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轮到桑榆之差点被茶呛到。优雅如他，故作镇定地吐出四个字：“恕难从命。”
莫晚棠原本还一脸期待地吃瓜，悻悻道：“不会是太多了，超过了论文巨著的数量吧。”
“如果我没记错，莫小姐是文史板块，而非文娱板块吧？”
唉，姜果然是老的辣。
这桑榆之虽然看起来文质彬彬，但其实老奸巨猾，几次言语交锋下来，她根本没占到便宜。
忽然，她瞥见了桌上的棋盘，刚刚没仔细看，原来桑榆之下的是围棋。于是，计上心来……
“这样吧，桑老师。我和你来一盘。我若赢了，一会儿我问什么，你就得答什么。”开玩笑，围棋可是她的保留特长。中学时，莫晚棠还拿过全国公开赛冠军。
桑榆之自然是舍命陪君子，但又好心提醒：“那你若是输了呢？”
“悉听尊便。”她模仿他的语气。
“我问什么也答什么？”
“知无不言！”
她不假思索与他达成共识，虽然带了点赌的成分，大半还是棋瘾作祟。两人对弈，初开局面。
几招过后，桑榆之发现自己还真是轻敌了。原本他还怕莫晚棠输的太难看，胜之不武。现在看来，这个担心是多余的。
莫晚棠棋风如其人，泼辣奋进，大有“气吞山河势如虎”之势，一上来便占了上风。
而桑榆之一向追求稳健，步步为营，难免深思熟虑，举棋不定。
“哎呀，桑老师你倒是快点落子呀。你再这样，我要用倒计时了。”这不，她已经催上了。
桑榆之反而下得更慢了：“别急，事关我的清誉，自然要想清楚再下。”
“可你也忒慢了。”莫晚棠都恨不得帮他下。
“莫小姐，耐心点。”
悠长的古琴音乐回荡在房间里，像是催眠。莫晚棠的耐心已经磨光，就在桑榆之欲落子又拿起时，她忍不住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诶，落子无悔啊！桑老师你可别耍赖。”
因为速度太快，那枚黑子滑落下坠，莫晚棠忙松手去接，指尖却触碰到了桑榆之的手心。
那么一瞬间，有一丝酥麻的错觉直达心口。似触电又非触电。
说实话，她不是没有和异性有过肢体接触，但这一次，这感觉为何如此奇怪？
就像是做科学实验时无意间触碰到电流，新鲜又奇特。又像被蚂蚁咬了一口，不痛不痒，但你能感觉到那种与身体格格不入的不适。
抬眸时，慌乱的目光恰撞上了桑榆之那双深邃的眼，害得她赶紧将视线上移，左顾右盼。
“对了，还没请教莫小姐，如此精湛的棋艺是师承哪位国手？”
“才不是国手，是我的太外婆啦。”
没想到，提起自己的亲人，莫晚棠倒是一改往日的油腔滑调，一脸认真道：“小时候爸妈工作忙，我在乡下的太婆家住过一段时间。她会的东西很多，我的棋艺就是她启蒙的。其实，她那时候已经有轻度的阿兹海默症，忘东忘西，却总把一些话挂在嘴上。后来，我回城里念书了，太婆也去世了……”
“抱歉，提到了你的伤心事。”桑榆之礼貌地打断。
莫晚棠鼻子泛酸，依然自豪地介绍：“桑老师，你知道吗。太婆有很多经典语录，比如她告诉我，棋如人生，做事要黑白分明，杜绝中间地带。”
不知怎的，听她这般讲述天伦亲情，桑榆之的内心也泛起一丝涟漪。两人心照不宣，低头关注棋局变化，没有再聊天。
但当桑榆之等了一会儿，发现白子迟迟没有增加时，才看到对面的莫晚棠已经睡着了。
她就这么斜倚着藤椅靠背，散落的发尾随呼吸起起伏伏。
这一刻，桑榆之觉得她像极了自己曾经养过的一只猫，俄罗斯蓝猫，娇憨中带着一丝圆滑。后来，那猫大概是嫌弃主人家太冷清，竟然偷偷逃走了。
所以，桑榆之是不会叫醒她，让她从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离开。
他在角落点上蚊香，熄了灯，自己则带上门进了里屋。
东方既白，夜色褪去，殊不知，那束被桑榆之随手放置在桌案上的向日葵花束也悄然焕发着生机……
*
直到报纸样张刊印完毕，莫晚棠还迟迟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真的完成了如此艰巨的任务。
那些当初等着看她出丑的同事，不管出否真心，如今都得跟着主编在群里给她点赞、送花、鼓掌。只有莫晚棠自己知道，每一个成果背后，都有不为人知的努力。她的越州人物专访栏目，算是打响了第一枪！
她退出群聊，点开了一个新的聊天框。对方没有头像，她却抄送了一份样报图片过去。
这便是她今天第二桩丰功伟绩——成功教桑榆之注册微信并添加了好友。
此事还要从清晨说起。
莫晚棠是被窗台上的鸟鸣声吵醒的，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在下棋时睡着了！更要命的事，桑榆之已经衣冠楚楚地站在不远处。
“莫小姐，早啊。”他热情地招呼莫晚棠。
不用说，莫晚棠也猜到了自己身上的毛衣外套是谁盖的了。
“诶，不早了！桑老师，我该上班去了。”她甚至都不敢正视对方，假装很忙碌地整理手机、笔记本电脑等物件。
一不小心，手点到了微信，空旷的房间里忽然传来了杨逸的播音腔：“莫莫，看你一晚上也没什么事！我手机没电了，先退咯。”
糟糕！她怎么忘记了这茬。
就在最初桑榆之叫她留下来改稿时，莫晚棠嘴里应承，但还是留了心眼。她悄悄联系杨逸，又打开了实时定位，万一有什么事，也有人能赶来助她一臂之力。
事实证明，是她小人之心了。
“这个……桑老师，你听我解释，俗话说，小心驶得万年船……保护自己也保护您的声誉……”她支支吾吾，恨不得扒出一条地缝遁走。
没想到，还是低估了桑榆之的修为。人家根本不关心这些伎俩，只是好奇地问：“这是什么意思？”
“哦，是我的一个学长，叫杨逸。学播音主持的。”
“我是问，这是什么功能？”
“啊，噢——微信里的共享实时位置啊。”莫晚棠忍不住反问，“你不知道？”
桑榆之满脸的好奇不像是在逗她，他看着莫晚棠点开屏幕演示后，大概有了了解。过去，他是不需要，所以连微信都没有。如今，竟有这样一个为他“排忧解难”的好东西，自然是要物尽其用！
只要共享了实时位置，就能找到莫晚棠。而有莫晚棠在的地方，便拥有的分秒必争的流金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