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地震余波
小香颂2024-03-05 16:313,421

  猫小姐问:“那你可曾有受过伤?”

  “这倒没。不过,每次碰到他的身体……我是说,无意间的那种触碰啊……我都感觉有一种微妙的电流麻醉全身,紧接着就是心跳加快……”她描述的是事实,但这种感觉一旦宣之于口,怎么听起来这般羞耻?

  “咳咳,小莫,我怀疑你在凡尔赛。这边建议你别欺负我这种快到更年期的‘少女’。”猫小姐打断她的细节描述,并发出‘绝交’警告。

  “真的,我没有夸张。是生理上的那种电流感,不是心理上的。我分得清。”莫晚棠越描越黑。

  “听起来太带感了,现代版《牡丹亭》?还是《聊斋》?”一看猫小姐就是个典型的浪漫主义者。光听莫晚棠回忆往事,她已经将自己看过的那些传奇小说想了一遍。

  莫晚棠无奈,觉得自己无法与她引起共鸣:“姐,你一定是电视剧看多了。”

  “不过,就你这张秀色可餐的脸,几次主动明示暗示。那姓桑的还不动心,要么就是有难言之隐,要么就如你所说,他不是个正常人。”

  猫小姐总算是正儿八经地分析了一次,话说回来,这两者有什么区别嘛?

  “难言之隐是指?”

  “比如,他……”猫小姐右手在空中翻腾了几下,道,“喜欢男人。”

  “噗,那我倒是宁可相信他是个鬼。”莫晚棠垂头沮丧。

  大概是深更半夜更容易让思绪乱飞,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一点也不觉得困。莫晚棠正愁没有一个倾诉对象,如今,她正好可以将自己这番心事一吐为快。

  几天后,报社收到了一个从越州寄来的包裹,不用说,就是莫晚棠的。

  阿温去拿快递,正好替莫晚棠搬到了办公室。

  “晚棠,你的快递还怪沉的呢!”

  “谢谢。”莫晚棠随手拿起一支水笔去戳开胶带。

  原来是饶娆和杨逸出去旅游,给莫晚棠带的伴手礼。也难怪阿温搬不动了,里面有几盒化妆品,都是女生很爱的护肤品牌,一看就是饶娆的手笔。还有当地的特色零食,比如什么皇室大婚同款巧克力了,还有什么网红饼干,不用说,这一定是杨逸逛街的同事还兼做了市场调研。

  莫晚棠选了几支护手霜和香水送给了阿温和晴子,正好猫小姐也在,她便将几包零食都“上贡”给了领导。

  就在她准备去扔盒子的时候,忽然发现最底下还夹杂着另一个礼盒,薄薄的一层,正好卡在纸板里。

  莫晚棠轻拽掉绑成蝴蝶结的黑色丝带,里面竟然是一本书。她当然记得,这是在桑榆之家的秘密地下室收藏的《城春草木深》手稿。

  整个越州,可能全国都仅此一套!她中意这套书,他是知道的。

  但此时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送给自己的礼盒中?

  

  莫晚棠满腹疑惑,翻开书本的扉页,上面竟然有新墨的字迹,写着:

  故城春深,海棠依旧。

  只恐夜深花睡去。

  终不闻。

  就这昭昭心意,若说桑榆之无意于她,打死莫晚棠都不信!只是,他既已婉拒,何苦又这番煞费苦心?

  莫晚棠闭眼叹了口气。

  “这人对你有意思啊!”猫小姐吃着牛奶棒,凑上了只看了一眼,便得出结论。

  “主编……”莫晚棠合上书,也做了一个决定,“这周我想请个假,回趟越州!”

  猫小姐点点头,心中了然了大半:“当面问清楚也好,省的牵肠挂肚,整日打哑谜。”

  这次,莫晚棠有备而去。

  不管桑榆之是人是鬼还是神仙,都必须撬开他的嘴,让他现出原形不可!

  摆渡船只有周三和周六个班次,因此,莫晚棠买了最早的船票,简单收拾了一个双肩包的行李,准备去码头坐船。

  谁曾想,在过道上就碰见了猫小姐和几个大领导从会议室疾步而出。莫晚棠还没来得及和她打声招呼,就已经被她厚实的“猫爪”揪进了办公室。

  “小莫,情况紧急,你可能走不了了。”

  莫晚棠心里一咯噔,她知道猫小姐不会拿这种开玩笑,一定出了什么大状况。

  “出什么事了?”

  猫小姐一边说,一边翻箱倒柜整理器械:“观澜岛附近的南部山区爆发了地震,初步预计五级以上。我们得马上赶去现场采访报道。车已经在门口等了。”

  “那我和你一起去。”事发突然,莫晚棠自然是来不及回家放行李了,扛起摄像机,就往外冲。

  爱情中,她是奉行敢爱敢恨,直球表白的“莫大勇”;而工作中,她也是迎难而上,从不推活的“拼命海棠妹”。

  猫小姐心中领情,她深知阿温做事不靠谱,晴子又被家事所累。那一刻,她心说,等这次从地震灾害现场回来,一定好好带她,尽自己前半生积累的经验教授与她。

  *

  观澜岛的南部,有众多连绵的列岛,名字多到连观澜本地人都记不住。这次的震源集中在一座叫作“鸢风山”的小岛,所幸这里人口不多,但还是有一些原住民受其牵连。

  “我现在所在的位置是鸢风山村落附近。就在今日凌晨,这里发生了5、4级地震,持续时间大概1分钟左右。目前,救援队正在紧急疏散村民。记者莫晚棠发来报道。”莫晚棠调试好设备,按照猫小姐教的形式,进行现场播放。

