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三十二 金钱卜落
木徵羽2021-05-12 15:556,169

  楚潇予是个算命的,而且是个日子过得非常不济的算命的。

  洛尧城里的百姓几乎都知道她的卦有多不靠谱,所以一般没有人敢前去找她。幸而洛尧临海,常有些往来的商人游客,这些人多半不知情,她的摊子基本是靠这种人养活起来的,好歹能混口饭吃。摊子并不大,固定摆在一个位于街角的位置,不惹眼也不至于被忽视。

  楚潇予常用的占卜工具是一副周易卦牌,再普通不过的木头质地,共有六十四张,每张上书周易六十四卦中的一卦。她的卦几乎十卦九不灵,但她本人似乎完全不在意,照旧每天守着街角的卦摊喝茶看书,作为一个市井里的小人物,她活得很安逸。

  以前找她算卦的人不少,却只有一个人称赞她的卦准得离谱。那人是城西大户人家的小丫鬟,因着弄丢了小姐吩咐她拿去收好的戒指,怕被小姐怪罪,才特来求她帮忙。楚潇予看小丫鬟哭得可怜,心想自己的卦又不准,不能坑了人家,只得起身先安慰了一番,而后又从一只木匣里翻出另一副卦牌来。那叫金钱卜,通过简简单单的几枚铜钱来进行卜术。

  “去你们府后院子里的井边找找。”楚潇予手里掂量着铜板,半晌道。那小丫鬟闻言赶忙回去找,第二天带着几两自己攒下的散碎银子来谢她,说果然是不慎掉落在井旁了。楚潇予收了,毕竟没人跟钱过不去。从此以后这金钱卜的厉害就被那丫鬟传了出去,有不少人慕名前来,指望她用金钱卜给他们算算命,却被她一一回绝。甚至也不说理由,只是摆摆手,默然不语。

  她在这件事上坚决得出奇,除非她自愿,否则谁也说不动。就连眼前这名伶俐明快的叶姓女子,似乎也不例外。

  “叶姑娘要卜卦就用这副,”楚潇予放下茶杯,指了指桌上的周易卦牌,第三次不卑不亢地致歉,“金钱卜只留自用,姑娘见谅。”

  叶姓女子身着绯衣,表情似乎不太情愿。身后跟着一名年纪与她不相上下的少年,见她们僵持不过,禁不住开口劝道:“算了,持繁。我们还是再去找……”

  “找什么找。”叶持繁连头都不回,明显不很耐烦,“从悬河到旧墨,再从千阳到洛尧,哪里都翻了个遍,还不是连影子也没见到。”

  那名少年似乎有些语塞,一时没再接话。倒是楚潇予颇为好奇,“二位是来找人的?”见叶持繁点头默认,便倒了半杯茶给她,“是很重要的人么?”

  她是抱着听故事或看话本的心态听着叶持繁的讲述,一言不发。语毕,叶持繁端起茶杯一饮即尽。

  “滴水之恩以涌泉相报,叶姑娘重情重义,潇予佩服。”楚潇予学着江湖人的手势向她拱了拱手。叶持繁暗想那些江湖上的故事她一定听过不少,连说话的口气都略与之相像。

  “既然叶姑娘不嫌弃,我便用这金钱卜帮你算算罢。”楚潇予翻出那几枚铜币,叶持繁在旁说着“在下感激不尽”一类的语句,谁也未曾注意到,青衣少年原本清冷的神情,开始有了些许微变。

  那几枚铜板被楚潇予托在手里,开始了占卜。叶持繁难得耐心一次,安静地等了许久。

  占卜之后,楚潇予睁开眼,没有去看叶持繁满怀期待的目光,却一直盯住她身后的少年。

  “……叶姑娘当真不知么?”

