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莫晚棠也认出了桑榆之。
怎么又见面了?他和饶家人很熟吗?
她才想着,饶娆已经气喘吁吁地跑来,热情地救场:“莫小姐你跑得好快啊!我话还没说完呢,虽然是比赛,但大家都是朋友,不碍事的!”
她说完,已经很娴熟地作起了介绍。
“相请不如偶遇,我来介绍下哈。这位是《越州日报》的记者莫晚棠莫小姐,真正的美女兼才女。今天我特意约了做采访的。”
她说“美女”时,不忘留意桑榆之的表情。
然后又对莫晚棠说:“莫小姐,这是我爷爷。他听说你要写我们饶家的故事,兴致很高呢。还有一个呢,是我爷爷的忘年交,脾气清高得很,你还是别认识的好……”
话还没说完,莫晚棠已经绷不住笑意,客客气气地问候:“饶老先生好,桑老师好。”
“呀!你们认识?”饶娆惊呼。
“嗯,我晚上有在越州大学听桑老师的课,而且他也是我的采访对象之一。”莫晚棠利用鸭舌帽的优势,也悄悄打量着桑榆之。
如意料中一般,他一脸淡定。
“啧啧,看来当记者真的是辛苦。”饶娆深表同情地感叹,“莫小姐,和他相处,你一定很煎熬吧。”
对!没错!就是这样!
煎熬这词简直道出了莫晚棠的心声,但她还是扯了扯嘴角,违心又场面地说:“怎么会,和桑老师在一起,让我学到了很多在书上都没有的冷知识!”
说完,倒是换来了饶家爷孙肆意的笑。
这次钓鱼比赛约摸也是进行不下去了,饶崧整理着鱼竿。其实,刚刚在嬉笑间,他一直不动声色地观察。
先是看到了桑榆之手腕上那转动的表——这是他从未见过的奇迹。
继而,又在桑榆之的眼神中捕捉到一丝微妙变化。别看东家叔叔表面上泰然自若,其实在莫晚棠说话时,他满眼的期待。
“原来是莫小姐啊!刚刚还听榆之提到你这个得意门生呢。没想到说曹操,曹操就到了!”饶家人待人接物都很热情周到。
莫晚棠看饶崧虽然上了年纪,但是言谈举止都非常前卫,心态也年轻。
反观桑榆之,倒是举手投足更老气横秋一些。
“饶老先生说笑了,我哪算的上门生,更配不上得意二字。不出去给桑老师丢脸就是万幸。”莫晚棠再次致歉,“第一次见面就搅了你们的雅兴,怪只怪我球技不行,从小运动细胞就不发达。”
饶崧已经站起身,走到了莫晚棠的身边。先前只是听了东家叔叔提了这个人,此后他又托人去调查,很遗憾,没有从莫晚棠身上找到任何与表和桑榆之有关的蛛丝马迹。
难道真是上天注定的相遇?
“莫小姐可千万别自责,也许对于你桑老师来说,是钓到了一条更大的鱼呢!”
饶崧半开玩笑地打趣,还没等莫晚棠想入非非,就已经被桑榆之打断:“你的确不必放在心上,我本来钓完鱼也都是要再放生的。”
这样的回答,倒是印证了昨天采访中的话——他平时就喜欢做一些消遣时间的事。
莫晚棠抿了抿嘴,虽没有先前的惊讶,但多少还是有些小尴尬。
四人信步闲聊,横竖鱼是钓不成了。饶娆便提议一起去休息室坐会儿,吃点早饭。
莫晚棠自然同意,她早就想换掉这身临时在场馆里买的短袖短裙,被桑榆之看到不说!鬼知道让一个彻夜未眠的通勤打工仔凌晨出来是什么感受!好在,饶娆很贴心,虽然打高尔夫这个想法有些强人所难,但好歹是派了车亲自接送。
不得不承认,在情商这方面,美女就是略高一筹。
朝霞在天际绽放出五彩流云,只是他们还未感觉,此时太阳才刚刚出来。
等到莫晚棠换好衣服回到vip休息室时,却只见桑榆之一人坐在沙发上,手中还握着一份最新的《越州日报》,饶有兴致地阅读。
如果没记错,今天有一篇她主笔的地方艺术评论文章,还引用好几句桑榆之的话。
一股即将社死的预感袭来,莫晚棠硬着头皮问:“桑老师,怎么就你一个人?饶老板和饶老先生呢?”
“噢,他们有点事,离开一会儿。”桑榆之语气平静,像是习以为常。
莫晚棠无奈,只能选择原地等待。她从包里掏出笔记本电脑,正好把两篇稿件修改一下。
而就在对面的酒店露台上,站着饶家爷孙俩,休息室的一举一动,饶娆尽收眼底。
“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想不到桑祖宗也有双标的一天。爷爷,这次我可是按照您的要求,费尽心思地给他俩制造偶遇,你准备奖励我什么?”
