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他们不能理解这件锦衣为何半夜来这种阴森的地方,但是接下来的所见所闻就更让他们大为震惊。
三人远远的跟着,那锦衣也没长眼睛,兀自飘飘摇摇的走着。
一个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不见。
“那衣裳呢?”白茸环伺周围,并没有发现,忍不住开口问。
元安也皱眉。
不等他回答,白羽就抢先答话,“不见了,我没看见!”
确实算是凭空消失的,否则以他们三人的目力,不至于找不到一件衣裳。
“阴气也闻不太到,这里太多了,混杂在一起。不好分辨。”白茸皱着鼻子,仔细分辨空气中的气味。
忽然,她挣开元安的手,眼睛眯了起来,“跟我来。”
元安疑惑,“不是分辨不出?”
白茸回头,点了一下白羽的背,将那只鸟戳的歪歪倒倒,“要谢谢他,白天的麻辣牛蛙味道。”
原来如此,白羽稳住身形,用翅膀抹了一把脑袋,“嘿嘿,小爷就是这么厉害。”
“莫要耍宝。”元安跟在白茸身后,肩膀动了动,差点把白羽抖下去。
白茸抿着嘴唇,忍着笑没说话,说着那丝若有若无的麻辣牛蛙的气息,一直寻到了一处明显刚刚翻新过的土地。
“在这下面。”白茸跺跺脚,指着地下道。
元安看了一眼那明显翻动过的泥土,泥土常年埋葬附近的人,所以很是肥沃,泛着黑色的油光。
但既然是刚刚翻动过,必然下头埋藏着新入土的人。
元安抬手示意白茸他们离远一点,白羽飞到了白茸肩头,两个人顺从的在后头退了些距离。
只见元安在边上找了一根枯枝,就开始翻土。
他用了几分灵力,速度很快,不多时,就看到了那件绛红色锦袍的一角。
元安带着戒备,手下速度放慢了不少。白茸和白羽也凑过来看,脸上都是惊疑不定。
只见泥土被完全翻开以后,那件绛红色锦衣裹着的是一具完全干枯的躯体,上面所有的血肉已经消失殆尽,只剩下一层皮包骨。
长发披散在地上,隐隐约约看出来是个女人。
一看就是个贫苦人家的,没有什么随身陪葬品,只有一方破席子。
“怎么,穿到这人身上了?”白羽速腾着翅膀,缭绕在元安耳侧。
许是朱雀身上的阳气侵扰到了那件锦衣,它突然开始躁动起来。
一下子展开衣襟,原本将这具尸骨裹挟的紧紧的,就突然松了开来,一下子从土坑里飘了出来。
原本绛红色就变得更加光华流转,像是一丛流水软软的制成。
“退后!”元安伸手一挥,带了些灵力,将白羽推到了十米开外。
那件锦衣原本已经是接近暴走,上头的每一根线条流转都带着浓烈的阴气,在白羽被推走以后,却又慢慢恢复平静。
白茸摸索着牵到元安的手,两个人十指相扣掌心张贴。
她遥遥的对白羽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靠近。
只见那锦衣在空气中摇了一摇,原本附着在衣裳上头的泥土碎屑就全部抖落在地,整件衣裳又是光亮如新。
白茸总算明白这衣服上的土腥味和血腥味是怎么来的了,天天在土堆里打滚,能不沾染上一丝土腥味才是奇怪。
白茸和元安不动声色的悄然跟在它后头,而白羽经过一次差点暴走以后,也变得很谨慎,远远的跟在他们身后,不敢靠近。
忽然,原本安静走着的衣裳上头阴气大作,浓郁的宛若实质,然后以一条黑线的形式,激射到林子深处。
带着新鲜的血肉气息,在空中浓烈的翻滚。
随着气息的流逝,原本光华流转的衣裳慢慢的又褪去了那股流光溢彩,变成了一件再普通不过的锦衣。
元安猛的将手头的碧玉念珠丢了出去。
那碧玉念珠感应到妖邪之气,骤然间从原本的朴实无华变得绿光大作,散发出浓烈的光幕,将衣裳流露而出的阴气阻断。
锦衣骤然被切断了阴气,血气连绵着阴气就在空气中乍然绽开,以绛红色锦衣为中心,向四周铺散开来,形成了一个三米左右的血气包围圈。
而元安和白茸就在圈子里,白茸本就五感灵敏,鼻息也最是敏锐。
被这恶心的气息一冲,整个人都忍不住开始干呕,脸上泛起不正常的黑气混杂着红晕。
元安侧眸,“你还好吧?”
