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桃花冲的姑娘们》(長篇小说)第五十四章 要为梁杏兰报仇！

　　胡伯没有跟着朱立新进入现场，他一直都在盯着朱立新，看见他面色铁青地退出人群，神色慌张地走去停车棚，骑上他的摩托车出了厂门离去。

　　胡伯心里又是紧张又是窝火。他看得很清楚，朱立新并没有用手机报警，不在现场处理怎么还外出了？像话吗？！

　　胡伯回到值班室，拿起电话打给朱志霞。他觉得这是他的职责，厂里发生了这么可怕的大事，人命关天啊，几百人围观，朱立新却跑得不见了踪影。现场怎么善后？胡伯觉得还是朱志霞靠谱一点，应该尽快让朱志霞知道。

　　朱志霞接到胡伯的报告，差点当场晕倒！

　　朱志霞的丈夫王浩是名厨师，在一个有名的大酒店上班，这时刚下班回到家里，听说老婆的工厂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件，也是吃惊不已。一边抚慰老婆不要着急，一边陪着老婆赶去金马制衣厂。

　　一路上，朱志霞都在打朱立新的手机，让她特别生气的是，朱立新的手机关机了！

　　回到金马厂先见着了急得满头冒烟的胡伯，听胡伯说了大体情况，抬头看黑压压的站满了地坪的人群，朱志霞顿时也心跳加剧，痛苦地扶额皱眉。

　　朱志霞从没遇到过涉及人命，如此诡谲、如此凶险的突发事故！

　　王浩细心，他轻扶了一下朱志霞，提示说：“不管是不是死了人，这么多人聚集，若是有人带头就会闹出事情，这是群体事件了，要赶快打110，等警察来处理。”

　　朱志霞没有回应丈夫，镇定了一下心神，向着人群走去，王浩和胡伯赶忙跟上，神情特别严肃紧张，好像相跟着走向一个火药桶一样。

　　朱志霞所到之处，女工们很自然的让开，形成了一条人体通道，待她走到血迹斑斑的现场，她的双腿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幸好丈夫和胡伯赶快搀扶着她，不然她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撑住。

　　梁雪珍已悠悠醒来，坐在地上紧紧地抱着梁杏兰，她已经不哭了，脸上带着泪痕，嘴里一遍又一遍地，低声呢喃着梁杏兰的名字。旁边围拢着桃花村的姑娘，她们悲哀不已地低声哭泣着，头埋得低低的，都不敢看梁雪珍和梁杏兰，但她们的心，都已碎了！

　　阿群倒是最快冷静下来的人，她想起了一件事，环顾了一下，叫了一声阿丽，对阿丽说：“你去通知一声小兰。”

　　阿丽赶快答应了一声，抹着眼泪急忙跑了出去。

　　朱志霞再向四周巡视了一遍，还是没看见朱立新，只是围观的女工已经自觉地往后退了许多，仍然眼睁睁的注视着。她往旁走开了几步，拿出电话打了出去。

　　打完电话，朱志霞没有动，只是默默地看了看那群围拢在一起的桃花冲的姑娘，大约她也忍受不了那种悲怆的气氛，她低下了头，默默地想着心事。其实她什么也想不起来，脑子里空白一片！

　　传来了警车的长鸣，气氛抖然一紧，朱志霞反而松弛下来。刚才她向表哥报告了突发事故，把表哥也吓着了。表哥让她报警处理，并表示会和罗国俊尽快从郑州赶回来。

　　公安局的人处理这样的事很有经验，很快就驱散了围观的工人，劝开了围绕死者的至亲好友，虽然现场已经被破坏，他们仍旧按部就班的勘察现场，调查询问，录取相关人员口供。

　　梁雪珍和桃花冲的姐妹们，还聚拢在一起哭得好伤心、好悲切。谁想得到呢，这么一个善良温顺，胆小怕事的姑娘，两个钟头前还生蹦活跳的，有什么事情会让她从楼上掉下来？

　　她还不满十八岁啊，正是花一样的青春年华。晚饭的时候还说着，明天一早坐头班车回桃花冲，见她的阿妈，见她的二兰、小妹，说要回去和阿花好好玩耍。阿花和她一样老实胆小，和她也亲近，阿花离厂时，哭得最动感情的就是梁杏兰。如今阿花要是知道了这不幸的消息，也不知会哭得多伤心呢。

　　何小兰、冯来娣急冲冲地跑过来，她俩是接到阿丽的报信急速赶来的。如果不是公安人员拼命拦着，何小兰会冲到梁杏兰跟前去。

　　在两个公安人员有力的拦阻挟持下，何小兰停止了徒劳的挣扎，站在那里失神地看着踡伏在地上的梁杏兰，连嘴唇咬破了流了血也不知道。

　　冯来娣泪流满脸地走过去，拉她退到一边，她抬头看了看，蹭蹭蹭地走到梁雪珍面前，对哭得死去活来的梁雪珍吼道：“你说，你是怎样照看杏兰的？！你答应过的，你答应过我好好照看杏兰的。你说、你说呀！”

　　梁雪珍抬起头，看着何小兰急怒得连脸都变了形，脑子里嗡的一声，又晕死了过去。桃花冲的女工们又呼天抢地乱成了一团。

　　冯来娣过来拉扯何小兰，连声说：“小兰，不要这样……”何小兰这才哇的一声大叫，一屁股坐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公安人员正在询问负责看更的胡伯，何小兰突然不哭了，大家也不在意，哭累了就不哭了，很正常的。却见何小兰从地上跳起来，四处张望着，嘴里就大声嚷嚷：“一定是他！猪头呢？猪头在那里？！一定是猪头！！……”

