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将至，每个单位都在加班加点做总结，更别提本就忙碌的报社。
经历情伤的莫晚棠努力给自己找活干，就像遇到危险后自救的鸵鸟，工位就是她避难的沙漠。
所幸，有付出就有回报，年终大会上，她获得了陈钰和其他几个领导的肯定，予以转正。这也算是一年中最大的收获。
年会进行时，莫晚棠刷着朋友圈，看着大家琳琅满目的新年文案，不禁思绪万千。借着尚未消退的彩虹屁劲儿，她也找了几张图，发了一条俏皮的朋友圈：
“新年请多多指教！”
九宫格正中央的图，还心机地放了自己的美照，装x完毕后，莫晚棠又被陈钰和几个部门前辈拉去觥筹交错了一番。
今天注定又是一场与酒精的斗争，还好她提前吃了解酒药。
散场已接近11点，莫晚棠和社里几个年轻人说说笑笑走出大门，却见酒店大堂前缓缓驶来一辆车，在她面前停了下来。
她心里一惊，不知该用什么表情回应时，沈栩汀已落下车窗。
“晚棠，我送你吧。”
“不用了沈老师，我约了车。”莫晚棠的心情起起伏伏，从惊讶转为失落，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自己究竟在等谁？
这时，身旁的张姐轻声提醒她：“莫莫，你还愣着干什么，人家沈老师都这么说了，还不快点上车。”
“是啊，你刚刚不是还在惋惜和我们不顺路，要一个人打车，这不有个现成的‘司机’来了！”另一个同事用手肘悄悄戳了戳她的腰。
“我倒是想坐这辆跑车呢！不过……”张姐推波助澜地笑道，“还是不做灯泡了。”
气氛都烘托到这里，莫晚棠心知再推辞就太矫情了。更何况，这天寒地冻的，比起陌生的网约车，她也选择趋利避害。
钻进副驾驶的一瞬间，就有暖融融的热气扑面而来，像是这冰冷城市对她张开了温暖的怀抱。
莫晚棠主动找话题：“沈老师，刚才还要多谢你帮我解围。”
刚才年会上，莫晚棠刚好敬到他们那一圈，就发现沈栩汀也在，他似乎早就注意到了自己，彼此心照不宣地点点头。
“恭喜你啊，晚棠。我以茶代酒敬敬你。”沈栩汀主动向大家说明自己和莫晚棠的关系，又替莫晚棠美言了几句。
“小莫，原来你和沈老师是旧识。那你们年轻人好好聊会儿。”
陈钰也是个有眼力劲儿的，见沈栩汀对莫晚棠格外上心，就瞥下了她，单枪匹马去应酬了。
至此，莫晚棠总算摆脱了酒局。
汽车内饰简洁干净，不像时常载人的样子。呼吸时，会闻到淡淡的香薰，前调带点凛冽，后调有柠檬橙子类的果香。
“你要谢的只有这个嘛？”沈栩汀目视前方，嘴角带笑。
“嗯，加上现在。你说吧，要我怎么感谢你这个大好人！”莫晚棠素不喜欠人情。
“打住！”他忽然打断，“我可不是为了听这种夸奖以及收你发的好人卡。”
“什么意思？”她问。
沈栩汀将尾音拖长：“明知故问。”
她没说话，倒是静静听着车里的音乐，是一首粤语歌，能跟着节奏哼上几句。
好不容易到了红灯，沈栩汀像是替自己圆场：“刚才和你开玩笑呢！早就说了，我们是朋友，举手之劳，何必介怀。”
“当然，不然我也不会上你的车！”莫晚棠如释重负道，“沈老师你在前面路口停下就好，我自己进去。”
“嗯。”
车子缓缓停下，他却熄了火，解下安全带。
“那……再见。”莫晚棠准备下车。
“等等。”他叫住她，随即从后面拿出一个礼盒，道，“新年快乐，祝贺莫记者光荣正式上岗！”
有些意外，但也不至于惊讶！她揶揄：“沈老师，你车里该不会有一堆礼物，以便你时不时向朋友们分享快乐？”
“你就不能想着我是特意为你准备的？”他倒是直接，“小礼物，就不要再和我推来推去了。”
这个牌子的钢笔莫晚棠也有一支，还是咬咬牙买的，不过以沈栩汀的实力，的确不足挂齿。
“那就谢谢沈老师的鼓励。新年快乐！”莫晚棠只好接受，再三致谢。
谁知，她才走进小巷，沈栩汀也尾随了过来：“年关将至，我还是亲自把你送到家门口才放心。”
“你考虑的还真周到。”因为这些细节，莫晚棠对他的好感又增加了一些。
这个点，街上人很少，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长。他们随便聊天，走着走着，就到了莫晚棠的公寓楼下。
“我先上去了。今天真是谢谢你咯。”
“这么快就到了！”沈栩汀一时失言，开玩笑的语气，“你可真是个懂礼貌的好学生，动不动谢谢。”
“哈！也就你这么说我，从小到大，老师和爸妈都说我是一身反骨，不受控制。”莫晚棠无奈耸肩。
“那是他们有所不知，人类不断地进步和发展，靠的就是不听话的孩子。这可不是我随口胡诌，是有跟踪调查数据的。”不管什么话题，他似乎都能站在她的角度，用很悦耳的理论诠释。
“你们还有这么有趣的研究课题？”莫晚棠脱口而出。她帮桑榆之整理那些佶屈聱牙的资料仿佛已经很遥远的记忆。
沈栩汀挑眉：“我们？”
“呃……这个说来话长，时间不早了，下次再聊吧。”她胡乱掩饰。
“好啊。下次一定。”心思细腻的沈栩汀看起来很开心。
