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是菜色不合口味吗？我最近看你经常吐，莫不是病了？”燕如霜掏出帕子递给白茸，一边给她拍背，一边柔声问道。
白茸摆摆手，擦干净嘴唇，站起身子，“没事，我最近肚子有些不舒服，让人给我准备点清粥小菜就好了。太油的我不能闻见。”
闻言，燕如霜总觉得有些怪怪的，但是又说不上来，他也没有妻儿，自然不知道女人怀孕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也就没有往上面想。
一顿饭，白茸果然只喝了一碗清粥。
燕如霜坐在她对面，吃着鱼肉，她眼睛眨巴着，都有些冒光。但是肚子里这个小东西真是磨人的很，一吃油的就想吐，真是没办法。
“小二哥。”白茸看了一眼外头走来走去的小二，唤了一声。
小二应声进来，“客官有何吩咐？”
“你们这边有没有醋渍萝卜皮啊？我想要吃那个。”
“这个您可问对了，这个自然是有的。不过我们家是用的杨梅醋，比一般的醋更加酸甜，可开胃了。要不给你们上一盘儿？”小儿一甩毛巾，笑眯眯的问道。
燕如霜放下筷子，点头，“那就来一盘儿吧。”
果然，这家的醋渍萝卜皮很是开胃，白茸就着这个小凉菜吃了一碗粥，心满意足。
“你好像特别喜欢吃酸的东西啊？”燕如霜看她满足的眯缝着眼睛，有些昏昏欲睡的样子，笑着问。
白茸吃饱了就开始打瞌睡，这段日子能吃能睡，感觉自己腰都长了不少肉肉。“不，我喜欢吃甜的。酸的东西倒牙。”
闻言，燕如霜也尝了一筷子萝卜皮，酸的皱了一下眉头。但是刚刚白茸吃的那么欢，一点儿都没有酸的样子。心头觉得这个小公主真是可爱，总能有些与众不同的地方。
结果一抬头，就看到白茸已经撑着下巴睡着了。
这几天她总是这样，好像随时随地都能睡，燕如霜摇摇头，叫来小儿结了账，抱着白茸就回了客栈。
将白茸轻轻的放在榻上，又给她脱了鞋袜。一双玲珑的玉足露了出来，燕如霜看着她娇小的脚，娇俏的样子和白茸的性格很是相符，薄薄的指甲下头透着一股海棠的颜色。
他眼神幽暗，轻轻将她的脚藏到了被窝里。
复而仔细的观察了白茸的脸，这个姑娘就连睡着了也是一脸的可爱和娇蛮。修长的睫毛垂落在白雪似的脸上，安静而可爱，嘴唇微张着，透着淡淡的粉色，让燕如霜忍不住去尝尝什么滋味。
他这么想着，就慢慢的凑了过去，只是白茸身上的气息就将他的眼睛染上了一层灰褐的色彩，他手撑在白茸的枕头上，鼻息洒在白茸的脸上，嘴唇就要碰上去的那一刻。
白茸忽然抬手，勾住他的脖子，低声梦呓道，“元安，你不要离开我。”
这一声，宛如惊蛰这一天的暴雷，一下子将他从刚刚那阵旖旎中惊醒。燕如霜猛地抬起头，抽身而退。
白茸手下空了，也没把她从梦中吵醒，还啧了一下嘴唇，翻了个身，抱着被子呢喃了几句，继续呼呼大睡。
燕如霜神色变化，他知道白茸心中有那个人，但是看到的大多数是白茸对他的拒绝，他一直妄图让白茸开心起来，替代元安在白茸心目中的位置。
但是无论他做了多少努力，无论元安上海白茸到了何种地步，最后，这个女子梦呓中还是只有元安，只有那个薄情寡信的和尚。
燕如霜默立了一会儿，走过去给白茸掖了一下被角，转身走了出去。
而白马寺正在筹备一场盛大的法事。
元安这几日听闻药人这个身世能够逆转，心情一下子变得好了很多。
也跟着一起搬些重物。
灵慧他们三人有些难过的站在法事场外，看着里头的僧人四处挪动着东西，眼眶有些红红的。
慧聪禅师原本在指挥布置，看到他们三人闷闷不乐的样子，就走过去，摸着灵喻的脑袋。
“你们三人为何怏怏不乐？有什么事情，说出来吧。”
他们三人虽然年纪小，但是辈分却很大，在这边也算是和慧聪禅师一般的辈分。
当时静和禅师离开白马寺的时候，为了不再牵扯上白马寺，收的徒弟也没有随着白马寺的辈分用慧字做明，而是取了灵一字。
回来以后，慧聪禅师还特地问过三个小孩子的意见，结果他们三人都不愿意改，说是师尊给取得名字，就这么一直用了下来。
灵慧抬起眼睛，看了一眼慧聪，叹了口气，“师兄，您说，师尊的舍利子用来做法事以后，会不会消失啊？”
