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心慧没料到杨家林也会这么想。
他和金琳琅不同，进社会早，几乎在人情世故里打着滚长大的，她不由地坐直了身体，问：“怎么说？”
杨家林帮她分析：“你才调过来几个月，和她没起过冲突，工作上也无可挑剔，按说没什么矛盾，她却事事针对你，为什么？肯定是觉得你态度不对，没把她放在眼里。”
“不可能！我待她一直很有礼貌！”
周心慧大呼冤枉。
“这和礼不礼貌没有关系。你那性格我知道，傲气，爱憎分明，肯定心里不咋看得上她，不知不觉带出来了。”
“我，有吗？”
周心慧被他说得一愣。
“有！”
旁边的金琳琅迫不及待地插话，“第一次见面我就看出来了，你心气特高，一般人看不上。”
周心慧不说话了，脸上露出了思索的表情。她自己怎么完全不觉得？难道真是这样？今天毛敏似乎也说了类似的话，说她眼中没她这个领导。
“其实也好办。像琳琅说的，提点东西去她家坐坐，认认门服个软，事情也就过去了。我估计她也不至于大奸大恶，无非心胸狭窄爱面子，这种人吃软不吃硬。”
杨家林给她出谋划策。
周心慧有些心动，但依然犹犹豫豫，说：“能行吗？她平时对不正之风深恶痛绝，不会觉得我送东西是在侮辱她的人格吧？”
这？
杨家林和金琳琅万没想到她能说出这样天真的话，对视一眼，同时轰然大笑起来。
周心慧被他俩笑得有些恼羞，正要发火时杨家林开口了，揶揄到：“姐，你之前的职业生涯一定特别顺利吧？”
“之前还不觉得，现在回头看，算顺的。怎么了？”
周心慧想想，坦诚地说。
大学毕业时她没门路，专业成绩再优秀也只进了不起眼的铁路附属医院，但因祸得福，很快就脱颖而出了。
她要强勤奋，在这方面又的确有些天分，没多久带她的老师就教不了她了，她顺理成章地成了医院的骨干。工作的这七八年，她一直被病人和同事惯着，确实不知不觉生出些傲气，不说别的，还真没给谁送过礼。
“没什么！姐，你还是去一趟吧，我保证立竿见影。”
杨家林收起嬉笑，正色道。
周心慧点头，又犯愁，她从没送过礼，不知道送什么好。
金琳琅给她出主意，说杨家林给她的那套海蓝之谜就挺拿得出手，不过有点少，可以再买两箱燕窝和阿胶，买本地商场在卖、广告做得最响的那个品牌。
杨家林听了直点头，对她刮目相看，说没想到她年纪这么小懂得还不少。
金琳琅突然得到表扬，开心又有些不好意思，说也没什么，从小看她爸妈鼓捣这些事，耳濡目染，多少知道点儿。
周心慧便把那套海蓝之谜翻了出来，左右端详后对着包装盒的破损处叹气，真要这么送了毛敏肯定多心，说不定适得其反。
“这个好办，去专柜换个包装盒就行了。”
金琳琅看出了她的烦恼，快人快语。
“买了这么久了人家还肯换吗？”
周心慧怀疑道。
“换！给柜姐好好讲就行，我陪你一起去！”
金琳琅热情又仗义。
周六，周心慧一大早就收拾上了，换了最贵的真丝裙，精心化了半天妆，要出门时突然觉得口红太浓，又对着镜子擦了半天。
金琳琅就松弛得多，一边靠着门框等她，一边嘻嘻哈哈地和她聊，说用不着这么隆重，柜姐就是个服务人员。
“那些专柜的柜姐可势利了，注意点好。”
周心慧当她小屁孩不懂，没想到最后给力的居然是她。
柜姐对她这个明显更有经济实力的职业女性不咸不淡，反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金琳琅身上。
金琳琅一点不和她们客气，一会儿让她们拿这个，一会儿要试那个，把她们使唤得满场飞，最后却什么都没买。但她们的热情一点没减，还送了她好几个小样，换礼盒包装这事更是小事一桩，不仅飞速换了全新的，还帮她们打了个非常漂亮的金色蝴蝶结。
周心慧看得眼花缭乱，回去的路上忍不住问金琳琅是怎么做到的。
金琳琅嘿嘿一笑，坦白，原来她妈杨梅是这里的老会员，柜姐一查消费金额心里就有数了。
还有这个，她把今天背的迷你包展示给周心慧看，粉色的鳄鱼皮配珍珠，名贵又不失甜美。
“大牌的？”
“嗯，2023春季新款，六万八，我十八岁生日那天办了庆典，咱妈送我的成人礼。那时花团锦簇，不知道多快活，哪知道这么快就流落街头了。”
金琳琅原本兴致勃勃，说了一半突然泄气。
十八岁庆典？周心慧苦笑了下，她可没这么个福气，当年高考一结束她就在手机店找了个兼职，一天站八个小时，十八岁生日过了都不知道。
“还有这个，要不说柜姐眼睛毒呢，确实识货。”
金琳琅又拉起脖子上挂的长方形翡翠牌给周心慧看，绿汪汪的，说：“这是我爸给我准备的十八岁礼物，他准备了很久，做梦都没想到他居然没活到我十八岁那天。不过没关系，我戴着它跟他天天陪着我一样。”
她笑嘻嘻的，完全不觉得这话有多心酸。
周心慧突然不羡慕她了，伸手把翡翠牌塞到她T恤里，说：“还是收好吧，财不露白。”
又说，“走，去买燕窝和阿胶，你帮我好好参谋参谋。”
这些玩意贵得离谱，周心慧花了大半个月的工资，终于把要送的礼置办齐了。
晚上去毛敏家，出发前周心慧在屋里踱来踱去，肉眼可见地紧张。
杨家林看不过去，亲自教她怎么说话行事，又说不用矫枉过正，突然太卑微了也不好，表现出诚意就行。
金琳琅更着急，索性拉着他给周心慧模拟上门送礼的场景。
看他俩捏着嗓子怪模怪样地你来我往，周心慧心头一热，忍不住笑了，说：“行了行了，我又不是小孩子，还要这么教？多大点事儿啊？放心，我能办好。”
“加油，fighting！”
金琳琅攥着拳头给她打气。
周心慧拎着东西出发了，一副壮士慷慨就义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