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安一路往白马寺行进。
而白茸和郎若风乘着飞毯,很快的回到了狐岐山的地界。
她是红狐族族长胡不归的七女儿,因为毛色的问题,一直不怎么讨喜,就被丢在了暮云洞府。但是大多数的吃食用度,还是和其他的公主没什么区别。
白茸摇身一变,变成了一惯在狐岐山的装束,周身穿着月白色的纱裙,背后挂着一条长长的,白色的狐狸尾巴,头顶上两朵尖尖的耳朵也是白色的,看起来软软的,很想让人捏一把。
“要去看看你的父王母后吗?”他们刚落地,郎若风就问她。
白茸皱皱眉,想了一下,又摇了摇头,“还是不去了吧。我这一走好几年,他们也不来找我一二,估计也没人注意我离开了。何必自讨没趣。”
郎若风看了白茸一眼,还未及说话,就一个穿着小夹袄的狐狸崽子跑了过来,“七公主,您可回来了。您不知道,这段日子,您不在这里,我差点被王上丢到蛇坑里去了。”
这是她以前在狐岐山头,一起长大的小丫头,也是她的贴身仆人,流云。
小狐狸年岁和白茸差不多大,也跳脱的很。看到白茸回来,眼泪汪汪的就去拽白茸的手。“我上回听郎少主说了,可能会将您寻回来,就天天在这里等着您呢。”
白茸心情不太好,乍见故人,也没有多少开心,“走吧,流云,我们先回去暮云洞府,这里人多口杂,看到了又不好。我也累了。”
流云抬头看了一眼白茸的脸色,就见白茸一脸的疲惫,眼皮红肿,看起来确实是不太好看。“那就先回去休息。您不知道,您不在这些日子,我可是将暮云洞府每个角角落落都打扫的很干净呢。”
闻言,白茸瞥了一眼流云,这个丫头平时干活就不是很仔细,这么邀功也不觉得害臊。“你可知道我藏在洞府里的银子都被若风掏走了?你还说你仔细打扫了,我看我每日不在山上,你要玩的乐不思蜀了吧。”
郎若风尴尬的搓搓鼻尖儿。“行了,白茸,那一小点银子,你怎么还天天挂在嘴上不放呢。”
白茸听到那个名字,整个人都顿了一下,“若风,我说了,你不要叫我那个名字,我现在是胡小七,狐族的七公主。不再是那个死掉的人了,你知道了吗?”
流云也不知道白茸这四年在山下到底经历了什么,但是看白茸的脸色想是不是什么好事情,就拉着白茸的手,“走吧,七公主,我让人去给你买上几只烤鸡来。您最喜欢的那家。”
“你要跟着我去蹭饭吗?”白茸看了郎若风一眼,问道。
郎若风被拆穿了没有银子,还去了暮云洞府做小偷,有点尴尬,“不了,我将飞毯还回去给我爹爹。这个东西在我这里时间太长,他要担心死了。”说着,一溜烟就跑不见了。
“七公主,您在山下,有没有经历话本里头那些风花雪月啊?”流云头上两个尖尖的红色的狐狸耳朵抖了都,一条火红的大尾巴挂在身后,整个人像是一只小狗一样谄媚,“您不知道,我求了若风少主好几次,让他带我去找您,可是他就是不肯。”
白茸无时无刻不在回忆自己那些年的经历,本来已经决定将自己的内心尘封,却被小丫头一下子又勾了起来。
但是她一惯好强,就扯着嘴角,露出一个笑容,“自然,你家七公主这么好看,一下山就遇上了一个丰神俊朗的公子,开始了一场风花雪月的故事,你是不知道,那个公子爱我爱的是死去活来,一个巴掌都打不走。要不是这次我决心要回来,他恐怕得缠我一生一世。”
这种话用来骗这样子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自然是最好的。
果然,流云听了,整个人眼睛都亮了起来,小圆脸上的黑眼睛滴溜溜的看着白茸,“公主,您在说说嘛,我好像听。”
若是放平时,白茸可能还有点儿心思陪她打哈哈,但是这些天的变故着实让她有些疲累。“先回去,让我睡一觉。醒了再慢慢和你说道。还有,狐岐山脚下的那家桂花酒我馋得很,一会儿去给我打上一坛子来。”
说着,就挥了袖子,兀自进了暮云洞府里间睡觉去了。
房门在流云眼前就要关上,流云跟着挤了进去,伺候白茸洗漱一番后,白茸疲惫的躺倒在床榻上。
流云给白茸放下帐子,总觉得自家小公主这样子看起来很是不同,不像是平时那副没心没肺的,总是和郎少主打架的小公主了,四年时间,对于他们这种狐仙漫长的生命来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但是流云就觉得白茸在这弹指一挥间一下子成熟了不少,不管是她的周身气质,还是她看人的眼神。
