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莫晚棠是不去参加海边婚礼的,但架不住喵小姐的软磨硬泡。
“尊敬的苗主编,你不是一向对这些博眼球的采访嗤之以鼻嘛!更何况那是私人聚会,我一个外人贸然挤进去,显得很不合时宜。”莫晚棠极不情愿。
“你懂什么!”喵小姐凑到她面前,一股葱油拌面味儿,“我要的是梁雨君的to签!最近我很迷她啊。据说,她签了新一期的综艺,到时候再要签名可就显得刻意了。”
莫晚棠心说,你现在去要难道不刻意嘛。
“人家大喜的日子,我去要to签……”
她还没说完“你也太看的起我”时,对方已经不怀好意地笑起来:“你得多带着桑先生去参加这些幸福的活动,人家才能有所触动。”
“他……”
“我还没正式和他见过面呢,你说下次聊些什么好呢?聊聊你之前毅然决然请假回去找他的事?”
真是怕了她了。莫晚棠一声叹息:“请领导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小莫,这就对了嘛。”
在《thereasonsofmysmiles》的管乐声中,莫晚棠将思绪慢慢拉回。复而,又望向远处偏僻桌台边那个静静喝茶的男人。
一众热闹的欢颜中,他浑身的孤傲与冷清,显得格格不入。
“看什么呢!”饶娆拍了拍莫晚棠的左肩,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恍然大悟。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桑祖宗竟然会出现在这种场合!”饶娆兴奋地掏出手机,迅速拍下并发送出去,“我必须让爷爷也欣赏下这一世界奇观。”
“他是不是几乎都没有社交?"虽然心里已经明白,但还是好奇一问。
“自信点,去掉‘几乎’两个字。”饶娆见怪不怪,“他没有社交!”
莫晚棠不禁想起之前学院里俞院长组织聚餐时桑榆之局促不安地神情,又想到今天早上他“死缠烂打”央着自己要一起来的场景,实在无法和饶娆口中那位“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的人相联系。
“难为他了。”她无奈地摇了摇头。
“看他现在做你的人形挂件做得那么开心,你是不知道,之前还在我们面前死鸭子嘴硬,怎么都不肯承认对你有意。”饶娆神秘一笑,压低声音,“我早就看出来他喜欢你了。”
莫晚棠压不住嘴角的笑,其实内心早就波澜壮阔。
这时,一曲轻扬的音乐结束,换上了一首俏皮的《sayuloveme》。
饶娆兴奋地说:“快呀,到抢捧花的环节了!”
还没等莫晚棠反应过来准备婉拒,她已经被饶娆拉上了台。仅存的那点脑细胞根本来不及去支配自己的冲劲,唯一能够辨识的就是,梁雨君本人在近距离观察下,真的又英气又有妩媚。
她的美已经不能仅仅用漂亮这种肤浅的词语来形容,而且,本人也超级nice,还和她们打了招呼,问她们是不是杨逸的朋友。
最后,饶娆如愿以偿,抢到捧花。
也不知道是梁雨君有意想助力一把,还是饶娆志在必得的决心打动苍天,总是,莫晚棠看见她一个跨步上前接下那束鲜花时,她也发自内心地替她和杨逸开心。
后来杨逸也在大家的起哄声中上了台,他本就能说会道,自然是滔滔不绝地将这个场面控制地宾主尽欢,顺便还为自己的婚庆公司打了一波广告。
鼓掌声再次响起,“重在参与”的莫晚棠缓缓走下台,桑榆之已经起身等着她。
“回去啦。”她笑着挥了挥手中两张梁雨君的戏照,背面是她精心签好的寄语,“沾到喜气,还完成了朋友拜托的任务。”
“好。”他似乎也从来不会问什么,很迁就自己,“累不累?”
