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恐怖阴森,悠远可怖,祝夷之心下一凛,马上他又听见了另一声狼嚎。
“嗷呜——”
是另一匹狼的,这是在应和对方!
祝夷之手一抖,不觉多用了力,突然他看见茅草里慢慢有白烟腾起。
“燃起来了!烧啊烧啊!烧快点!”
外头的狼嚎声越来越近,越嚎越大,显然是一队狼群在向他们接近,祝夷之慌了神,只能把所有希望寄托在手下这堆火上。
“快烧啊!”
祝夷之心急如焚,可这火却不听他的话,在他的催促下,火反而又灭了。
祝夷之再次疯狂地打着火石,这下无论他怎么使劲,连火星都没再起。
他突有所感地往外望去,洞外黑黢黢一片,半点月光也没有,只有哗啦啦的雨声,和不断溅上他后背的雨水。
他正想回头,突然他对上了一点绿光,很快,他发现不仅是一点绿光。
“嗷呜——”
一声长啸,随即是许多叫声的应和,这一次,是真真切切出现在洞门外的。
祝夷之深吸一口气,然后拿过李承乾手里的剑。
剑半出鞘。
情势危急,一触即发。
祝夷之偏头对李承乾说话,也不管他听不听得到。
“算我倒霉碰上你,不过也算你倒霉遇上我,今晚过后,死活不论,咱谁都不欠谁的了。我若活着,必然有你一条命,我若死了,你自求多福。”
说完,他躬身走出洞口,洞外又是一片天地。
一道金光划过天空,不消片刻,雷声从远方传来,由远及近。一道道横飞的闪电像一条条金龙在夜空里恣意穿梭,把黑黢黢的天空撕扯得七零八落,残缺不齐。
祝夷之迎风而立,拔剑出鞘。
“来呀,一帮秃毛畜生,敢打你祝爷爷的主意,也不看自己牙口利不利索!今晚我就让你们见见血,看看这座山,究竟是谁的地盘儿!”
闪电一道接着一道,雷声一声连着一声,像雄狮在怒吼。
有人出手如电,剑光如练,寒光逼人。
雨下得更大了。
一地狼藉中,祝夷之用剑支撑着自己的身体,这才勉强让自己不倒下。他毕竟年幼,体力有限,也不善刀剑,哪里抵得过这么多生于野林、长于战斗的兽类,虽然勉强杀死了几只,还有一群在虎视眈眈,更不提腥臭的鲜血又会引来多少嗜血的野兽了,这是场无休无止、没完没了的战争。
一只手从背后搭上他的肩,他悚然一惊,很快他听到一个声音。
“扶摇这么好的剑,你把它使得跟劈柴似的,也不嫌丢人。”
祝夷之笑了,不客气地回道:“你大爷的,你能耐你上啊。”
“本来就该我上,”李承乾夺过他手里的剑,横挡在他身前,“还不滚回去烤火,蠢死了,连生个火都不会。别再把火弄熄了,呆会儿等我回去加餐。”
雨势渐小,雷声也变得喑哑,祝夷之身上衣裳烤得半干的时候,李承乾回来了。
他一身的血都被雨冲了个干净,但还是掩不住那扑鼻的腥气,他手里提着一只看着比较年幼的狼尸,一把抛给祝夷之,“快烤。”
祝夷之往外瞥了一眼,月亮从浓密的乌云中悄悄抬眼,照见一地的狼尸,雨水将血水冲开,汇成血河往外淌去。
捕猎者,不知何时也会成为别人的猎物。
李承乾最终没能等到今晚的加餐,狼肉还没烤熟,祝夷之眼尖地捕捉到他脸上不正常的潮红,几天的提心吊胆,再加上前段时间的卧底生活不知又经历了什么,被雨淋了一场,他发烧了。
祝夷之心知这几日把他折腾得心神俱累的人是自己,只怕他一人身处魔教也没受过这么大的刺激,又想到方才这人救了自己,心里一时有几分过意不去。
一场雨后,林里温度骤降,李承乾还穿着湿衣,身上虽然发烫,却不住喊冷。祝夷之上去就把他扒光了,将自己烤干的衣服给了他。
没一会儿祝夷之也冷了,他赶紧挪过去,拿李承乾发烫的身体取暖。
往夜他们是轮着睡的,因为草药须不断添加,火不能灭,现在一个人昏死过去了,就剩祝夷之艰难守夜。