  “知什么?”叶持繁显得莫名其妙。少年则干脆偏了头看向一边。

  “救你的人名叫云……”

  “云清烟。”清辞唐突地开口,“正是长姐。”

  楚潇予神色显得有些古怪,“这个叫云清烟的女子……恕我冒昧,她已经死了很多年了。据叶姑娘所述的时间,清烟姑娘不可能是救她的人。”

  清辞几乎没有向旁人提过往事,似乎没料到她连这个也算得出,一瞬间愣了愣神。

  “叶姑娘,救你之人,名叫……”楚潇予顿了一下,往青衣少年身上投去一瞥,“云清辞。”

  她看见叶持繁的眼睛瞬时变得有如晦暗之月,微诡的黯然。

  “你……骗我。”纵然楚潇予并非江湖中人,不识得什么命时不命时,却也被那须臾间散发出的剑气所惊骇。那剑气在下一秒封住了她的周身,使她几乎动弹不得,意识却比往常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何出此言?”楚潇予努力平复着心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至于颤抖。

  “非常简单的逻辑,”叶持繁左手持剑,左臂上似有一道红丝时隐时现,这已是御安尺所能把毒性压制到的最大限度,“清辞早就说过不是。所以你的卦不准,抑或你在说谎。”

  话音一出,楚潇予惊异地看了她很久,而后在心里微微喟叹。

  你究竟,是有多信任这个人。

  “……潇予卜术不精,卦象不准,实在无意冒犯二位,还请叶姑娘包涵。”楚潇予没再辩驳下去,眼睑微垂,这话便算作是承认。叶持繁收了命时回鞘,铮地一声,楚潇予听得,心里又是一惊。

  叶持繁当即转身回客栈,片刻不留。清辞脸上带着些拿她没奈何的笑意,向抚着心口念叨“吓死我了”的楚潇予赔礼:“方才持繁多有冒犯,我这里代她向潇予姑娘赔个不是。”

  楚潇予挥挥手摆出一脸不在乎的表情,见清辞欲付钱给她,赶紧出言阻止:“钱就免了,我想听故事。”

  “嗯?”

  “金钱卜是绝不会出错的,”楚潇予一手托腮,边啜着茶道,“所以救她的人一定是你。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不肯告诉她?”

  少年唇角浮起一丝浅笑,却不正面答她的话:“我也想知道,潇予姑娘一开始为何不肯使用金钱卜。”

  楚潇予摆弄着手心里的几枚铜钱,闻言轻笑:“这几个铜钱上凝聚着占卜师一生卜术的精髓——每一位占卜者,一生只能做出一副金钱卜,每卦必灵,然而只能使用三次。”

  “第一次,帮了城西那个小丫鬟。第二次则是为你们。现在还剩最后一次,”铜钱在她手心里翻动出哗啦啦的响声,“我想留给我自己。”

  “你可听说过墨焉?”她微微扬头,微喟。

  清辞脸色微微一动,“当今云罗军的统率墨将军?”

  这段微若游尘无人注意的老旧戏码,云清辞听得入神。

  楚潇予本不是中原人。她出身恩之国,自小父母双亡,只跟着年迈的婆婆为别人算命,以赚钱度日。她看婆婆摆摆铜钱、摇摇木签就能知道别人的事,心里好奇,便也吵着要学。

  然而一向待她温柔和蔼的婆婆却罕见地板起了面孔,神情肃穆,苍老的声音里仿佛含着极为玄妙的哲理:“使不得,这可使不得哟。囡囡,了解命运,未必就是好事,反而容易害了自己……”

  她年幼,自然不懂。只是一味拉着婆婆的衣袖央求。婆婆犟她不过,只得答应下来。从此她便整日与那些卦牌木签打交道,进步快得出奇,连婆婆也微微赞许,说她极有做占卜者的天分。她高兴得了不得,更加沉湎于卜术的修习。

  直到有一天早上,天光还没大亮,正在酣睡的她被慌慌张张的婆婆摇醒,睡眼惺忪地拖着长音问:“婆婆,怎么啦。”

