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盟主心口疼
宁录2024-08-26 16:023,632

  “这么大的帽子扣下来,孩儿可不敢当,欺师灭祖之心,更是从未敢有,只是您问了,我便告诉您……”仿佛是身体内锁着的一直猛虎突然被解了桎梏一般,说话之人慢慢昂起头,眼中锐气逼人,“我,李承乾,费尽心思,忍尽苦楚,为的是有一日,无论是在李家,还是在江湖,在天下,都要站在权势之顶,站在权贵之上,选我所愿!爱我所钟!言我所感!为我所欲!”

  “狂妄!”

  李老爷子大喝一声,陡然出招,一掌击出,虎虎风声,以他为中心三尺之内,真气涤荡,地面仿佛震了一震,厅中桌椅茶盏挂画仅在一瞬间便在压力之下被撕扯得四分五裂,管家抱着头死死地伏在地上瑟瑟发抖,哀叫连连。

  李承乾站在这气流之中,汇聚的真气犹如翻江倒海般朝他袭来,他却动也不动,只将内力灌注在他全身的每一处,每根发丝都随风而动恣意飘扬,衣袍猎猎作响。

  李凌眸色一深,眼里寒芒毕现,他陡然加急了攻势,另一手聚集十成内力,用力击出,双掌协作,两袖灌满真气,登时厅内柱子现出隐隐裂痕,地面也已有石块飞出,管家十指死死扣着地面,终于还是抵不住,整个人被卷飞了出去。

  李承乾衣袍一角已被震裂,他不得已往后退了一步,眼眸微阖,挡住其中的情绪,然后一掌凝于虚空,仅在下一刻,一掌击出,没有想象中山崩地裂的气势,仅是轻飘飘的一掌,宛如君临天下,四海归一,只一掌,四周静了下来。

  李凌错愕地瞪大眼。

  所有的气流在他手下仿佛都变成了乖觉的孩子,任他指挥疏导,待李承乾手放下,连粒尘都没有飘起。

  连李凌也被这威压震慑倒在地上无力站起。

  抬眼往那失魂落魄的人所在处看了一下,李承乾道:“您该明白,孩儿早在数年前便赢过了。”

  此话一出,地上的人似乎一瞬间老了十岁。

  数年前他们在武林大会上交过手,那一役,是输是赢都不丢人,因为那是一场精彩绝伦的决斗。两位高手斗得难分高下,两人出招拆招了整整一日,台下站的尽是武林高手,面对这样的战役,没一个人舍得眨眼,而后谈起此战,天下英雄哪个不是露出佩服的神色,最后两人仅差了半招,半招便定了胜负。

  可是现在……竟已是这样的悬殊。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我要天下武林,要重振魔教,更要心念之人。”

  李凌知他所说心念之人是谁,猛然抬头:“你疯了?就是为了府里那个傻子,还是魔教中人,你真是疯了!哪怕天下武林能接受魔教,能接受龙阳之好,可天下人谁能接受一个和魔教妖人不干不净的盟主?这简直……违背常俗,肮脏龌蹉!”

  李承乾逆着光,眼里带着冷意,“父亲您是忘了孩儿先前所言吗?有得必有失,同样有失也有得。我付出一切换得今日的权势,换得话语和选择权,为的就是让人听我说,任我选,你以为我还会让别人有指指点点的机会吗?”

  “你……”李凌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仿佛从未认识他一样,“你魔怔了?”

  “父亲放心,三纲五常、道德法纪、世俗人伦,孩儿不会忘,在其位、谋其事、尽其责,孩儿更是铭记在心,只是自己的事,我从此再不会让任何人主宰!”说着他慢慢向李凌走去,边走边道:“权势于我,是手段,是工具,是凭借,人在高位,自有下人对我一言一行拥护不疑,哪怕真有人心存不满,他们也该知道哪些话永远只能藏在肚子里,说不得!”

  说到这,他已站在李凌面前,伸手恭敬将他扶起,道:“我李承乾自己行得正做得端,无愧于心足矣,在此之上,我行事随心,爱我所爱,想我所想,我不会容忍任何人对我、对我所要保护之人横加干涉,谁都不行!”

  近距离听到这样的话,句尾突然加重的语气令李凌心头一跳,一抬眼,恰好对上一双威慑的眸子。

  “比如您这声‘肮脏龌龊’,您该明白,您不该说。”

  “你……你……”李凌张了张口,许久说不出话来。

  李承乾扶起他后,微微躬身施了一礼,而后往后几步,道:“李家纵横百年,风光百年,也临危百年,有人依赖我们生存,自然有人视我们为眼中钉。江湖险恶,恩怨牵涉,若非李家手掌朝中大权,又兼可调百万大军,只怕武林之中早有不服,而官场沉浮,君心难测,若非李家背靠江湖势力,又因财力富可敌国,只怕早有莫须有之罪强加,其中牵扯众多,利害关系,父亲总该懂得。李家若要继续稳固,缺一不可,没有江湖势力做支撑,朝中之人只怕难以立足,而现在,您该知道,这早已是我的江湖。”

  唇上的胡须抖动许久,最终还是静了下来,李凌闭了口,缄声不言。

  没错,这早已是他的江湖。

  芳林新叶催陈叶,流水前波让后波,更何况,他是历代盟主中最耀眼的那一个,也许还会是未来所有盟主中最耀眼的一个。

  李承乾在赌,赌得极大极大,他若真的得到了他想要的人,那他这一生都得让自己站在顶端,哪怕走错一步,输了一局,他的下场都会极为惨烈。

  可他真的敢赌,竟然真的敢赌……疯子!