时间长了,他困意来袭,又不得闭眼,当下心生怨怼,瞧见旁边的人睡得正香,祝夷之使坏的心思又起了。
他悄悄凑到那人耳边,伸出舌头绕着李承乾的耳廓舔了一下,满意地感觉身旁的人一抖。他接着使坏,顺着那人的耳垂一路舔下脖颈,这下他甚至可以听到那人喉间的低吟声了。
他睡不着,定也不让这家伙梦里安生。
祝夷之坏坏一笑,又凑到那人耳边,一边发出嘶嘶的声音一边道:“我是山上的蛇精,你看见我了吗?我缠在你手上呢……”
说着他猛地抓住李承乾的手腕,然后以一种极为绵软的手法在他臂上游走,“感受到我了吗?我从水里游过来,浑身又湿又冰。你摸摸我,摸摸我的鳞片,摸摸我的舌头……嘶嘶——”
李承乾在梦里痛苦地抽搐了几下,又不动了。
祝夷之不依不饶,整个人都攀到了他身上,身体也贴着他慢慢扭动起来。他两手在李承乾腰侧游走,一边发出嘶嘶的声音一边道:“我在你身上爬啊爬啊,紧紧地缠着你,慢慢蠕动、蠕动,越收越紧……”
李承乾喉间发出恐惧的低吟,梦里都哽咽出了声。
祝夷之本来想着自己可能做得有点过火,但他一想起那天李承乾死命揍自己的样子就来气儿,又想着他平日用鼻孔看人的欠揍样,干脆玩得再过点。
他舔上那人的脸颊,从下巴舔上眼角,又从眼角滑到唇边,最后甚至在他唇上来回舔了几下。
李承乾身体不断颤抖着,眼角都迸出了泪花,无奈他被梦魇住了,醒不过来。
祝夷之决定最后再吓他一下,以后就不再找他麻烦了。他把嘴附到他耳边,一边轻舔着他耳垂一边道:“小哥生得真俊啊,等你长大了我就嫁给你做新娘子,以后天天缠着你。缠在你身上,把你全身都舔一遍,不放你走。”
李承乾终于崩溃了,在梦里嚎啕大哭起来。撕心裂肺的哭声回荡在山洞里,听得祝夷之莫名心虚。
他挠了挠鼻子,想着自己似乎是玩过分了,见那人哭得眼泪鼻涕糊一脸的傻样,忍不住推了推,打算把他从噩梦中叫醒,哪知他手一碰,哭声立马变大,祝夷之识相地把手收回。
直到晨曦微明,李承乾才停止了断断续续的哽咽。
祝夷之心虚地抬头望天,心想着这次好像真的玩儿大发了。
李承乾醒来后,茫然地睁了好一会儿眼,不知今夕何夕,不辨虚幻现实,愣愣地发呆了许久才从昨夜那糟糕的梦里回过神来,心有余悸。
祝夷之心虚地轻咳一声,问道:“怎么样了,身体好多了吗?”
兴许是昨夜放肆地痛哭了一场,又做了一夜噩梦,李承乾出了一身的汗,竟觉得手脚恢复了力气。
他注意到身上盖着祝夷之的衣服,而祝夷之还赤着上身,眼里有微微的动容,但他立马便扭过头去,只淡淡应道:“好多了。”
祝夷之因为昨夜做了亏心事,这下心里发虚,一张脸笑吟吟地望着他,满口道:“好了就好,好了就好,担心死我了。”
可不是担心他嘛,昨晚看他病成那样,又哭成那样,真怕他一时受不住就死了,两人起码还得走两天一夜,祝夷之还得靠他呢,再让自己熬一夜,他可受不住。
可李承乾是不知道祝夷之做了什么的,他只记得自己昨夜做了个极恐怖的梦,哪想到这梦是祝夷之带给他的,这下他听祝夷之说着关切之言,语气又是极诚恳的,当下脸上表情奇怪了起来。
祝夷之大大地打了个哈欠,又伸了个懒腰,口齿不清道:“你病好了我就放心了,昨晚你晕成那样,吓得我没敢睡。我眯一会儿。”
李承乾看着他眼下的乌青,想说什么,可当祝夷之睁眼的时候他又急急扭过头去,将身上衣服往那人脑袋上一盖,语气平淡道:“睡吧,我去找吃的。”
祝夷之嘿嘿一声,等的就是他这句,“那就有劳你啦,早去早回。”说着他一把揽过衣服就睡。
李承乾望了望那一大片露在外头的白皙的肩背和手臂,目光沉了沉,不声不响地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