  习惯性地揉了揉眼睛,再睁开时,入眼的赫然是已经打好包袱准备远行的老人,婆婆的面颊似乎一夜之间又苍老了许多,见她转醒,忙活着给她披上衣裳:“囡囡,了不得啦,又要开打喽……走,婆婆带你上中原去,避避风头罢。”

  南疆恩之国对中原天朝向来是小战不断,每战必定征兵加税,闹得百姓苦不堪言,因此每每放出开战的消息,总会有不少人连夜出逃,暂避战火,等战事过去了再举家回归。

  她似乎也感染了婆婆的紧迫感,立刻麻利地穿好衣服,又从柜中翻出个小包袱皮来,将自己视作珍宝的占卜用具一一收了进去,随着婆婆向中原腹地迁徙。自从来到中原之后,她便改姓楚,名潇予,为的是不让中原人发觉自己的出身,群起而攻。

  遇见墨焉,也是在刚来中原不久的时候。

  婆婆年事已高,经不起动荡,从恩之来到中原这一番奔波,几已耗去了她的所有精力,再也无力支撑起占卜的小摊,楚潇予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占卜摊的主人,每日为人算命,赡养婆婆,日子过得倒也波澜不惊。

  一日清晨,她刚刚支开小摊坐定,便有三人疾步而来,从穿着和年龄上判断,大约是大户人家的夫人和少爷,以及一名随侍的丫鬟。楚潇予忙请他们坐下,不成想那夫人从坐定伊始便啜泣不停,楚潇予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听明白她的意思。原来是这洛尧城中闻名的书香门第墨家,幼子名焉,与楚潇予差不离的年纪,自幼体弱,好几次险些丧命于各种恶疾。此番来占卜,是想问墨焉的寿数,以及有无解决的办法。楚潇予好说歹说才劝住了那位夫人,凝神以卦牌占卜。

  卜毕,楚潇予陡然睁眼,一字一字说得清清楚楚。

  “如不治,则必活不过弱冠之年。如欲治,则须拜于习武者门下,以武强身,但此后必将从军,官至大将,最终死于远征。”

  墨家夫人倒吸了一口凉气,沉默良久,才向她道了谢,起身离去。

  那时候楚潇予的卦象准得出奇。不出半月墨家便遣了下人特意来向她致谢,说请了武者教习墨焉之后,他的身子果然大有好转。楚潇予笑笑说不客气,收了答谢的礼金,琢磨着晚上该买些什么好的来,给婆婆补身子。

  墨焉偶尔得了空,也会来找她。楚潇予讲到这里时轻轻叹了一声,一旁听着的清辞浅笑:“所以就成了青梅竹马么?”

  “差不多,”她淡笑,仿佛中间隔着的十数年光阴突然消失不见,她又回到了那个一切静好的年纪,“他亲口说过要娶我……虽然我从那时起就明白,这不可能。”

  她到底是恩之国的子民。以墨焉那般爱憎分明的性子,若是知道真相,是绝不会容许一个敌国的女子成为自己妻子的。

  “后来他真的做了将军,远赴沙场……我第一次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算得这么准。”她手上翻弄着一张卦牌,表情黯然下来,“所以从此以后给人算卦,我算出什么,就会按照完全相反的东西来说……当然,城西那个丫鬟和你们除外,这样要紧的事,是不能乱来的。”

  清辞没接话,由她一个人静默下去。

  “婆婆去世之后,我没有回南疆,就一直生活在这里。药堂的刘姑娘,隔壁买茶叶点心的孙大娘,隔街开铁匠铺的李掌柜,甚至是陌生人……周围的人待我都很好,即便知道了我来自恩之国,对我也跟对别人全没有什么两样,我有时候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中原和夷狄要分那么清?为什么一定要通过打仗来解决争端?恩之和天朝两国的百姓,到底哪里不一样……

  “我不是祭司,我并非巫祝,我只是街头暗巷见随处可见的占卜者。即使看见了命运也无力去改变,唯有眼睁睁地看着,看着他从远方的疆场凯旋,或者陨落在敌人的城头。

  刻木、算签、占扶乩。

  我不奢求通过这些预知神秘的命运和未来,我只想一句……”

  君可安在?