原来这三个孩子担心的是这个，慧聪摇摇头，“不会，这个你们不用担心的。我们做法事，只是取这舍利子中的修为和功德，不会将舍利子破坏的。只是以后这颗舍利子就和普通僧人圆寂时候的舍利子一样，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功效了。”
闻言，三个孩子都松了口气。
“师兄，我们都好担心，做完这个法事以后，师尊唯一留下来的东西都消失不见。”灵喻拉着慧聪的手，撅着嘴巴，期期艾艾的说道，“虽然元安师侄的身世很可怜，我们也很希望他能够早些脱离药人这个身份，但是师尊的舍利子我们也舍不得丢。有师兄这句话，我们就放心了。”
慧聪禅师叹了口气，点点头，“嗯，法事以后，静和师叔的舍利子会被存放到金塔里面，以后你们想他就可以随时去看他的。不用太过难过。”
那边元安也看到了这边，他抖了抖僧袍上的灰尘，走了过来。
三个小孩子看到他，就想开口叫高僧，但是回来以后已经被慧聪禅师告知，以后叫元安得叫师侄，所以都红着脸，还是叫了一声师侄。
元安脸上难得露出了一丝笑意，这丝笑容这几个孩子跟着他风餐露宿一路走来洛阳都不曾见到。
他们见到元安笑了，也都露出了笑意。笑容是会传染的。
“元安师侄，您最近心情好多了呀。”灵慧拉着元安的手，仰起头，问道。
元安点头，“心中有些事情放下了，就觉得松快了不少。你们今日的功课做完了吗？”
小孩子都怕人问这个，一听到这话，原本三个笑嘻嘻的小孩子都像是被霜打得蔫吧的茄子，“还未曾做完。”
“那还是快些回去吧，不然让戒律堂的师父们知道了，又要给你们打手板了。”元安脸上微笑着，说出了最无情的话语。
三个小孩子垂头丧气的和他们道了别，转身离开了法事场。
“元安，这个法事做完，你准备什么时候离开白马寺？”慧聪禅师看着那三个孩子走远了，才看向自己徒弟的眼睛。
元安身量很高，慧聪禅师需要微微仰起头才能和他对视。
“师尊，我希望越快越好。”元安也低头看着自己师尊慈和的眉眼，想到这一出去，恐怕今生相见的机会寥寥无几，就觉得有些伤感，“师尊，徒儿在白马寺长了二十多年，如今要走，心头悲痛难忍。”
慧聪禅师笑笑，“正所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当年静和师叔走，心中也有万分的不舍，但是最后还是落叶归根，被你带了回来。你这一走，也不必挂念什么，为师会每日在佛祖面前为你祈福，祈祷你能够化险为夷，长命百岁。”
元安抿了抿唇，“师尊，我有件事情一直没敢跟您说。”
“说罢，我们师徒之间，也没什么需要隐瞒的。”
“师尊，我在红尘中，遭遇了情劫的女子，其实不是人，是个狐妖。”元安低声道，“徒儿万分惭愧，这种事情原本就不该发生，但是徒儿不仅仅让它发生了，还……”
慧聪禅师低声叹息了一句，“我心中已经有了大概的数。其实你小时候，为师就知道你肯定这辈子不会太平。你的命格就是个很奇怪的命格，除了是药人以外，你还命犯妖星。但是为师也能理解你，既然你准备去好好的和她相处，不管是人还是妖，为师都只能祝你们好运。以后万万要好好的珍惜对方才好，不要再犯浑了。”
元安没想到慧聪禅师居然会这么豁达，知道自己和一只狐妖有了感情，也不加以制止。今天这番剖白，是他想了好久才决定说出来的，也做好了被慧聪禅师责罚的准备，没想到对方轻飘飘的就揭过去了。
“你是觉得很奇怪吗？为师为什么不加以阻止？”慧聪从小将元安养大，对他的心思也都知晓，“因为佛家普渡众生，妖也好人也罢，都是众生平等。若是这个狐妖为非作歹，师尊绝对不会姑息，但是她若只是追求爱情，你们都是平等的，为什么不行呢？”
这段话，让元安的三观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以前总听人说人妖殊途，但是从自己德高望重的师尊口里，却说出了人妖平等这样的话，他嘴唇微微颤抖，心头惊涛骇浪。“谢师尊点播，元安感激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