  李凌慢慢转身,挥了挥手,示意送客。

  余光中见一人施了个足礼,而后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李凌闭上了眼睛。

  李家人的凉薄他是明白的,早该明白,在李家这片畸化了的土地,养不出平凡家庭那种父慈子孝、其乐融融的气氛。

  说到赌,李家如何不是一直在赌?有得必有失,便也是这分道理。

  他老了,真的是老了,可他的儿子,又是什么时候长大的呢?

  恍惚间他看见十年前的场景,围剿大军还在山脚下,一人踉踉跄跄地跑来,远远便被拦住了,他跪倒在地,哀哀地苦求:“爹你听我说,不可以赶尽杀绝!魔教也有好人!不可以烧山!”

  那时自己是怎样回应的呢?对了,自己没有回应,自己扭过头,大手一扬:“出发!”

  身后的人在撕心裂肺地呼喊,而他只觉得气愤和羞耻。李家怎么养出这样的废物,妇人之仁,魔教的一面之辞如何能信,哪怕所说为实,杀一半,放一半,天下人会怎么想,魔教这趟浑水,谁碰都得惹上一身黑!

  而后他回来,路过山脚下,驻守的侍卫欲言又止地望着他,顺着侍卫的目光望去,只见地上匍匐一人,面前一片灼眼血迹,额上磕破的伤口混着漫天的飞灰,猩红的眼呆滞地望着他,浑浊而绝望。

  “爹……”

  那时他走到那人身边,低喝一句:“废物!别再喊我爹!”然后他眼看着那人眼里最后的光也消失,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想到这里,他身体猛地一震。

  是啊,从那时起,他再没喊过自己爹,他喊的是什么呢?

  父亲。

  李凌猛然转身,恰见那人的后脚就要跨过门槛,他蓦地悲从中来,忍不住喊道:“乾儿……”

  门边的脚步一顿,仅仅一顿。

  

  李承乾走了出去,抬头望了望天,气温还没彻底回暖,但空气中已有温度,很快就让他有些湿润的眼睛干了起来。

  再次低头的时候,眼里又是一片坚定。

  远远看见那匹褐色大马站在那等他,头一低,余光瞥见绿叶,它张了嘴就要嚼,下一刻,马嚼子就被人勒住了,他的主人站在它面前,眼底是不加掩饰的笑意,“畜生,这可嚼不得。”

  马儿咴了咴,很快主人便翻身上去了,两手顺了顺马头的毛,身上人道:“走吧,我们这次,要去上京。”

  大马甩了甩尾巴,昂起头咴了一声,而后一颠一颠往前走去。

  天很蓝,云很白,明晃晃的日头下是一片如水洗过的风景,新冒芽的小苗被风吹得颤颤巍巍,伶仃可爱。

  李承乾抱臂坐在马上,闭着眼假寐。

  哪怕那人不在他身边,他也不觉慌张,因为他认定了,那人只能是他的。

  早晚的问题罢了,等了这么多年,他不在乎多等。

  微风一过,马耳旁的柳叶摇摇摆摆,看得人眼底漾出笑意。

  某种方面上,其实李承乾和高渐飞很像很像,他们都是一心要权要势的人,不同的是,高渐飞为了做人上人,他踩着别人的尸体往上爬,而李承乾为了做人上人,他踩着的是自己血泪铺成的路。

  严格来说,他们一个是赌徒,一个是亡命之徒,李承乾知道自己具体想要什么,所以他在赌,押尽一切去赌,而高渐飞不知道,他以为自己什么都想要,但实际上他没有任何东西非要不可,他像个亡命之徒那样狼狈逃窜,看见什么就要什么,最后什么都得不到。

  

  这一天,天还未完全亮起,盟主府的家仆刚刚听到鸡啼,还未起身洗漱,突然听到门上传来砰砰的动静,敲门的人好像恨不得把门拆了一样,敲得跟放鞭炮似的,家仆本还想穿上鞋,愣是被催促得便走边穿。

  “来啦来啦!谁啊?”

  门一开,见到来人后家仆张大嘴,还未开口,来人径直越过他,“李承乾人呢?”

  “盟主大人他……”

  未等家仆说完,来人已经急不可耐地走进去四处找寻,一边走一边大喊:“李承乾!李承乾你在哪?你给我出来!”

  身后人一边追上阻拦一边扭头看半开着的门,道:“别别别,别喊了,盟主不在,他……”

  男子一把推开他,径直往里走去,家仆一边在考虑究竟是应该先追他还是应该先去关门,一抬头,恰好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门外迈脚进来,他如获救星似的大喊道:“盟主大人您回来了!”

  李承乾还奇怪府里的人怎会知道他今天回来,还早早给他开好了门,一进来,恰见院中一熟悉身影,微微怔忡一下,那个熟悉的身影突然往自己这边跑过来,李承乾惊讶不已,见那人脸上喜悦多过其他情绪,竟忍不住张开了双臂。

  “夷之……”

  “啊!”

  谁都没有想到,就在两人相差一丈的地方,奔跑过来的人突然摔倒了,李承乾和身后的家仆惊得急忙过来扶他。人一扶起,见额头肿起一个大包,李承乾心疼不已,一手穿过腿弯,就要将人抱起,谁知刚一动作,手却突然被人搭住了。

  摔倒的人望着他,眼里满是不安和惊慌。

  “你……你是谁啊?”

  李承乾望着那双死水一样凝滞的眸子,突然觉得心口隐隐有些发疼,声音忍不住颤了颤,“李、李承乾。”

  “李……甜甜?”

  

继续阅读:番外一 天生是冤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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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心口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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