  清辞温言安慰着眼前的女子,心叹,这个时候的南疆,不知又是怎样一番生灵涂炭的景象。

  ---

  十日前,夜。

  长风划破苍蓝幽暗的夜空,剑光呼啸。云掩了月的清辉,隐隐有忽明忽灭的流光低徊,不过半晌便散去。冷雨倏忽间瓢泼。墨焉叹了声气,这雨,怕是到天明也难霁。然而战场上的万变瞬息是无法容他待到天明的。唯有按照先前的计划了。他挥笔写了符,命人传下去。

  令——夜袭。

  此时已是深夜,雨依然下得淅淅沥沥。草中的露珠冰凉。他同士兵们一起行在草丛中,轻装,轻息。时间淡然地流过去,不为任何事而动容。前方被敌人攻占的久歌城,先是淡,远,继而一点点地近了。

  这是无数将士曾经用鲜血也没能守住的城池,现在,将用更多人的性命,将它从南疆人的手中夺回来。

  由于未料到会有如此倾盆的大雨,所以墨焉不得不放弃最先考虑好的、风险最小的火攻。那么唯有前进了。除了开始刀光满地剑影流离的战局,他想不出还有其他办法。

  何况。如若离了南征北战、岁月凝血,自己,与手中的长剑,又将何从?

  再度开始吧。那从未终结的且试天下。

  雨声久久未息。马蹄声纷乱地从零落的雨珠上踏过去。

  在这片寂静安详的深夜里,有什么始终蠢蠢欲动。墨焉想起许久以前,有一名热忱善良的女子为自己算出的预言,唇边浮起一点苦笑。不知道她所说的远征,会不会指的就是这一场。

  不知道自从军以来再未谋面的潇予,如今怎么样。

  在黑暗里待得太久,突如其来的火光使得他一时睁不开眼睛。前方……前方的城楼上,恩之的部队似乎已经等待了很久。每个人手里都举着火把。

  ……可那究竟是如何燃起来的?

  不可能。

  墨焉的脑海中似乎仅余下这最后一个词。

  并非没有预料到敌人已做好迎战的准备。自己所率领的军队虽曾败在敌军麾下,但此战不胜即死、必夺城池的决心却无人可以动摇,士气高振,自然可抵艰险。

  所以最初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只要敌方不采取火攻,那么自己的军队,与敌军,该是有同等的胜算。

  墨焉亦曾为此而担心。既然己方打算过以火制胜,那么便难保对方不会用火来阻挡进攻。若城门内外大火不熄,自己无论如何都进不去本就防守森严的城门。

  夜雨浇灭了这样的念头。

  ……可是敌军就在自己眼前,在冰冷瓢泼的雨水中,燃着火把,仿佛胜券在握。

  那火……究竟是如何燃起来的!?

  墨焉深吸了一口气。手按在银色的剑柄之上。

  出鞘!

  危难之时,唯有血战。

  所谓生死,不过如此。

  ---

  冷雨在天地间梭巡,马蹄自夜色中急掠。号角声刺破寒夜,激起千层呼啸与呐喊。两队人马冲撞于一处,不过须臾之间,令旗、战法、列阵、封赏似乎都成了时光以外的东西,只剩下满世界凛冽的雨声与昏天黑地的激战。那火还是熊熊燃着,彷如黑夜深处浮现的妖魔之眼一般,在漫天纷飞的血滴和雨水里显得突兀又诡异。墨焉带队冲锋,一马当先,接连斩杀十数名敌军士兵之后,一道不属于夜的刺目光亮陡然出现在前方,久歌老旧的城门内外,窜天的火苗伴随着燃烧的“吱吱”声,瞬间惊了军中所有将士的眼。