想着,小狐狸精就摇摇头,关了门去买酒买鸡去了。
而元安背着包袱,一路风餐露宿,停在了一家破庙里打尖儿。
“高僧,不知从何处来,往何处去?”那家寺庙,比起天王寺来,也大不了多少,只有小小的一个大殿和四五间僧舍。中间一个老主持,带着三个小和尚在这里操持这庙里的一应事务。
这间庙,是供的观音。观世音的雕像慈眉善目的坐落在大殿内,擦拭的很干净。一看这里虽然是很破败,但是是一个真正的礼佛的地方。
元安行了个佛礼,“回主持,小僧元安是从广陵来,一路往白马寺行去。四年前经师尊允许下山历练,如今是回去师门报个平安了。”
那个老主持赶忙也给元安回了个礼,“原来高僧是白马寺的,失敬失敬。老僧静和,这是我的三个小徒儿,灵慧,灵禅,和灵喻。三个徒儿,还不来拜见一下白马寺高僧。”
三个小沙弥穿着淡灰色的僧袍,洗的也有些发白,都笑着朝着元安行了个佛礼。三个孩子看起来不过六七岁的样子。
静和摸着灵喻的脑袋,有些惭愧的看着元安,“高僧,我们寺庙比较小,没有什么好的斋菜招待,只能委屈高僧和我们一起受些清贫。”
元安点头,面带微笑,“主持说笑,小僧也是风餐露宿过来的,都是出家人,没有什么享乐一说。能在贵寺落脚一宿,已是万分感谢。”
他们寒暄着,就将元安让了进去。
晚间,三个小沙弥挤在了一起,挪出了一件僧舍来给元安。
万籁俱静,元安枕着胳膊,躺在坚硬的床榻上。这里清贫的厉害,三个小沙弥都是老方丈在饥荒年间收养的孩子,庙里香火又不怎么样,养活一个老方丈尚且勉强,如今多了这三个孩子,只能是更加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只喝了点掺了水的稀粥,就算是一顿晚饭。
其实吃点什么,对元安的感觉倒不是很大。如今他食不甘味已经有一阵子了。也不管什么东西,吃到嘴里只剩下来了苦味,人心一苦,什么都苦了吧?
夜里的秋蝉,有一声没一声的叫着。这间小小的僧舍,门关着,窗户洞开,能看到窗户外头流过的一条小河。
波光粼粼的月色洒在水面上,元安静静的看着,仿佛能感觉到身边白茸轻柔的呼吸声。他伸手想要去搂住白茸的腰,结果却一手只摸到了冰冷的空气。什么都没有。
怅然若失,月色洒在他空落落的手心里,一切好像都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唉。”元安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抬头看了看月亮。“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白茸,你现在在哪里,过得怎么样了。有没有还在生我的气。”
声音空洞的在安静的夜里渲染开来,这些他无处倾诉的话语,只能向月亮说。
愿以我心寄明月,愿你看月知我心。
元安看着月亮,也睡不着,干脆坐起来打坐。手上的血尸蛊的红线慢慢的在他的皮肉下头蔓延,他能感受到蛊虫在身体里行动。
遂运用起灵力,将身体里的血脉慢慢的调息起来。
灵流在血脉中奔涌,空气中原本淡淡的中药味越发浓郁,元安整个人像是一个大药罐子,从他身体想周围蒸腾出淡淡的白气,似有似无的笼罩在整个僧舍中。
过了小半个时辰,他睁开眼,颓然的叹息了一声,并没有什么效果。只能将蛊虫都驱赶在手臂那个位置,但是却不能赶出体外。这样子下去,天长日久,恐怕要在他的身体里安营扎寨。得赶紧找到朱雀血才行。
他正细细的沉思着,就听到外头的湖面上传来了一丝响动。眼睛往外看去,一个穿着素白纱裙的女子正踩着河水,一路轻飘飘的飞了过来。
月色下,这幅本来很美的画面,却看着分外瘆人,不似九天谪仙,倒似黄泉厉鬼。
元安的瞳孔收缩了一下,他的目光没来得及收回来,就正好对上了那个女子的眼,那女子长得很是俊俏,只是脸蛋苍白,对着元安咧开嘴,笑了一下,嘴唇动了一动,也没听到说了一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