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生日是良辰,未到花朝一半春;万紫千红披锦绣,尚劳点缀贺花神。”
2月12日的大宋花朝节,仍和往年一样的过。
暖暖的风从宫城正南的宣德门笔直向南,经州桥,过里城正南的朱雀门,吹到外城正南的南熏门为止的御街上,催得道路两旁的桃花、梨花、杏花和李花等竞相开放。杂花相间,锦绣簇团,把整个南城装点成了一个花园。
白日里,市民在御街外游览,沐浴花香。夜里回到家里,继续燃灯为百花过寿。
崇仁坊沈家亦不例外,早早在院子里的花树枝梢上贴上彩纸,挂起无数盏“花神灯”。天黑“花神灯”亮起,似星星洒落庭院,美不胜收。
沈家今年安排的活动是看皮影戏。家里最大的长辈,沈亦安的祖母沈老太太听说小孙子近期迷上了皮影戏,散学时间都在看戏。担心他在外面学坏,干脆请了戏帮子到家里来演。
看戏人少了不热闹,沈家早早请了亲朋好友前来捧场。天刚一黑,众人陆续到来,女眷们聚在内院,男人们聚在外院,丫鬟小厮往来穿梭,都有专门的人伺候着喝茶说话。
沈亦安独自坐在外院,不为其他,只为想事情。可惜他一刻也得不到清净,耳边是高谈阔论的声音。
之前口吐狂言,跟王斌说要在三个月内组建一支女子皮影戏帮。因此才瞒着家里,跟先生请了三个月的病假去忙活。转眼六天过去,半个人影未找到,戏却看得快吐了。
再如此下去,该如何是好?
前方传来一声锣响,皮影戏即将登场。沈亦安应激的抖了一下,缓下心思,前往水榭陪祖母看戏。
祖母沈老太太只生了一个儿子,官至正四品秘书监。沈之远娶了谢家女娘生了两个儿子,老大沈亦宁,老二沈亦安。沈亦宁为今科探花,入职翰林院,沈亦安尚是白身。老太太素来最宠沈亦安,这么重要的日子自然也是拉着他,在前排最中间的位置就坐。
她乐呵呵的对沈亦安说:“二郎,听说你最近迷上了皮影戏,祖母特地请了最好的影戏帮子来家里唱堂会。如果觉得这种方式好,咱请他们唱上九九八十一场,看过瘾为止,好不好?”
沈亦安哪里是喜欢看戏,寻人罢了。但这事万万说不得,千方百计想措辞时,旁边祖母的娘家侄女宁宝珠接话了:“恭喜老祖宗,贺喜老祖宗。自从二郎跟他大哥一般乖乖读书,不再舞枪弄棒后,您这心情是越发的好了!”
说着转脸看向沈亦安,苦口婆心的劝:“看见没,二郎,你一消停,祖母便舒坦了。为了祖母,咱安份读书,日后考科举做官,像大哥一样光宗耀祖,成吗?”
沈亦安不喜读书,一心向武,祖母面前他不敢驳斥,于是尴尬的笑了笑,回头一看父兄正在与人高谈阔论,母亲在偷偷喝酒……似乎上面的波涛汹涌,一触即发的战争与自己无关。
再看祖母……祖母慈爱的脸笑成一朵菊花,从丫鬟手里接过一块糕点塞进他手里,乐呵呵的说:
“二郎乖,来尝尝这个广寒糕,祖母特意命人给你做的。前儿,听人家说举子科考时,都互赠这个,叫什么,什么蟾宫折桂,广寒高甲,哎呦,祖母老了,记不得这么多名堂,反正你多吃点,讨个好彩头。”
沈亦安想跟老太太挑明自己的态度:“祖母,孙儿说了,孙儿不参加……”
“淘气,伸手都不愿意了!来来来,祖母喂给你吃。”老太太用一块糕点堵住了沈亦安的嘴,免得他又说出什么没出息的话!
沈亦安已年满十八,在外面是顶天立地的男子,但家里没有人拿他的话当回事。他内心既烦闷又无力,配合着吃了两口糕点,趁老太太不注意,悄悄溜出人群。
眼角瞟到他走了,宁宝珠偷偷俯下身对老太太说道:“姑母,真由二郎这般胡闹下去?当兵非同儿戏,表哥表嫂和大郎不会同意。”
老太太沉默了一晌,道:“小孩子哪知世道险恶,还以为行伍是真要当兵打仗,由他折腾几个月,心灰意冷了自然回来好好读书了。暂时先不告诉他爹娘大哥,处理好了再说。姑母年纪大了,受不了家里鸡飞狗跳。”
“还是您周全,那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给他点阻力,让他办不成,越早收心越好。”
这边沈亦安还以为这事天衣无缝,兴冲冲的往外走。前几天他另托人去打听人了,今天应该能有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