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桃花冲的姑娘们》(長篇小说)第五十三章 弥天大祸

　　梁雪珍和阿群赶在工厂铁门关闭前回到厂。俩人的心情还不错，有说有笑地穿过地坪朝宿舍走去。快到宿舍楼的时候，梁雪珍忽然停住脚步，侧耳聆听了一下，问阿群：“好像有人叫我？”

　　阿群认真听了一下，摇了摇头，却不由自主掉头转向写字楼那个方向张望。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个从高空墜下的物体触地，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吓了她俩一大跳，不约而同地把手按在扑扑乱跳的胸膛，又不约而同地往物体触地的地方望去。

　　“好像是人？”梁雪珍影影绰绰的看见成品车间外面不远的地上，踡伏着的物体像是人，胸口又扑扑地乱跳不止。

　　“不会是有人跳楼吧？”阿群也看见了那团物体，只是离得远，灯光不足看不真切，“过去看看？”

　　梁雪珍伸手握住了阿群一只手，俩人大着胆子往生产车间大楼走去。只走了十来步，梁雪珍的身体就剧烈地颤抖起来，两腿发软走不动了。

　　阿群也站住了，离那团物体还有很远，已经看得出是一个人，虽然脸朝下，但头发、衣服，还有身下那一滩血，那血在昏黃的灯下呈着稠稠的黑色，都看得真真切切。

　　“杏兰？！……杏兰！！！”

　　梁雪珍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双腿一软就跌坐在地上，眼泪哗啦一声就喷涌而出。

　　阿群似乎给梁雪珍那声惨叫给吓着了，整个人呆了一样，不会说话，也不会走动，任由梁雪珍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阿群也看清楚了，那短发、那身軀、那衣裳，还有那双廉价的凉鞋，都是最熟悉不过了。还有，那伸出的手紧握攥着的红塑料袋，散在地上的药盒，不是梁杏兰还会是谁？！在食堂吃晚饭的时候，她也是看见冯来娣给梁杏兰送药，三盒药就是用红塑料袋装着的。

　　“是杏兰！！！”阿群终于悲惨地叫出声来，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也是悲痛得弯下腰放声大哭。

　　凄惨的哭声在夜的空旷里传得很远，尖锐的嚎叫让人听了头皮发麻。高空堕物的响动已经惊动了值班室的胡伯，他第一个冲到了现场，看见这惨绝人寰的景象，他也吓呆了，双腿颤抖，嘴唇哆哆嗦嗦的说不出话。

　　梁雪珍想站起来，却浑身脱力，她想向前爬去，爬了两步也爬不动了，看着前面蜷伏的身躯，还有血从那里缓缓流淌出来，她鼓足气力拼命向前爬去。她想拯救梁杏兰，梁杏兰不能死，梁杏兰不会死，梁杏兰还能救回来！

　　阿群平日胆子大，但眼前的景象令她悚然。她还是第一次如此接近死亡，那具躯体下，还有鲜血正缓缓地流淌，在水泥地面上逶迤扩散。她吸了一口气，走过去用力扶起梁雪珍，踉踉跄跄地向梁杏兰走去。

　　两人好像花光了全身力气，终于走近到那具身躯了，梁雪珍身上又有了力气，猛扑过去俯身抱起那具身躯，拨开凌乱盖脸的头发，那熟悉的脸庞，不是梁杏兰是谁！

　　看着紧闭着双眼的梁杏兰，看着发白脸容的梁杏兰，那脸容说不清表达着什么，不屈，怨恨，还是解脱？

　　梁雪珍抱着已经没有了呼吸的梁杏兰，满腔悲愤，忍不住又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绝望的惨叫：“杏兰！！！”急火攻心，顿时晕了过去。

　　阿群也是急得手足无措，眼看着梁杏兰死于非命死，梁雪珍又晕死过去，她只是一个18岁的大姑娘，何曾有过如此血淋淋的、惊心动魄的经历？她也吓傻了，扶着昏过去的梁雪珍又哭又叫，语不成调。

　　地坪上的惨叫声早就惊动了宿舍楼的女工，她们纷纷攘攘地跑出宿舍楼，来到了地坪，看到这惨状都惊呆了！

　　桃花冲的姐妹们都赶到了，她们早就听到了那声惨叫，待看到了哭喊的阿群，顿时急了，一窝蜂的跑进去。看到昏厥的梁雪珍，看到被梁雪珍抱着不放的梁杏兰，听着阿群变了声调的嚎哭，心惊肉跳之余，马上跟着哭喊起来。而平素胆小的阿娟和阿红，已经相拥痛哭，差点就软瘫在一旁……

　　厂里住宿的女工全惊动了，都跑到地坪上，不敢走近前，远远地围观。女工们越聚越多，都自觉不敢走得太近，有些已经低声哭起来，没有哭出来的也是热泪盈眶，好多人都在低声议论着、叹息着。

　　看更的胡伯终于反应过来了，他跌跌撞撞的走向写字楼。他知道副厂长朱立新在厂值班，宿舍就在写字楼的三层。

　　让胡伯吃惊的是，他刚走上三楼，就看见穿着背心的朱立新站在走廊，靠着拦墙向地坪张望。看见胡伯走上来，就急切地问：“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有人跳楼？”

　　胡伯已经60多岁了，是朱立新乡下老家那地方的，和朱家沾点亲。他急冲冲的上到三楼，有点气喘吁吁的，听朱立新问他，就说：“是、是有个女工跳楼……”

　　见朱立新不紧不慢地转身回宿舍，穿上衬衣，找出手机拿在手上，走出来把门关好，才慢吞吞地下楼。

　　胡伯早就心存不满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作为工厂领导，早就应该十万火急地赶去处理，朱立新现在这个表现，怪不得老家很多人都不看好他。俗话说“三岁看八十”，朱立新打小就不是个玩艺，要不是有香港亲戚关照，谁会多看他一眼？和他说话都嫌掉份。

　　胡伯一边跟着下楼，一边提醒说：“出了人命，要赶快报警。”

　　朱立新强自镇定，说：“先看看情况嘛，你慌什么？”

　　其实朱立新心里已经慌得不行。他今晚欲火焚身，不管不顾的强行和一个女工发生了关系，不是、不是这个女工想不开吧，竟然跳楼自杀了？

　　事情大条了！

　　闯下大祸了？！

　　朱立新冷汗嗖嗖地冒出来，他顾不上装镇定了，急急走过去，拨开围观的人群，顾不上看那群围成一堆哭喊的女工，快步走前一看，认出被人抱着毫无反应的死者，正是被他在成品车间强奸的女工！

　　朱立新楞住了，脸色一下变得煞白，心头猛的剧烈狂跳，知道闯下弥天大祸了！

　　她怎么就跳楼了，怎么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