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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冯来娣的野望难得一个厂休日,好些女工难得地享受一个睡懒觉的机会。梁雪珍却像往常一样早起,把蚊帐被子都拆洗了。
像是无声的命令,同宿舍的姐妹都起了床拆洗被子,晾晒衣物。不知那一个房间还传来姑娘随意的歌声和开心的嬉闹声。
整整一个月连续不停加班,爱干净的姑娘早就觉得受不了,幸好赶完了这批货,不用加班,所以都抓紧阳光普照的大好时机做大清洁,职工宿舍楼下的六个大洗涤台边,很快聚集了许多勤快的女工。
五月的天气已经热得像三伏夏天一样,江少芬边洗被子边骂骂咧咧的:“这个什么鬼天气,早上八点钟就热得像中午十二点,真正到夏天的时候还不热死人?”
自从罗国俊身边出现了一个神秘的漂亮姑娘,江少芬的情绪就很不稳定,有时强装笑脸,有时呆坐不语。梁雪珍暗自叹惜,却不敢去挑开这个话题。
江少芬的话引起了在场女工们的共鸣。是啊,在城里,天气一热她们就觉得难受,尤其是上班的时候,车间里尽是人、布料、机器,连电风扇吹出来的风也是热的。不比在桃花冲,山高林密,夏天城里人开着电风扇、空调的时候,她们在晚上睡觉还要盖一床薄被子呢。
“是啊,还是我们桃花冲好,冬暖夏凉。”
“我身上好像都长痱子了。”
“厂长他们就好啦,写字楼都裝上了空调,受罪的是我们打工仔。”
“你是打工‘仔’呵?怎么晚上跑到女工宿舍睡?”
“吱呀,你作死啦,捏得我这么疼……”
何小兰看了看,梁杏兰不在这里,怪不得好像缺了什么似的,于是也不顾没洗好蚊帐,咚咚咚地跑回三楼宿舍,掀开蚊帐一把揪住梁杏兰的耳朵:“懒猪,还不起床,太阳都照屁股了。”
梁杏兰睡眼朦胧地拉开何小兰的手,翻过身又想睡:“別闹,我还想睡……”
“睡睡睡,再睡你就真成大肥猪了。”见梁杏兰不理睬,何小兰利索地把蚊帐挂好,伸手就胳肢她,“我看你还睡!”
梁杏兰惊叫一声,一个鲤鱼打滾缩到床角,忍着笑,咬牙切齿地指着何小兰:“你……”
何小兰不怀好意地嬉笑着,说:“再睡我还胳肢你,这是治疗懒病的不二法门。”
梁杏兰这时停住不笑了,却捂着脸哭出声来:“你、你欺负我!”
梁杏兰一哭,何小兰便慌了,忙说:“別哭,我不是欺负你,我是好心来叫你起床。你忘啦,今天我们约好了到娣姐家玩耍。”
梁杏兰瞪了何小兰一眼,慢慢收了泪,警惕着下了床。何小兰退开了一点,陪着小心说:“楼下那里正热火朝天呢……”她知道怎样转移梁杏兰的注意力,这办法屡试不爽,灵得很。
“什么热火朝天?”果然立竿见影,梁杏兰不嘟嘴巴了,不解地追问。
“比上班还热闹呢。大家洗衣服洗被子,叽哩瓜啦,吱吱喳喳,嘻嘻哈哈,我数来数去,怎么就少了说话最大声、笑也笑得最大声的梁小姐?”
“你才是说话最大声,你才是笑得最大声。”梁杏兰不满地又想发作,“你才是小姐!”
何小兰一边跟着梁杏兰往外走,一边陪着笑脸:“是是是,我说话最大声,笑也最大声。你不是小姐,我是小姐……不对不对,我也不是小姐,是跟在小姐后面的丫头。”
梁杏兰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刚才的气早消了。自小一块玩耍、一块读书,俩人的感情好着呢。
记起要去冯来娣家做客,梁杏兰也赶紧起床洗漱。
冯来娣家在县城西头一条橫街入内还要三弯两拐的小巷里。若不是冯来娣按约定时间提前在街口等着,梁雪珍、江少芬、何小兰和梁杏兰恐怕还真不容易找着呢。
狹窄的小巷,低矮的旧瓦房,显得殘旧、寒碜,老气横秋。梁雪珍心里暗暗吃惊,原来冯来娣住的比她们在桃花冲的地方好不了多少。
冯来娣利索地拉竹櫈、倒茶水招呼梁少珍等人:“坐坐坐,別客气,人穷屋矮,地方窄小,失礼了。”
江少芬已经坐在木沙发椅上,便笑着说:“你还算穷?好歹有彩电、洗衣机、缝纫机,我们桃花冲那里,三十多户人家只有一台黑白电视机,还是扶贫工作队送的呢;只能收三、五个台的节目,还‘飘雪花’,看得不清不楚……”
“我知道,你们那里是‘边、远、穷’山区,比起城里,当然差一些啦。不过,城里也有穷人啊,对不对?本人就是其中一个。所以,我和你们是穷病相连,同是穷人好沟通啊,所以我们是好姐妹,对不对?”
一席话说得大家都笑起来。冯来娣又从厨房捧出一个大西瓜,“来,吃西瓜。今年西瓜比往年便宜。今年春头雨水少,西瓜比往年的好吃呢。”
梁雪珍关切地问:“家里人呢?”
冯来娣一边大口吃着西瓜一边回答:“妈妈摆摊去了,大妹上班,小的妹妹和弟弟上学去了。”梁雪珍才记起,这个季度因为用电安排轮在星期三作厂休日。
梁杏兰看着冯来娣几大口就消灭了一块西瓜,强忍着才没让自己笑出来。她示意地朝何小兰打眼色,何小兰却毫不理会,接过冯来娣分派过来的纸巾,一边抹嘴,一边走向屋内墙边摆放的缝纫机,拿起摆放在那里的几套衣服察看:“娣姐,这是你车的?”