白茸倚在元安肩头,有些虚弱的摇头,“还能撑得住,你继续。”
碧玉念珠被元安催动着。绿光大作,将四周的空间照的透亮。
也顺着阴气的走向,那绿光的净化之意也绵延进了林子深处。
原本漆黑的林子瞬间被一小束线形的绿光照亮,宛如一道生命之光,一直照进黑暗。
随着绿光的激进,林子里传来一阵闷哼,然后一个模糊的声音,带着疑惑,“嗯?”
白茸和元安对视一眼,相携进了林子。
元安听见白羽的翅膀破空声,回头吩咐,“莫要跟来,就在这里,看着那件衣裳!”
为什么总是自己断后?白羽有些疑惑,但是容不得他细想,就只能幻化成本体,守在那件锦衣身边。
元安的碧玉念珠是件至宝,他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品级,是当年慧聪禅师随着木鱼一同送给他的。
那珠子盘旋在他们头顶,绿光倾泻而下。将白茸和元安笼罩在里面,两人的脸上都是一阵惨绿色。
原本元安没有注意到白茸的脸色,两人行进中,元安无意间侧头,就看到白茸原本白玉色的脸上透露出的黑红之色。
“你受伤了?”他停住脚步,搂住白茸的腰,问道。
白茸原本一直咬着牙硬撑,突然被点醒,就倚在元安怀里,吐出一口热血。
血液鲜红,从她嘴角淌落,在衣襟上开出一溜红梅。
“没事,快追。”白茸伸手捏住元安的胳膊,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丝颤抖。
元安想也没想。将手指咬破,温热的鲜血带着药香从指腹流出。
他一手搂住白茸,另一手送入她口中。
鲜血说着咽喉滑落入腹中,但白茸并未觉得有以前哪怕一丝的舒畅,整个人昏昏沉沉,更加摇摇欲坠。
元安眉心紧皱,他和白茸虽然没有拜过天地,但已有了肌肤之亲,她在他的眼里,俨然已经是自己的妻子。
如今这么摇摇欲坠的样子,让元安万分自责,他伸手将白茸拽到背上,背起来就往前跑。
碧玉念珠在给他们指路。
因为路上耽误了些时间,元安奔跑的速度加快,白茸只觉得自己在元安背上颠簸的厉害。
微微的汗渍透过元安的衣裳洇出来,带着淡淡的药香。白茸鼻尖充斥着自己熟悉的,属于元安的气味,昏昏欲睡。
然后,就真的昏了过去。
元安感觉自己背后的人陡然间软了下来,心头一紧,脚步顿住,伸手探了一下白茸的鼻息,还能感觉到微弱的热气。
眼下两难,往前走或者往回腿。
可是碧玉念珠显然感应到那东西距离越来越近,突然间光芒大作,将方圆十米内,都照的恍如白昼。
元安抬眼看去,就看到一条瘦削的身影,穿着一身夜行衣,与自己对峙着。
显然,那人在进行什么祭祀仪式,但被强行打断,背后的祭坛已经完全损毁,他蒙住脸孔的黑色纱幔上,也沾染着血迹。
双目通红的瞪着元安和白茸,冷笑一声,“你就是破了我阵法的人?”
元安冷眼看着他,手上将白茸往背上托了两下,让她趴的舒服一点,“正是贫僧。你这么做,知道是有违天道吗?”
黑衣人嗤笑一声,“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道奈我何!”他的声音粗噶难听,像是指甲搔刮着石板。
显然是经过修饰的,让人认不出来到底是谁。
“你若是潜心修行,自行努力便是,假以时日自然成就一番天地,可你却用这种下作手段,这些死去的人,何其无辜。”元安说到此处,年上都是慈悲和不忍,端的是个英俊仁慈的高僧模样。
黑衣人冷笑一声,“你还有心思操心我?你看看你背后的这个丫头,中了血尸蛊毒,命不久矣。你度尽天下人又何妨?”
元安闻言,冷汗刷的从额上掉落。
原来是血尸蛊毒吗?他的血可解百毒,但是慧聪禅师也曾在他是小沙弥的时候,摸着他的脑袋告诉过他,“元安。血可解百毒,唯独不能解两种毒,蛊毒和情毒。这两种毒都是你这辈子最大的坎儿。你若遇见,早早离了去,可保平安。”
但如今,自己却没有中毒,蛊毒居然种到了白茸身上!
他的脑中嗡的一声炸响,纷乱的思绪缭绕,让他无所适从,最后只汇成一句话,“白茸会不会死?”
这一个念头就像是春草,只冒了一个嫩芽,就开始在他心中疯狂滋长,他遏制不住自己的颤抖。“有事,冲我来!”他咬着牙,一字一顿的说。
那黑衣人嘲讽的看了他一眼,眼神中带着狞笑,“救她,也不是不行,只是需得你与我做个交易。小和尚,你的道义你的信仰,允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