“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饶崧早就有所准备。
这小姑娘看起来很普通啊,既无惊为天人之貌,也无惊世骇俗之才,怎么就骗骗是她?
饶娆意犹未尽地看着桑榆之时不时偷看人家的样子,笑说:“这次是真上心了。”
“对待百年难遇的工具人,自然与别人不同。”饶崧合上报纸。
饶娆对莫晚棠印象很好,她倒不赞同爷爷的看法,觉得莫晚棠虽然年轻,但骨子里有一股劲,是纵然害怕也勇往直前的冲劲。
“难道人与人之间就只剩下互相利用?万一他们俩是前世情缘,今生再续呢?又万一桑祖宗是动了真心呢?”
可饶崧却奉劝:“娆丫头啊,那你可得记住咯。结婚可以,感情别动。”
“你又来!”
饶崧扯开话题:“走了,帮人帮到底,我们也要做一回识相的工具人。”
末了,见她还不依不饶,只能使出杀手锏:“你不是嚷嚷着想买新款跑车吗。不去看看?”
*
因为失眠加早起,莫晚棠此刻哈欠连天。她倒了一杯咖啡,贴心地询问桑榆之要喝什么口味的茶饮,但都被对方婉拒。
“我以为你们教授都有喝茶或者咖啡的习惯。”莫晚棠感慨。早知道今天能偶遇,昨晚我就不陪你熬鹰了。
“我很久不喝那些了。”他翻过一页报纸,因为和莫晚棠呆在一起缘故,此刻的确闻到了久违的咖啡香气。
“难道是酒?”
他又笑着否认,没想到下一秒,对方竟然像什么重大发现似的,兴奋地说:“天呐,那么年轻又那么自律。桑老师,恕我直言,你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三十出头的人,倒像是二十岁。”
桑榆之心头一紧,以为她发现了什么,却听她补充:“一般的教授除了秃头就是啤酒肚嘛……”
好吧,原来是这样。
桑榆之结合她写的文章,给出中肯总结:“莫小姐,我发现你还挺会给人盲目下定义的。理性看问题和客官分析不是新闻工作者的基本素养嘛。”
莫晚棠瞪了眼睛,流萤小扇般的睫毛眨了眨:“唉!我可太失败了,桑老师你听不出来我在拍马屁嘛?”
好吧,他又一次被耍了。
这时,莫晚棠手机里有消息进来,看了才知道,饶娆说山里临时有急事,不能过来了,等到处理完,再派车送她回去。
莫晚棠这才意识到饶娆的事务一般都在清晨,不告而别倒也是情理之中。只是,她没空耗在这,今天请的短时假,必须得回报社了。
万万没想到,这会所位置偏僻到莫晚棠不停刷新手机,愣是没有一个司机接单。好不容易有一个顺风车,看到不远处太平公墓的定位,也果断拒绝了莫晚棠。
她只能求助桑榆之:“桑老师,能搭个便车,送我去最近的公交车站吗?”
“可以。”他迟疑了一会儿,勉为其难地答应。
两人出了绕过球场停车场,又走了一段路,莫晚棠终于在一个凉棚下看到了桑榆之的座椅——一辆山地自行车。
没错,她没看错,是两个轮子,还改装了后座。
“上车吧。”桑榆之倒是很淡定,“只是要麻烦你帮我拿着渔具。”
莫晚棠难以置信,一时间说不出话。
“我家住的不远,不用车。平时若有事外出,饶家会负责接送。”他说话时,总给人一种清风徐来的舒缓感,和莫晚棠急迫的心情形成对比。
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莫晚棠也不好再推搡,在挨批和颜面间,她还是毅然舍弃了后者,默默坐上了车。
一路上,车子以时速十五码匀速推进。她看着缓缓移动的导航软件,抑制了几次想跳车的冲动,耐心帮桑榆之指路。
天气晚来秋,清晨的风带来些许凉意,迎面是桑榆之宽阔的后背,让她想起很小的时候,她爸爸也是骑着自行车带她上街,但没几年,榕城街道拓宽,新城建设飞快,基本上家家户户出行都是汽车,很少有人再会用这种低碳环保的方式。
莫晚棠想着是不是应该找些话题来打破僵局:“桑老师,有时候我觉得你根本不像这个世界的人!”
前面的那个人忽然挺直了背,音色有些激动:“哦?”
“就好像是从很久很久以前穿越来的。”
听着她认真的描述,桑榆之觉得这是个套话的好时机,迫不及待道:“万一,我就是你想的那样呢?”
“这个嘛。”她的确沉默了一会儿,笑道:“如果是这样就好了!”
“为什么!”他更加兴奋,以为接近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没想到,她却感叹道:“全球独一份的新闻被我搞到手,别说转正加薪,足矣名垂史册。不过,桑老师,咱这玩笑是不是开大了?”
风里,尽是年轻人无畏的笑声。他微微侧目,谁知莫晚棠得意忘形后,下一秒突然大喊:“桑老师,小心啊!”
一声巨响,桑榆之连人带车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