“是啊,你们都来看看。”冯来娣利索地把没吃完的西瓜从桌子搬到茶几上,拿布抹了抹桌子,铺了两张旧纸报,拿过衣服都摆开在桌上,“我做的,提提意见好不好?”
大家都围拢过去仔细察看。这几套都是花布睡衣,有长袖的、短袖的、无袖的,裤子有长的,也有不长不短的。料子不算好,都是些涤棉布料,不过布料挑的都是浅花或浅颜色,有图案的也显得很別致。缝线均匀,手工算是很不错的了。
梁杏兰一把抓起一套有小鸭子图案的睡衣,说:“我喜欢这一套。”
“你穿上给我们看看,我就送给你了。”冯来娣笑嘻嘻地说。
“怎么穿?在这里呀?”梁杏兰把睡衣放在身上低头欣赏,看看开着的门,又看看众人,神色有点扭怩。
冯来娣走去把门关上:“行了吧,快换上给我们看看。”
梁杏兰脸一红,拼命摇头:“这么多人,我不嘛!”
江少芬笑着说:“怕什么呢,大家都是长头发的。快点把外衣脱了,穿上它,它就是你的了。”
梁杏兰嘴巴一撇,把衣服放回桌上:“你当我是什么人?贪小便宜啊?真是的!”
冯来娣一看梁杏兰真生气了,忙走过去搂着她的肩膀笑着说:“怪我没说清楚。这些衣服设计、剪裁、车缝都是我一手搞出来的。你们不知道,我妈摆摊卖的都是我和大妹制出来的货。早几天我拿了一些布料回来,就试着做了这几款睡衣。你们来了,给我参谋参谋,说说行不行,我是真心实意虚心听你们的意见。这些睡衣我原本就打算送你们一人一套。”
梁雪珍忍不住问:“你是说,白天你在厂上班,晚上在家搞这个?”
“是啊!”冯来娣认真地说,“我妈没工作,不做小买卖怎么行?这几年都这样,所以我最讨厌晚上加班了。幸好我大妹在银行工作不用上夜班,基本上都能车缝裁剪。嘿,靠我和大妹那点薪水,能撑得起这头家?”
梁雪珍点点头,对梁杏兰说:“我明白娣姐的意思。在我们几个人里头,你算胖一点,我不是取笑你,城里这类人多着呢,你就当一回时装模特儿吧!”她忍不住抿嘴一笑,“我想娣姐的妹妹身材都像娣姐。”
冯来娣说:“我两个妹妹都比我漂亮多了,说到身材倒是比杏兰要苗条一点。”她抓起衣服,推着梁杏兰到后头的睡房,“到后头换。”
何小兰若有所思地对梁雪珍说:“人穷出办法,这也是一条挣钱的路子。”
一旁的江少芬嘴一撇,正想说什么,见冯来娣拉着已经换上睡衣的梁杏兰出来,便笑着拍手说:“模特儿出场了。”
梁杏兰脸上表情怪怪的。山里妹子穿着习惯保守一点,可这套睡衣露着胳膊露着小腿,对梁杏兰来说,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她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又看看自己,咭地一声笑出来,转身就想往后头跑。
何小兰伸手一把揪住她,把她推回客厅中间,站在一旁上看看下看看,嘴里啧啧称赞:“白净娇嫩,年青貌美,再配上娣姐这一套衣服,啧啧,我要是男人,一定要娶你为妻。”
梁杏兰脸红红的,挥拳就打:“贫嘴!”
梁雪珍也觉得这几款睡衣不错,便说:“看起来很舒服、顺眼,一定行。娣姐,用纯棉布料,穿起来会更舒服。”
冯来娣两双一摊:“我知道用纯棉布料更好,可是我本钱不够。要不是我有个开布料行的老同学支持,我妈那个摊子还真弄不起来呢。不过,”她放低了一点声音,神情显得有点得意,“虽说是涤棉料子,但价格便宜,更容易出手呢,而且花式、图案也比纯棉布料多。薄利多销,资金回笼快啊。”
大家想想也有道理,不约而同点头称是。
冯来娣跑回后头房间拿出一大摞书出来给大家看:“告诉你们,我一直想自己开一个小作坊,自己去采购布料,自己设计剪裁,再请几个工人缝制,然后批发给小商贩,也能赚钱。有了钱,就把这房子拆了建楼房,楼下是工场,楼上住房搞好一点,以后弟弟也好谈对象结婚。不然,像现在这个穷样子,谁愿嫁过来?姐妹们,我说的对不对?”
大家又笑了。梁雪珍翻看冯来娣拿出来的书,见全是有关服装设计裁剪制作的,这时就很钦佩地说:“娣姐,你真是有毅力、有理想。”
冯来娣坐下来,也拉着梁雪珍坐下来,说:“老话都说人穷志不穷。我家这个样子,不想办法,能翻身吗?所以,我不怕苦累,要求调去剪裁车间,就是想多学一点东西。告诉你们,我还参加了上海的一个时装设计函授学习呢!光有干劲不怕苦累还不行,没有知识没有理论更不行。人,总是要有一点志气、一点理想的。”
一番话说得大家连连点头。
梁雪珍还在嘴嚼冯来娣这一番发自肺腑的话,冯来娣已经哈哈笑着站起来:“难得你们来一趟,不吃饭一个也不准走。告诉你们一个小秘密,我的厨艺还真不错,曾经想去大酒店当厨师混饭过日子呢!今天我可要露一手给你们看看,让你们吃不完还要兜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