  海风将她的头发吹成了凌乱的玉米须,但她始终不慌不忙,吐字清晰,以稳定的状态向全市乃至全国播报新闻。

  “表现得很棒!”下播后,猫小姐替她摘下耳麦,伸出大拇指,给予最大的肯定。

  但她们才在大巴车中坐下休息了不到十分钟,又有消息传来,鸢风山附近依然余震不断,还有两辆卡车被困其中,需要进山报道。

  “小莫,你在这儿呆着,负责把最新报道整理成文字,传送回社里。我跟他们进山去!”别看猫小姐平日里“消极怠工”,但每次有大事,第一时间挺身而出的还是她。

  猫小姐把笔记本电脑放到莫晚棠腿上,起身,却发现右脚一麻,使不上劲。

  “还是我去吧,苗主编!”虽然猫小姐没说,但她长期生活在海边,腿有风湿,且时常发作的事社里人都知道。更何况,领导也背着包毅然前行,莫晚棠根本来不及思考,直接表态。

  

  “那你注意安全,有情况随时联系。”猫小姐又拜托了随行的几个熟人,让他们照顾好新人。

  *

  落羽码头,充斥着人来人往的喧嚣。

  但在那个不被人注意的角落,却有一人安静地靠着椅背。他低头垂目,修长的手指规律地拨动着手中的那一串星月菩提子。就像个入定的出家人,与整个环境格格不入。

  阳光将他清瘦的侧影勾勒上一圈金边,当拨完第108颗菩提时,桑榆之方才抬起头,留意着手机发来的讯息。

  无论是去江心屿还是观澜岛,都需要在这里坐渡轮。一小时前,饶娆的助手将桑榆之送到码头,他想一个人静静待一会儿,就让助手先回去了。

  果然是饶娆发来的。

  一是埋怨他打发助手,二是发来了在江心屿接他的工作人员的联系方式,那人叫老严,人如其名,口风紧,又不苟言笑,适合桑榆之这种闷葫芦。

  桑榆之收起随身的佛珠,这串珠子还是玄参方丈临走前留给他的,不知不觉,他就想起了玄参和他说的那些话。

  那日目送莫晚棠和沈栩汀一行人下了仙客峰,玄参就哈哈大笑起来。

  “大师何故发笑?”桑榆之收回视线,偏头问玄参。

  玄参顾左右言他:“有花堪赏直须赏,莫待海棠空欲晚。阿弥陀佛。”

  山下的垂丝海棠的确已经盛放,粉的红的,似巴洛克珍珠,不论近观还是远眺,都有不一样的朦胧美。

  桑榆之道:“你也想去赏花?”

  “此花非彼花,开在山间,落在心上。”玄参早就看穿桑榆之的心事,凭他们多年的交情,这位稳重的桑先生从未有这般心不在焉,眼神飘忽的状态。

  几十年前,玄参还只是灵隐寺的打杂的小师父。某一段时间,常常看见桑榆之来寺中,他不似寻常香客,从不求佛,却每次都会往功德箱中捐功德,数额巨大。

  有一次,玄参终于忍不住,问:“这位施主,你是不是数错了?”

  “错不了。如果做这些能让人心安,便够了。”没想到,桑榆之却这样回答他。

  抬眸那一刻,玄参更惊讶了,这人看起来才不到二十岁,为何愁云惨雾,满腹心事?

  久而久之,桑榆之倒是会主动和玄参聊天,知道他好读书写字,还会给他带些文房笔墨。后来,玄参听说他搬走了。

  桑榆之倒是常有书信寄来,再后来,他们再次重逢,玄参已经从小和尚变成了独当一面的大师父,而桑榆之却容貌依旧。

  眼见被他拆穿,桑榆之也不矫饰,直言:“还请大师点化。”

  寺檐的雨链落下几滴残留的雨水,伴随着玄参的声音。

  “诸法因缘生,诸法因缘灭,万物皆缘。我们所有做的事,都不过是在因缘中打滚。榆之,你的爱也好,恨也罢。一切都会随着因缘,生或灭,世事都无法逃离这种法则。”

  新燕归来,空山绝响。

  所以,那些魂牵梦萦,那些莫失莫忘,那些恩恩怨怨,全在自己的一念之间。

  桑榆之终于明白,自己眼中那些咫尺天涯的事,对于莫晚棠短暂的人生,不过是刹那芳华的绽放。

  他转身鞠躬,双手合十。随即,小跑着来到了偏殿的解签处。

  此时,寺中已没了游客,小和尚们正在整理打扫,准备做晚课。

  

  桑榆之向他们行礼,翻开功德薄,里面记载着每一日香客所捐功德以及请签的简单诉求。

  他找得仔细,直到看见——

  饶娆,一千元整,愿感情美满,财运亨通。

  莫晚棠,两百元整,愿工作顺利,家人身体健康。

  没有提及沈栩汀,他心中闪过一丝确幸。

  晚风过处,吹过了软面薄的纸张,没曾想,后面还有一行小字,莫晚棠,两百元整,愿桑榆之平安顺遂。

  何以负卿心?那一刻,填满心房的不仅是喜悦,更是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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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道桑榆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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