  火焰是不辞辛劳的坟场工人。黑夜是巨大的尸床。

  那火是如何燃起来的,墨焉始终未曾想通。

  然而死亡,却是真真切切摆在眼前了。

  墨焉心下一狠,一挥手中长剑,眼中皆是赴死的决绝。身后的将士们见了他的手势,有一小拨人跟着主将奋勇向前,然而更多人,却选择了滞留原地,静静观望。

  战局是明摆着对己方不力,贸贸然冲向前去只会被烈火埋葬。久歌不是他们的家园,他们不过是奉命行事,从外地远调至此,无论战事是输是赢,一旦结束,他们就可以立刻返回家乡,何必为不相干的人搭上性命?

  副将最先勒住了缰绳,在他身后,有越来越多的士兵收刀回鞘,远远观望着,停滞不前。

  所以墨焉,在天朝史官的笔下,最后只留下这样一段文字。

  ……平夷大将军墨焉,于咸嘉七年远赴南疆属国恩之平叛,桂月十九,夜袭蛮占之久歌城,未果,部将脱逃,率余部近百人亲身犯险,陷入重围,身负刀剑伤六十余,力战而死。

  他染血的戎装与仅仅而立之年的生命终于泯灭在夜雨中时,久歌的城楼上,亲赴沙场的恩之国君唇角,浅浅浮起了一丝意味不明的微笑。

  墨焉至死也不曾明白的火势来源,是南疆的毒蛊——烈烛蛊虫。

  无论在何等环境下,这些状如金龟子、大小仅如指甲一般的蛊虫,都能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只要有一丝微弱的火引,几百只烈烛蛊虫便可将一座城池焚烧殆尽。

  这是以生命做祭献的燃烧。除却蛊师下达解火令,否则哪怕倾盆冷雨,冰霜暴雪,也灭不去一丝一毫。

  战场上从来就没有所谓的胜利与失败,输与赢。所谓战争。

  不过是斩杀对方的生命。换自己的命。

  ---

  那场恶战之后的结果,便是久歌城陷落,南疆一带最前线的封锁被全面攻破,一时间战报如雪片般飞来。洛尧城中的百姓得知消息,是在六天后。

  那时清辞与持繁早已转赴连渊,楚潇予混迹在人群里,以手做扇驱赶着秋日的燥热,心里却疑惑,不过是一纸战报,何以引得这么多人围上前来,而且还一脸哀戚之色,久久不肯离去。

  莫非……

  楚潇予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拼命挤进去,待看清人群中间被围着的东西时,她的身子猛然一震。一时间只想大声叫喊,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连一声哽咽也不曾发出。

  被围在中间的,是被几名士兵抬起的灵柩。静卧在灵柩中的人叫墨焉,是他们的大将军。久歌陷落,副将弃城,墨焉战死。因着官衔才得了运尸还乡的待遇,还有不计其数的战士们死在久歌城外,马革裹尸,无人埋葬。

  围堵的人群,是自发组织起来的送葬队伍。

  下楼来金钱卜落,问苍天人在何方。她始终不敢用金钱卜再算一次他的命运,只是怕看到这样鲜血淋漓的结局。而现在这结局生生摆在她的面前,没有见识过铁马金戈的她,眼前浮现的赫然是一片血雾迷蒙。

  楚潇予这样心性广阔淡漠的女子,眼里容得下落木千山,天地远大,却独独见不得那殷红的血,朱砂颜色,从远方已经陷落城池的土壤中汩汩淌下,刺疼了她的眼,却不知刺没刺痛这天下。

  她的少年就此湮灭在风沙飞扬的战场上,再也回不来。

继续阅读:第33章 三十三 今宵酒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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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清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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