“这话应该是我问你吧,一个人坐那么远。”莫晚棠发现他都没吃过东西,心里想到了什么,“走,回家给你煮面去。”
就在两人准备离开时,眼前忽然走来几位保养得当,身段玲珑的女士,莫晚棠只觉似曾相识,待到对方开腔时,她终于记了起来。
这不是之前采访过的名家林燕丹,只不过她今天的衣着和妆容更显精致,竟然比去年还要光彩照人。
再看看旁边的另几位,举手投足间,有自然流露一股与众不同的艺术韵味,莫晚棠虽不认识,但猜测应该是越剧界的泰山北斗级别。
“林老师,好久不见呀!”她诚意满满地打招呼。
林燕丹施施然点头,转而却堆满了笑看向桑榆之:“桑先生也在啊。”
很快,她的目光落在了两人十指紧扣的手上,唱了几十年戏剧的表演艺术家,看什么都充满了剧情。
“哟,当时我还纳闷呢,是谁家的小姐,竟劳动饶老先生大驾来请我。原来啊,是桑先生心尖上的人。”她有着与年龄不符的娇柔声调,听得莫晚棠怦然心动。
那个还未问饶娆的问题,他究竟是多早喜欢自己的?想不到此时林燕丹三言两句就戳中要害。
“我们家小棠初出茅庐,不懂人情世故,还要林老师多多照顾。”桑榆之却握紧她恨不得马上松开的手,坦然应答。
“那是自然。”爱屋及乌,林燕丹对莫晚棠的态度又提升了一个高度。
几人说罢就要分道扬镳,林燕丹说她在这儿迎一位师叔辈的老师,是当年红遍江浙地区的苏菡老师,她还拍了第一部越剧电影《葬花》。
听她们议论着,莫晚棠也跟着听了一耳朵,算算这段历史,那这位苏菡老师应该已经年过七旬。
说曹操曹操就到,苏老师身着一套墨绿色旗袍在几位后生的搀扶下缓缓而至。
“苏老师,您当心脚下。”林燕丹也上前相迎。
“我老太婆动作慢,来迟了,一会儿先自罚三杯。”听她说话中气十足,擦肩而过的时候,莫晚棠悄悄打量,感慨这些老师果然深谙保养心得,怎么看也不像个古稀老人。
她发如银丝,但双瞳剪水,精气神俱佳,当她的余光扫过莫晚棠和桑榆之,忽然放慢了脚步。
“二位请留步。”莫晚棠环顾四周,确定没有其他正在逆行的人后,才反应过来,她在叫自己。
反观桑榆之,依然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仿佛所有人在他眼中都是过客,任何身份都无法令之动容。
“像,真是太像了。”苏菡没来由地感慨道。
随之而来的,是她望向桑榆之的眼神,莫晚棠惊觉竟有那么点像自己当初看桑榆之的样子。
“苏老师,这是越州大学的教文史的桑先生,您也认识?”林燕丹连忙向她介绍。
苏菡似乎对他的职业没有追问的兴趣。只是问道:“你是沉舟先生的后人?”
桑榆之笑着否认:“我并不认识您口中的沉舟先生。”
“既非故人之子,却有故人之姿。”苏菡语气大起大落,“我也是老眼昏花,纵然你们连声音都一模一样,但这年龄也对不上。”
“世上相似之人总有,许是我长得太大众化,让您认错了。”桑榆之自谦道。
“是非对错,缘来缘去的,年纪大了就爱怀旧。”不知是不是莫晚棠听错,苏菡说话时,竟有些鼻酸之音。
“走吧,苏老师。我看呀,您是高兴得醉了!”林燕丹拍了拍她的手背,一阵哄骗,倒是让老前辈重新笑逐颜开。
见她们渐渐走远,方才还和林燕丹一些互相恭维的几个人就开始八卦起来。
“苏老前辈口中的沉舟先生是谁?”一个人问。
“你连这都不知!”有人忽然洋洋得意地笑起来,“四十年代越州鼎鼎大名的才子,写过很多有名的剧本。”
“可是听苏老师的语气,不像是合作关系那么简单呀?”
“你这么迟钝都看出来了。听说当年剧团中很多演员都迷恋沉舟,苏老师应该也不例外。不过,没几年,沉舟先生就搬走了。当时兵荒马乱,信息又不发达,具体发生了什么恐怕只有当事人知道啦。”
“你们怎么还在这,雨君已经来敬酒了。”
“走啦走啦!”
这几人就那么闲聊了一嘴,而莫晚棠却已经把前因后果联系在了一起。
“我们也走吧。”桑榆之低声催促,拉着她穿过金色织锦般的浅滩,走在回家的路上。
“当事人,你不给我科普一下吗?”两人并肩而行,她表情不可名状。
“聪明如小棠,什么都瞒不过你。我当时用‘沉舟’的笔名在剧团写了几年剧本。后来阿崧南下去寻寿木生意,我也跟着他走了。说起来,我和苏菡上一次见面还是在五十年前,真是美人迟暮,令人唏嘘啊。”
听他如实地说完,莫晚棠心中已经把国骂循环了好几遍!
她要听的是这些屁话嘛!
她纠结的是到底有多少人迷恋他,而他到底是怎么回应的!
思及此,莫晚棠不禁冷哼:“白梅阁主,沉舟先生……你究竟有多少个马甲,一个手指数的过来吗?”
说完他伸出手在他眼前晃动,愠气才下眉头,有上心头。早该猜到的,若非原著者,怎么会收藏着绝版的《城春草木深》。
“该不会桑榆之的名字也是个马甲吧!”莫晚棠惊呼,以他的本事,抹掉网络记载,修改一些历史记忆也不是难事。
“小棠,你真的冤枉我了,我从来不穿马甲,就算是正式场合搭配,一般我也选择简单的款式。”他一本正经地解释,莫晚棠这才发现,他头上沁出了细密如织的汗。
惹得莫晚棠苦笑不得:“就你这种与世隔绝的词汇量,我真的很担心你接下来该如何立足?”
“所以啊,我只能软饭硬吃了。”他忽然道。
“嗯?”
没、没、没有听错吧,堂堂一个教授,竟然这样用成语!
“你不知道吗?我编剧过很多男性角色,不是穷途末路靠富家千金接济,就是在善良貌美的狐仙的助力下登科及第,我们把这种角色俗称为‘软饭男’。”桑榆之给她列举了几个耳熟能详的小生角色,听起来好像还真的都是这么一个套路。
只是,富家千金?貌美狐仙?
“桑榆之,你到底是夸我呢还是夸我呢?”莫晚棠瞬间被气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