这时，门开了，同一单元的阿姨也正好回家，莫晚棠便顺势蹭着她的房卡进了电梯。全程，阿姨都用一种八卦又赞许地目光望着她，要不是老妈打来电话，她还是真得尴尬得无地自容。
*
整整一个月，桑家那栋别墅都死气沉沉，门窗紧闭。导致饶娆每次来，都有一种方圆百里，乌云密布的阴森感。
打开门，他一动不动坐在沙发上，要不是手里的小叶紫檀微微滚动，还以为是被点了穴。
“祖宗啊祖宗，不就是失恋嘛。你至于这样把自己关在家里，不吃不喝不睡？”饶娆心里门儿清。
别看桑榆之活了一百年，却是个十足的恋爱脑。虽然他嘴里说什么已经搞清楚了莫晚棠的身份，应该当机立断撇清关系，但心里明明又放不下。
“前几天看莫小姐的朋友圈，过得很滋润，桃花事业双丰收……看我哪壶不开提哪壶，你只是利用人家而已。”
没想到她这番话，彻底刺激到了某人。桑榆之站起身，活动活动颈骨：“你此言差矣。未从拥有，何来失去？”
“唷，泥菩萨也会说话！”饶娆被他吓了一跳。
“我只是在辟谷。”桑榆之解释。
“屁股？皮裤？”饶娆没听清，也懒得追究。要知道他一撂挑子，麻烦的还是自己。又要给他请病假，又要时不时来看看他。
“你放心，死不了。”他显然对饶娆这种肤浅之言很是鄙夷。
“你就嘴硬吧。”饶娆也不生气，“看来我们还是得按照原计划，过完年就给你搬家。”
他没有否认，沉默许久，忽然问道：“何谓朋友圈？”
饶娆翻了个白眼，差点失去表情管理。她接过桑榆之的“老年机”，打开微信，果然不出所料，只有莫晚棠一个好友，再度点开头像却发现空空如也。一时间，不知该嘲笑还是该同情。
“桑祖宗，很遗憾地通知你，你被屏蔽了。不要再问我什么是屏蔽。因为除了生活琐事，我不想再和你这种作死的人讨论感情。”
千言万语化成一声叹息，难怪爷爷说过，动什么别动感情。
骂骂咧咧出了门，饶娆才想起自己把今天来的正事给忘了。
她有个发小结婚，两个月前就收到了邀请。当时，饶娆满口答应，说会带个男伴出席。不过，看桑榆之那要死不活的样子，估计说了也没用。
罢了，饶大小姐的底气，从来不是靠男人。
第二天，饶娆给自己选了一套海底蓝的针织套裙，为了不抢新娘的风头，她只戴了一串满天星的毛衣链作为点缀。但因为临时有点事，饶娆赶到时已经开席，还好被安排在包厢，没多少人注意。
婚礼结束时，饶娆找车钥匙时想起手包忘了拿，故而折返回酒店。还没进包厢，就听到了熟悉的哄闹声。
“诶，你们有没有留意饶莫愁今天的装扮，平时花枝招展的，今天穿得跟黑寡妇似的。你们说她是不是故意的？”说话的是经常和她泡吧喝酒的小洛，之前看见饶娆，一口一个“漂亮姐姐”，叫得别提多亲热。
“她就是天煞孤星的命格，男朋友谈一个分一个，喜欢她的人也只是看中了她的钱。这次还说带个很帅的男伴呢，净吹牛。”另一个道。难以想象，这么单纯的一张脸，竟然说出这番缺德话。
饶娆气到发抖！踢开门就闯了进去，恶狠狠地瞪着她们。
那个小洛吓了一跳，见无法收场，索性也不伪装了：“那么凶干嘛？我要是你，就不会来。毕竟整天和那些不干不净的东西打交道，怪触霉头的。”
这时，有人叩门。
一个西装革履，神采奕奕的男人站在门外，目光温柔地看着饶娆。
“诶，你不是今天的司仪杨逸吗？”小洛认出了他，因为他不仅能说会道，还长得眉清目秀，简直就是司仪界的天花板。
又听说整个婚庆公司都是他们家的，那几个“绿茶”便蠢蠢欲动。
“嗯。”杨逸不请自来，特意坐在离饶娆最近的位子，“收工了，看你们这桌还没走，就来打个招呼。又听到你们在说什么天煞孤星，本人最近正好在研究命理学，要不要切磋切磋？”
其他人不知内情，自然来了兴趣。但杨逸却盯着饶娆，故弄玄虚一番后，惊叹：“这位小姐姐的面相……”
“干嘛！”饶娆还在气头上，也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狗皮膏药。
“啧啧，贵不可言，福气满满。你们看看……”杨逸还真是将饶娆的五官头头是道地分析了一番，每一句都带着浓郁的玄学奥义，却又精准地让人信服。最后，在他的忽悠下，在场的人竟然都接受了饶娆这大富大贵旺全家的命数。
要不是饶娆认识他，都差一点被洗脑。
见他如此专业，小洛也忍不住套近乎：“那麻烦杨先生也给我说说呗？”
杨逸扫了她一眼：“这位美女，不好意思啊。我这也是业余爱好。师父告诫过，这天机吧，不能泄露太多。我若超出额度看相，就得计费。你确定要听我的胡说八道，那我就继续？”
“杨先生，你这也太小气了吧。”小洛噘嘴撒娇，以为他在逗自己。
“噗。”饶娆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紧接着拿出手机就要转账。
“杨先生，您尽管说。今天本小姐心情好，就当给您赚点润喉小外快了。”饶娆看着小洛，“不过，我的钱可能带煞，你最好别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