润柔软的触感,有着令人窒息的力量。周悦紧张地抱着他的胳膊,随后又主动地迎接他……
这是个比暴雨还急的吻,却又绵长。李天成感受到周悦的回应后,心底如有巨雷炸开,激动地用力吻下去……
一阵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回过神来的周悦像做错事的孩子,猛地与李天成分开。李天成不顾那么多,手忙脚乱地按断了电话,想要继续那个让他发疯、窒息的吻,周悦却冷静地说了一句:“会传染。”
李天成有些哭笑不得,作为医生,这种时候也不忘整理专业知识吗?
“对,会传染。”李天成接了她的话,不顾一切地又一次吻上了这个成天在他面前晃悠,撩动着他内心,让他魂不守舍却又让他无比安心的女人。
有人曾比喻说爱情就像一场重感冒,如果是这样,那传染就传染吧,陪你一起生病,一起高烧,一起浑浑噩噩,一起受痛也一起痊愈。
热带雨林的雨就跟女人的心情一样,说变就变,没多久就放晴了,远处还有一道彩虹,让整座岛看上去有种不真实的美感。
志愿者已经拧着周悦的包回来了,三人继续去村子里做事。路上,李天成溜到周悦身边,挤眉弄眼,可他没有得到想象中你侬我侬的反馈,反而得到一句“就当今天的事没有发生过”。
李天成不依,悄声道:“明明很投入,还说什么假装没发生过。”
周悦羞得满脸通红,着急地解释:“谁说我投入了?我那……那是条件反射,低级神经活动,我中枢神经发达,懂了?”
当医生的,就可以有这么多歪理吗?
李天成才不要懂这些,他只觉得,他的周医生明明是喜欢他的,却跟个小怂包一样一次次躲开,又一次次把他推开。
李天成想要周悦正视自己的感受,周悦却跟个孩子似的想尽了所有说辞,不过,她越是想要证明自己跟李天成什么也没发生过,大家就越是觉得古怪,反而坐实了她和李天成在草棚里有过故事的猜想。
李天成不会任由她“当做没发生过”,他拦住周悦,说道:“今天的事,你还是要对我负责,别想耍流氓。”
周悦急了,“不行,我们不是一路人!”
冲口而出的,往往都是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
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可以相爱吗?会不会兵荒马乱,一片狼藉,最终谁也无法收场?可是,爱情还没开始,就计较结果,是不是太苛刻了?毕竟它不是有标准答案的考卷,也不是天平上的砝码。
她不想承认,是暂时的,李天成相信,总有一天,两人会更亲近。
李天成这次跟来,也有自己的事情做,自从他成为友好医院院长的那一天起,也是札尔岛“村落社区妇女生活研究会”的理事会委员,得定期履行指责。他高高兴兴地去做自己的事了,而周悦却还像偷了糖果的孩子,害怕被家长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