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没送礼?”
金琳琅的反应超乎寻常地老道,说, “自古以来,强龙不压地头蛇。凭你再能干,初来乍到也得拜拜码头。”
周心慧哑然失笑,说:“你才多大?还知道得拜码头。我们那儿和别处不同,尤其我们主任,一身正气,两袖清风,就差把“不收礼”三字写在脑门上了,不吃这一套的。”
“你送过?”
金琳琅并不信,盯着她问,眼睛雪亮,仿佛能盯到她的灵魂深处。
周心慧被她看得有点不自在,期期艾艾,说没有,她可不想碰一鼻子灰。
“那你就没有发言权!”
金琳琅干脆利落地下定论,在这个话题上她特自信,“还是得送!礼多人不怪,就算不收她也能感觉到你的诚意,就当递投名状。”
“还投名状?你电视剧看多了吧?”
周心慧很不以为意,把小腿上的银针一根根拔下来,扔到托盘里,端走消毒去了。
金琳琅的忠臣谏言没被采纳,感觉有些无味,百无聊赖地趴在窗户上看外面的雨。
这会儿下大了些,雨水一股股、一缕缕顺着窗户玻璃往下淌,仿佛谁的眼泪,外面的世界模糊朦胧,变成了一张抽象派的明信片,可即便抽象,也是异乡。
她突然伤感起来,温州没这么多雨水。
监狱里的妈妈依旧没有消息,每次她打给林律师,对方都是让她等,打得次数多了,他虽没明说,她也能感觉到他的不耐烦,便识趣地没再烦他。
也许他说得对,她应该相信自己的妈妈,相信她的人品和能力。把自己安顿好,解了她的后顾之忧,是她唯一能为她妈做的事。
吃过午饭,雨慢慢停住了,周心慧把房间的窗户全都打开,带点泥土味的空气湿润新鲜,一涌而入,让人精神一振。
她的心微微一动,往窗外张望了一下,问金琳琅:“想不想去春熙路逛逛?”
“当然!”
金琳琅把手上的书往空中一扔,热烈响应。
春熙路号称全国最大的步行街,是潮男潮女的聚集地,还有层出不穷的地方美食,她一直都想去见识下。
当下姐俩精心收拾一番,准备出门。
要出发了,周心慧看看金琳琅,欲言又止。
金琳琅却很自信,在她面前转了圈,说:“怎么?不好看?”
“女孩子得护住腰,要不以后容易宫寒。”
周心慧到底没忍住,委婉地说。
金琳琅今天穿了件白色的小可爱T恤,粉色阔腿闪光裤,中间露了一小截细白的腰肢,肚脐那里有个类似水钻的装饰,在阳光下熠熠发光。
“你不懂,这是现在最in的穿法,春熙路上那么多潮人,我可不能熟了。听说还有街拍呢,万一我能入镜呢!”
金琳琅有自己的审美,一点都没听进去。
周末的春熙路分外热闹,周心慧异常慨慷,但凡金琳琅多看一眼的美食,钵钵鸡、豆花、甜水面、冰粉,她都会立刻买给她,甚至还主动问她要不要试试香辣兔头,吓得她花容失色。
逛吃得差不多后,两人走到一处写字楼下,周心慧突然开口,让金琳琅去趟十七楼。
那里有个泡泡少儿英语班,这个时段她女儿钟语涵正在上课,她想金琳琅在窗外帮她拍段视频。
说着发了一张照片给她。
金琳琅这才明白自己这番待遇打哪儿来,但吃人嘴短,立刻满口答应了,又仔细看了看照片,说不愧是她的外甥女,虽然人还小,已经看出来是个妥妥的美人胚了。
“长得好有什么用?学渣一个!”
周心慧说起这个就胸闷气短。
学业优秀、争强好胜的她不知道造了什么孽,居然生了个学渣女儿,两人因为学习都成仇人了。
不管钟语涵怎么让她寒心,到底母女连心。离婚搬走的这段时间,周心慧确实憋了口气,想看看钟乐平父女没自己能过成啥样,一次都没联系过他们,心里却时时挂念,每天在孩子的班级群里寻找她的生活学习痕迹。
这不,昨天就发现她又被老师在群里批评了,班里有五个孩子没背出英语课文,她是其中一个。
现在老师都学聪明了,为了保留孩子的自尊心,让这五个孩子黑板前站成一排,拍了他们的鞋子发到群里,让家长自己认领自己批评教育。
周心慧一眼就看到了钟语涵的鞋子,粉色带亮片,雪白的鞋边。
她把照片放大细瞅了半天,鞋子刷得倒挺干净,他们老钟家养育孩子主打一个溺爱,生活上自然亏待不了她,学习就......
一步落下,步步都会落下。
一想起这个,周心慧的心像滚油煎着一样。她之前给钟语涵报了英语班,为此很费了一番功夫,四处打听,还亲自试听了好几家,最后才定的这家。
这家的老师不仅发音地道,课还上得有趣,钟语涵挺爱上的,英语也一直在班上名列前茅,是她唯一能拿得出手的科目,怎么现在连课文都背不下来了?
她想问问钟乐平,又实在拉不下脸,灵机一动,想到了金琳琅,想通过她侧面了解下孩子的学习状态。
金琳琅很快就下来了,却对一脸期盼的周心慧摇头,说钟语涵不在,老师说她头两天退学了。
退学了?
周心慧像挨了一闷棍,满脸难以置信:“你没听错吧?”
“怎么可能?”金琳琅一副受到侮辱的模样,“就这么点儿事我还能办不好?我特意拿照片给老师确认过的。要不你给我姐夫,不前姐夫,打电话问问吧?”
周心慧没接话,视线突然定在一个方向不动了。
“怎么了姐?你快打呀!”
金琳琅催到一半,也好奇地看了过去。
“不用打了,他本人就在那里。”
周心慧语气古怪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