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阿花引发的冲突
苏放2024-07-30 21:383,008

  第二天上班,梁雪珍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

  上午,江少芬都是黑沉着脸干活,没了往日的开朗和有说有笑。她知道江少芬为什么事难过,不过这是很难劝慰的事,而且上班时间也不充许谈心聊天。上午罗国俊倒是来过车间巡视,江少芬目不斜视,埋头专心干活,要在往日她早抬起头多看罗国俊几眼了。

  令梁雪珍奇怪的是,到下午上班的时候,江少芬竟是换了一个人,不但眉结舒展,而且脸上有了光泽和笑容。她表情轻松地和梁雪珍搭话,甚至上厕所经过阿群的车位时,调皮地向阿群颈脖后面的衣领吹了一口气进去,受惊的阿群生气地说要揍她,她转头做了一个鬼脸,吹着口哨大摇大摆走出车间。

  好不容易捱到下班,梁雪珍到食堂打了饭菜,拉着江少芬走出嘈杂挤拥的食堂,来到地坪边上,一边站着吃饭一边说话:“说说,今天中午发生什么奇迹,令上午阴间多云转为下午的晴空万里?”

  江少芬有点扭捏,脸上竟飞起了红晕。

  梁雪珍料到了几分:“是不是罗国俊他……”

  “那天那个女人不是罗国俊的女朋友。”江少芬咽下一口饭,终于开了口。

  “又是江姨报的料?”江姨是厂部财会室的会计,和厂长朱志霞沾点亲,江少芬和她混得很熟,因为都姓江,江少芬私底下叫她姑。而江姨则很喜欢嘴甜活泼的江少芬,厂里有什么小道消息八卦新闻,都喜欢对江少芬说说。

  江少芬点点头:“早上猪头要罗国俊请吃。罗国俊承认那个女的是他的女朋友,不过那是以前的事。”江少芬把来听来的消息一古脑儿全倒了出来,“罗国俊说那个女的很有钱,是深圳一家大制衣厂的厂长,因为俩人地位不相配,早就吹了。罗国俊还警告猪头,不准他乱传乱讲,因为我们厂很多订单都是从她那边来的,得罪了她对厂没有什么好处。罗国俊还说,昨天他陪她是陪厂的大客户参观,他还拿了一张餐票让厂长签名报销了呢。”

  梁雪珍松了一口气,心想这真是一个好消息。

  江少芬还说一个好消息,也是江姨说的。说是劳动局接到了工人投诉,派稽查人员进厂和厂长谈过。厂长已经听说很多有小孩的女工准备辞工,特别是有上小学的孩子,她们害怕长期上夜班,不能很好督促监管孩子学习。厂长害怕了,已经表态尽量不安排或不强制工人加班。

  这晚果然只安排加班到十点钟。梁雪珍第一个回到宿舍,发现房间窗户透出灯光,心中觉得奇怪,加班时同宿舍姐妹都走在自己前头,自己关好灯锁好门才离开的,下班时明明她们还在后头啊。

  她走快两步,透过窗户往里瞧,原来是阿花回来了。阿花静静地坐在床沿,默默地想着心事。

  “阿花!”梁雪珍又惊又喜,忙推门进屋,拉着迎上来的阿花的手,仔细端详她,“什么时候回来的?阿妈的病好了吗?”

  “刚回来不久。”阿花双眼红肿,显然刚刚哭过,“我阿妈……我刚回去那晚就……”

  梁雪珍觉得很难过,心里一酸,眼泪就流了出来。阿花的家和她的家很近,小时候常到阿花家玩耍。阿花阿妈慈眉善目,心地善良,只是身体虚弱,病怏怏的,长期吃药,要不是阿花进城打工赚钱,家里早就不能支撑下去了。

  这时阿花阿妈那双充满慈爱的眼睛,很清晰地浮现在梁雪珍的脑海里。可是以后回到桃花冲再也见不着那張亲切慈祥的脸容了。悲从心起,梁雪珍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

  阿花也跟着哭了,弄得跟着进来的姐妹们也明白阿花家真的发生了不幸,接着全屋人都哭成了一团。

  阿花哭了一阵,慢慢先止住了哭,对梁雪珍说:“雪珍,明天我就回桃花冲,往后……”她强忍眼泪,逐个看看一个房间同住同食同打工一年多的姐妹们,眼睛又红了。

  “什么?!你……”像一滴水溅进了油锅,姐妹们给阿花的话吓呆了,跟着七嘴八舌地问起来。

  “我不在金马厂做了,明天就回桃花冲。”阿花已经平静下来,说得很明白、很坚决,显然不是心血来潮一时冲动。

  梁雪珍心里像塞了块铅,沉甸甸的。她有满肚子的疑问,有满肚子的话要说,可一下又不知从何说起。她拉着阿花走到里头自己的床坐下,静了好一会,才说:“阿花,是不是家里……”

