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法事做完,当晚吉庆便来接欢生回宫。玉珍玉珠被折腾的人困马乏,欢生让她们留着休息,不必侍候。
“主子,大王连夜让你回宫,想必是要商议大婚之事。”吉庆说道。
欢生正在车里看他带来的账目,游子墨的彩票买卖倒是开了个好头,第一期就收益可观。
“嗯…以后这些也不必每一期都拿给我看,年关总帐再给我就行,收益你也都替我安置,用时我再同你取。”
吉庆应下,得此重用他是心怀感激的,那可是真金白银,欢生却如此信任他。
“嗯?你刚才说什么?大婚?”欢生反射弧太长,才刚反应过来吉庆说了什么。
吉庆点点头,“是啊,我听宫里说的,已经在筹备了,要在宛州举行。”
欢生心里有种莫名的情绪,他说不出来,不像之前的欣喜,也不是不开心。
回到宫里,凤苍君就在扶摇殿等他,一桌子的大鱼大肉,还备了酒。
“快更衣吃饭。”凤苍君看到欢生回来了,便放下手里的奏章,浅笑着对他说。
欢生神色黯淡,情绪看起来不高。
吃了没几口,他就饱了。今晚他一直偷偷看凤苍君,不知在猜测什么。
“你有心事?”凤苍君看欢生魂不守舍的样子,忍不住问道。
欢生不知道应该从何讲起,便一个劲儿的喝酒,给自己壮胆。凤苍君也陪他,没多少时间,两人都有了醉意。
屋外的风声很紧,呼啸着。
“你、你为何要娶我?”欢生终于问了出来,但仍旧惴惴不安。
凤苍君的眼睛也被今晚的酒染上情绪,他不看欢生,而是盯着手里的酒盅,迟迟一语不发。
“那、那你是不是…不喜欢男人?”欢生等急了,便换了一个更好回答的问题。
凤苍君把手里的酒一饮而尽,声音有点微哑,“你到底想问什么?”
欢生被反问一句,对啊,他到底想问什么,又想要个怎样的答案?
两人良久不语,谁也没有打破这份沉默,站在一旁伺候的白云软都等的心急。
欢生不知又喝了多少,醉意更胜,终于一拍桌子站起来,“你如果不喜欢我,就没有必要娶我,我不接受这种形婚,耽误我们彼此寻找幸福!”
凤苍君抬头看欢生,眼神中有一丝寒意,“你要去哪里寻找幸福?”
“很多啊,我觉得无咎就很…”欢生的话还没有说完,凤苍君忽然一把将他拽入怀中,掐着他的腰,抬起他的下巴。
“戚钺渊,这不是你能选择的!”凤苍君死死的盯着欢生的眼睛,目光不移。他周身的威压,让欢生傻傻坐着,一动也不敢动。
凤苍君看着怀里的人好像被自己吓到了,他有点不知所措。最后索性推开欢生,兀自离开了。
“神经病啊你!你又不喜欢男人!干嘛娶我!引领时尚潮流么?!”凤苍君走出了门,欢生才像解了封印似的,冲着大门破口大骂。
吉庆和晏风两个人拉着他,“主子、主子,别再骂了。”
“凤苍君你个没种的!我们什么仇,什么怨啊?!你想我一辈子跟着你守活寡啊?!做梦!”越有人拉着,欢生反而骂得越来劲儿了。
“你要是觉得让我当男妃,就能羞辱我,那你就大错特错了!我一定让你头上长出一片草原!到时候看谁羞辱了谁!”
贤元殿。
“他还在骂么?”凤苍君独自坐着,喝了太多酒,他没办法做正事,躺下后又睡不着。
福利给凤苍君添茶,尴尬的点点头。
“都骂什么?”凤苍君拨拨灯芯,假装不在意。
福利手心出汗,他哪敢传这种话,但王命难违,又磕磕巴巴起来,“就…就…”
他想挑拣些能说的,却发现一句都没有。
凤苍君挥挥手,也不再难为福利,让他下去了,独自坐着,手里把玩着欢生那日丢下的夜明珠。
“心悦君兮,君不知。”他突然想起宫宴上欢生唱的曲,不由自主的吟了出来,整个人落寞极了。
欢生一直骂到自己困了,才回去睡,甚至有点心满意足。
一夜无梦。
欢生和凤苍君的大婚日子定在正月二十,消息不胫而走,成了全天下最热议的话题。
不管是王公贵族,还是垂髫小儿,都知道这个前靖王,靠出卖色相,才逃一死,如今却还要不顾廉耻的大办婚宴。
欢生并不知道这些,他只知道今天他得费尽心机逃出楚宫,跑去摘星阁和游子墨碰面。
“你说我这样跑出来,被抓住的话,凤苍君会不会赐死我?”欢生今天把自己扮成宫女,才靠着吉庆的关系混了出来。
游子墨摸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看着欢生。
一身藕粉色叠领宫服,梳朝云近香髻,插着一朵淡粉珠花,清新甜美。
“看什么?!你是猪么?哪里看不懂,非要我涉险出宫,当面来解释?”欢生没好气的说道。
游子墨朗声大笑,“除了平坦了些,个儿高了点,你简直就是个美娇娥!”