　　原来何小兰忽然听到，胡伯说的对朱立新有怀疑的话。胡伯说，他在值班室看得很清楚，朱立新曾去了成品车间，还看见有个女的也跟着进去了，因为离得远，照明昏暗，没看清那个女的，但朱立新是从写字楼出来走过去的，这个绝不会认错！

　　胡伯虽然放低了嗓音，但乡下人习惯了提高声调说话，加上越说越激动，声音不知不觉大了起来，让何小兰听见了。

　　公安人员的眉梢警觉地耸动了一下，转头问胡伯：“猪头是什么人？”

　　胡伯心里格楞了一下，马上醒悟何小兰说的是朱立新，回答了公安的询问：“猪头叫朱立新，是香港老板的亲戚，工厂的副厂长。”

　　“人呢？”

　　“这里出事后骑着摩托车走了……”

　　公安人员很快就确定，这个朱立新有重大嫌疑！因为现场勘察死者有被强奸的明显痕跡，而女工们的强烈反应更说明了一些问题。

　　公安人员马上布置兵分两路，一路去找朱立新，一路去梁杏兰宿舍。

　　朱志霞脸色发白，忽然向后倒下，幸好细心的丈夫就在身旁，及时地扶着了她。丈夫的惊叫又引起了一阵混乱，幸好有医生在场，朱志霞经一番急救悠悠醒转，被扶去写字楼休息。

　　梁雪珍也悠悠醒转过来。她心如刀割，脸上苍白得没有一点血色，何小兰走过来抱着她痛哭，引得她又泪如雨下。待到公安人员把梁杏兰的尸体运走的时候，梁雪珍、江少芬、何小兰和好多姐妹已经哭得没有了力气。

　　梁雪珍强忍心头悲痛，让阿群赶紧打电话回去给梁杏兰家报讯。

　　梁雪珍实在想不通，梁杏兰为什么会从生产车间的楼上掉下来？为什么？？？梁杏兰不会无缘无故上楼顶天台，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梁杏兰一定是给人害死的！一个天真无邪与世无争的好女孩，就这样结束了她年青的生命，梁雪珍恨恨地想，我一定要弄清事实真相，一定要为梁杏兰报仇！！

　　梁雪珍强撑着发虚的身体，在姐妹中仔细查问了一遍，没问出什么结果，但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个事一定和猪头有关！

　　梁雪珍又想起她和阿群晚上回来，刚进入金马厂，仿佛听见了有人呼叫她，声音仿佛来自虚空，似有似无，令她疑惑，这时她可以确定，是梁杏兰呼喊她，是梁杏兰在楼顶天台上呼喊她，是梁杏兰在纵身一跃之前……

　　梁雪珍悲从心起，觉得心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攥，有点喘气不过来，怒火这时却又升腾了起来：猪头！一定是猪头！！一定是猪头这个畜牲害死了梁杏兰！！

　　一直哭丧着脸的何小兰突然吼了一声：“走！到猪头家去把这个畜牲揪出来！！把他的家砸了！”

　　眼睛哭得红肿了的阿群第一个响应：“走啊姐妹们！把猪头揪出来碎尸万段！”桃花冲的姐妹们群情激昂，眼看着就要成群结队冲出工厂去。

　　梁雪珍急了，她想跟上去，也想把万恶的猪头碎尸万段！可是她的腿发软，身体也发虚，跟不上姐妹们的步子，只能一步一步地向大门挪动。。

　　胡伯这时把守着小铁门通道，正对女工们劝退：“你们不要出去！你们不要乱来！公安已经知道了情况，已经派人去抓猪头了！”

　　何小兰不为所动，用力摇动大铁门的栏栅，对着胡伯大吼：“放我们出去！不放，我把这门也砸了……”

　　桃花冲的女工们群情激愤，人声鼎沸，而地坪上仍然有上百女工没有散去，看见何小兰领着一群女工又闹起来，都往这边涌来看热闹。

　　朱志霞听见了大门那处的动静，知道事情还是失控了，她心里发急，马上起来要去大门处。王浩原想劝阻她，但见她神色坚毅，而且不要他搀扶，只好寸步不离地相跟着。

　　冯来娣也是焦灼万分。她知道何小兰已经怒火中烧，冲动起来什么事也敢干出来。梁杏兰的死也令她悲愤不已，她也想把害死梁杏兰的坏蛋干掉啊！但她理智大于冲动，看见朱志霞从写字楼走出来，知道这样闹不会有什么用，你连猪头住哪里都不知道，再说公安已经出动了，抓到了猪头，不是什么都可以弄清楚了吗？

　　冯来娣迎上姗姗来迟的梁雪珍，对梁雪珍说：“连猪头住哪都不知道，这样闹不好，真要把别人家砸了，咱们有理也变成没理了。”

　　冯来娣的话陡然让梁雪珍清醒过来，不能这样去砸猪头的家，梁杏兰的仇要报，但不能由着何小兰的性子乱来。她点点头，拉着冯来娣来到何小兰身边，对何小兰说：“小兰你要冷静，公安已经去抓人了，我们砸别人的家是犯法的，你不能害了姐妹们……”

　　冯来娣把何小兰拉扯着，又大声对其他姐妹们说：“听雪珍的话，大家先冷静，等公安抓到了猪头，咱们再跟他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