  “家里没事。”阿花感激地说,“是我不想在厂干了。”

  “为什么?告诉我,总是有原因的。”

  阿花原先有些蒼白的脸忽然一红,神色有点异样,低垂了头:“我就是不想在工厂再干下去了……”

  梁雪珍脑里涌起阵阵疑团,嘴上就不容置疑地说:“阿花,你一定要告诉我是什么原因,我们是好姐妹,是从桃花冲一块出来的。我不想你不明不白地离开我们。”

  “是猪头……”阿花的头垂得更低了,声音小得让梁雪珍差点也听不见。

  “什么?!”梁雪珍惊诧中带着愤怒,不祥的感觉使她说话也打颤,“他、他、他对你……”

  “没有。”阿花抬起头,平静地说,明亮的眼睛透着勇气和坦荡,“刚才回厂碰见他,他要我进他办公室谈我旷工的事,还说我听他的话就不会难为我。他说着就想对我动手动脚,我推倒办公椅子就跑出来了。”

  “这个死猪头!”何小兰愤怒地叫起来,“阿花,别怕他!他敢使坏,我们就和他拼命!”

  坐在江少芬床边的阿群这时猛地站起来,只见她的脸已经变了颜色,就想冲出屋子去找猪头算账。阿花赶忙站起来眼疾手快用力拉住阿群,说:“群姐,不值得为这种人拼命……”

  何小兰走上前去掰阿花的手:“不是去拼命也要教训教训这个畜牲……”

  阿花急得差点又哭起来:“你们别……”

  梁雪珍站起来,喝道:“阿群、小兰,你们别冲动!”她对阿花柔声说,“阿花,我们这么多姐妹,他的坏心眼是不会得逞的。不要辞工,还是和我们在一块,好吗?”

  “对!我们不怕他!”

  “为这个魔头丢了份工不值得。”

  “阿花,你不要走,最多以后我们小心些,不让坏人有机可乘。”

  姐妹们义愤填膺地劝说着。又有一些姐妹听到动静进了屋,阿娟拉着阿花的手表示慰问,眼浅的阿丽、阿芳几个眼圈红红的直想哭。

  阿花把阿群拉回床沿坐下,很感动地说:“阿群,不要弄脏了自己的手,真的不值得。我是一点也不想留在这地方了,我在这里一想到有这个人就感到噁心,我实在不愿再呆下去了。明天一早我就走,你们也不用劝了。”她又恳切地对大家说,“你们也当心点,猪头对咱们女工没有好心腸。”

  梁雪珍心里只觉得悲苦。阿花家里已经遭受不幸,色狼的魔爪又伸向了她,害得阿花不愿、不敢再在工厂呆下去,害得阿花被迫选择离开相亲相依、朝夕与共的姐妹们。怒火从心中升起,她恨恨地说;“我们去告这个畜牲!”

  阿花却摇摇头:“没有用的。他又没有对我怎么样。再说,他是老板的亲戚,到头来吃亏的还是我们这些小工人。”

  梁雪珍哑然。是啊,告猪头什么呢?告了大概也不能定他什么罪。阿花胆小怕事,以后在工厂干得也不会开心,提心吊胆担惊受怕真不如不干呢。梁雪珍心里一片茫然,又是愤慨,又是悲苦,又夹杂着无奈。

  “好了,大家姐妹一场,你们明天还要上班,就不用送了。”阿花强装笑颜,“以后回家探亲,还可以再见面、还可以和以前一样玩耍嘛。”

  “要送,而且大家都要去送。”梁雪珍忽然有了主意,知道不能劝说阿花改变主意,就对大家说,“明天早上七点半,桃花冲的姐妹们一齐送阿花出厂去车站。”

  阿花急得乱摆手:“不用不用,大家的心意我领了,不能因为我连累了大家……”

  何小兰脑筋转得最快,一拍双手就说:“就这么办。阿云、阿娟,你去通知其他姐妹,阿婵阿君她们还不知道阿花回来了呢。”

  阿云、阿娟应声而去。梁杏兰看看梁雪珍,又看看何小兰,疑惑地问:“为什么七点半?早班车不是开六点半吗?”

  站在一旁一直没吭声的江少芬,这时也明白梁雪珍的意思,就说:“阿花你不要拦阻我们,你一定要走,我们就一定要在七点半才送你出厂门。”

  阿花把满是祈求的目光投向梁雪珍,梁少珍却发现,何小兰向阿群使了个眼色就想溜出去,便马上制止:“小兰,你想干什么?不准去。恶有恶报,善有善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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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桃花冲的姑娘们》(長篇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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