欢生对游子墨拳打脚踢起来,白云软在一旁偷笑。
“别闹,别闹,我真是请教你来着。”游子墨任凭欢生打着,别说,欢生手上有点劲儿。
欢生也见好就收,坐下来听游子墨说。
他就活字印刷的材质问题和欢生探讨了一下,欢生自己记得也并不详细,只能一边回忆,一边听游子墨建议,两人谈完时,刚好彩票的开奖结果也送来了。
“零三、零伍、零八…”欢生看着红纸上金笔写的字,眼睛越睁越圆,“我!我中头彩了?!”
游子墨在一旁笑,他看着欢生睁着圆圆的眼睛,繁密的睫毛忽闪忽闪,可爱极了。
“真假?”欢生几乎开心傻了,他活了两辈子,从来都没有偏财运,这次却中了头奖。
“恭喜恭喜!首期得主啊!”游子墨笑着拱手,向欢生道喜。
欢生却忽然鼓起两腮,“游子墨你脑子有病是不是?!第一期你就作弊?!你还是不是人!”
游子墨抓住欢生,捂住他的嘴,眼盼漫出一股邪气,“你别叫嚷,要毁自家买卖怎的?”
欢生冷静下来,可他拉着脸,全然没了一点喜悦之色。
“游子墨,如果再有下次,我一定曝光你!”欢生气鼓鼓的,本来做这个彩票,就是图开心,如果不公平,就什么意思都没有了。
游子墨看欢生是真的生气了,便连连告饶,“好好好,我错了,再也不敢了,下不为例。”
欢生也懒得跟游子墨计较,磕着瓜子,看着楼下的伶官唱曲。
“宛州今年真是热闹啊,大过年的,这么多人。”
是隔壁的雅间的人在聊天,欢生忍不住对游子墨吐槽,“你家那么有钱,这包间就不能做得隔音一点?”
游子墨讪笑,“小本买卖,没下多少本钱。”
这时那边又说,“你难道不知,正月二十是楚王大婚的日子,天下人谁不想来凑这个热闹。”
游子墨的笑容一下子消散了,他可能是全天下第一个知道这个消息的人,但如今再被别人说起,他竟然还是有点失落。
“男妃啊!多大的热闹,普天下闻所未闻的奇谈,自然要来凑热闹。”
“这楚王看来是真心喜欢那个靖主,你说他一个亡国之君,养来玩不就好了,干嘛还明媒正娶?这也就是老楚王死的早,不然啊…哎。”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是羞辱大靖呢,亡国也就罢了,自己的国主还要去侍候楚王,你想想…”
“啧啧啧,这男人和男人…不过一直都说靖主是天下第一美人,雌雄莫辨,这次也可一睹真容,说不定~”
“哈哈哈~”
游子墨的表情越来越难看,黑着脸,使了个眼色,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个暗影。不,是穿着一身黑服的人。
“一个不留,把舌头都给我拔了!”游子墨恶狠狠的说道,周身仿佛缭绕着黑气。
欢生闻言,觉得此时的游子墨陌生极了,现在你再让他上去对人家拳打脚踢,他是没那个胆的,于是很乖巧的说,“游、游子墨,你冷静点,无事的。”
“怎么就无事的?你就任他们这些贱民给你泼脏水?”游子墨越说越气,“你身上流着最高贵的血,你拥有头一份的美貌,你怎么能被人践踏!”
欢生被游子墨逼得一步一步往后退,终于被他抵在墙上,“子、子墨,我知道,你是想替我鸣不平,可是他们说的是事实啊,人活着怎么能在意别人的闲言碎语呢?那这世上这么多人,你管得了每一个人的嘴吧么?”
欢生对这种舆论自然是深有体会的,他从出道开始,就一直被所有人评头论足着,他就像活在玻璃罩里的布偶一般,一举一动都会被指指点点。
年纪还小时他是很在意的,特别在自己因为没有作品,成为笑柄时。
可是后来就越来越不在意了,人唯一需要面对的是自己,其他人的看法从来都不重要。
游子墨忽然一拳锤在墙上,他气得颤抖,欢生轻轻的环住游子墨的身体,“放松点,子墨。”
过了好一会儿,游子墨抬了一下手,黑衣人就忽然消失了,很快,像变戏法一样。
“游子墨,你多大?”欢生笑着问游子墨,他抬着脸,笑眼盈盈。
“比你虚长两岁。”游子墨看着欢生的脸,感受到欢生环着自己的手,有温度。
“真的?可你怎么那么孩子气?哈哈哈。”欢生戏弄道。
游子墨又恢复了常态,深深在欢生的颈间嗅了一下,不怀好意的笑着,“你好香,欢生。”
欢生一把推开他,回到自己的座位,不自觉的瞥了白云软一眼,白云软在看着游子墨。
“你别废话,何时送钱来?”欢生翘着二郎腿,一摇一摇的说道。
游子墨也踱步回来,“总不能让云软一个人给你抬回去吧,明日送去你殿里。”
欢生让小二帮他打包了两份点心,起身准备离开,又忽然对跟在身后的白云软说,“你别跟着我,我要去找我的小绵羊,你先跟着游子墨吧,一个时辰后我们在这里会面。”
欢生说完,还挤挤眼睛,便负手出门了。
白云软尴尬的站着,游子墨还在研究刚才和欢生探讨的问题,他的侧脸冷俊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