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生第二日便跟着冉储去和赵国的使臣汇合。一路上,欢生和冉储谈天。
“冉储,你觉得什么样的人可以称为人才?”欢生是有正事想和冉储谈。
冉储有点紧张,自己和王妃同车,已经有违礼制,便磕磕巴巴的答道,“文则博古通今,有良策救世。武则骁勇善战,能保家卫国。”
欢生笑着点头,“那像匡泰那样去航海的算不算人才?像冯元青那样炼钢的算不算人才?再或者,像吉庆那样做买卖的算不算人才?”
冉储无话可说,眨巴着眼睛,半晌才连声说,“算、算。”
欢生递给他水囊,笑着又问,“那你又觉得这国家怎么选拔人才,才是最好的方式呢?”
冉储赶忙接过水囊,也不敢喝,回答欢生,“原本咱们大楚依然沿用周制,采取科举考试的方法。但如今战火连年,考试是没办法如期举行了,只能选择举贤制。”
欢生知道,如今楚国的官员大部分是由之前的一代推选的,贤不贤的也不知道,还是荫亲居多。而凤苍君的近臣,则一部分是权贵的代言人,一部分是他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
“举贤,冉大人觉得如何。”欢生问道。具他观察,冉储是个有点迂腐,却又很耿直的人。
冉储果然微微皱眉,“举贤者,的确多有不贤。”
“贤则为才么?刚才冉大人可没有这样说。”欢生又问。
冉储想了想,也是,即便真的是个贤人,也不一定有治世之能。
欢生先让冉储自己想,让他看到问题,再讲自己的想法,这样他会比较好接纳一些。
“微臣请王妃赐教。”冉储跪问。
“这天下之才应有百种,一种考试怎么选得出百种人才呢?再者人才也不是天生地长的,好玉要靠雕琢,咱们楚国的教育也得跟得上。”欢生又开始掏他的草纸。
冉储知道这欢生一掏纸,必是要做之事,便仔细听。
欢生给他讲国家应办统一的学府,分小中高三等,小为基础教育,可学文、数、武。到中等教育,则分为六科:政工农商学兵。再到高等,又将六科细化。
冉储看得目瞪口呆,国家办学已经是破天荒了,还要普及教育,分六科数门?
“王妃,这世上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谁又会去学这工农商呢?”冉储问道。
欢生想过这些,因为工商农的地位低,读书人才都会想去做官,光宗耀祖,抬升地位。
“我会建议王上逐步抬升工商农的地位。”欢生回答。
“子美,术业有专攻的,才是人才。”欢生把自己的草纸留给冉储,让他再好好想想,今天自己只是借这个机会和他谈谈。
可能还有半天的路程,欢生便倚着软榻睡了,冉储却一直未合眼。他想象了一下,如果以这样的教育和选举制度,那楚国将会变成一个怎样的强国?
所有楚国的子民都会有所长,那与其他国的国人,将无法同日而语了。可是这样的国民,又让统治阶级如何管理呢?这是对统治阶级的考验,是对贵族势力的打压。
这套理论一旦实施,必然也会遭到前所未有的困难和阻挠。
他越想越激动,甚至想再听欢生讲讲,可是欢生已经睡熟了。
“这王妃,起初以为只是一副好皮囊,没想到,他竟这样凌然众生。”冉储不禁感慨。
到了如今的赵梁交界时,天已经黑了。这里应该纬度更高,欢生觉得冷。他从马车上下来,看到这座满目疮痍的城池,心里不免有点惆怅。
梁军就在城外不远处安营扎寨,一场战争,不管是攻,还是守,都是人命和财力的互损。
冉储给欢生拿来赵国使团的官服,欢生明天要帮赵国去谈判。
“王妃,今日早些歇息,明日您记得坐在我身边,王上交待我,不能让您离开我视线。”冉储躬身讲道。
欢生掩面笑,“王上是想让我保护你么?”他还记得那次去天牢里看夏兰,冉储那个软弱的书生样。
冉储红着脸,“让王妃见笑了,微臣一定誓死保护您的安全。”
欢生不再拿他打趣,答应了。
欢生在车上睡得很好,这会儿也没有困意,便又开始画图,白云软在一旁守着。
忽然一阵秋风吹来,吹灭了欢生案头的灯。白云软摸出腰间的毒针,做警惕状。
“游子墨,你的出场方式最好换一下,不然迟早被云软误杀了。”欢生并没有起身,因为他已经闻到游子墨身上的幽冷的香味。
“哈哈哈,没想到我家欢生已经对我熟悉到此般?”游子墨拿火折子点上灯,房间一时恢复了光明,游子墨英俊的脸庞也渐渐清晰。
白云软被吓得一身冷汗,欢生却接着做他的图,头都没有抬。
“云软去休息吧,今晚我替你守。”游子墨笑着说,他好像又变得很明媚。
“小欢生,你又再画什么鬼?”游子墨凑过去看欢生的图。
“不要窃听军情,你用不到。”欢生说道,再见到游子墨他的心情也不错,因为上次不告而别,也不知游子墨后面处理的怎么样。
游子墨拉了椅子过来,坐在欢生身边,看不懂欢生在画什么。“你说得对,我现在可是赵国的平安侯,确实该防我。”
欢生最后收了尾,才看游子墨,“你真让安和昱给你封了侯啊?”
游子墨点点头,帮欢生去擦脸。“多个这样的身份不好么?”
欢生拍开游子墨的手,自己去对着镜子擦。“你知道如今天下的局势,万一燕国被灭,你这侯爷还怎么跑?”
欢生对政治实则是没兴趣的,他觉得政治是最残忍的,做艺人时他就有原则,好好工作,但远离政治。所以像游子墨这样无官一身轻的人,何必要给自己找不自在呢?
游子墨翘着二郎腿,不以为意,跟欢生要酒,他发现欢生的酒更容易醉些,跟欢生喝了几回后,平常的酒都没感觉了。
欢生去找来,拿给他,自己却不喝。
“凤苍君是不是个吃软饭的?”游子墨知道欢生明天要参加谈判,故而不敢喝,便编排起凤苍君,“他自己不敢深入敌营,倒是让你去,要是梁军翻脸了,抓你做人质怎么办?”
欢生白他一眼,作势要收酒,不给他喝了。
“你的酒为何比别处浓?”三杯两盏,游子墨眼睛已经不太清明了。
欢生冷笑,废话,他加兑了酒精。
“燕国的生意怎样?”欢生才想起来问。
游子墨点头,却答非所问,“想我没?”
欢生懒得跟游子墨纠缠,扔给他一床被子,自己去休息了。
今晚的月亮很圆,而且有巨大的光晕,夜空被照得恍若白天。但游子墨酒意上来了,没一会儿便安心的睡着了。
喜欢的人在哪里,似乎哪里就会便成你灵魂的归处,游子墨此刻就觉得这简陋的房子比他的天虞山庄还要好。
赵梁的谈判在第二天上午进行,欢生起来准备时游子墨还在睡,便没吵他。
谈判的大帐就搭在城门外,欢生跟着其他赵国使臣鱼贯而入,按冉储的意思,坐在冉储身边。
梁国使臣晚来一步,都颐指气使,毕竟目前来看,是赵国求和。
两边使臣敷衍行礼,冉储和韩国的使臣便主持谈判开始。
由赵国先唱读自己准备送给梁国的清单。赵国割让两个城池,并且赔偿大量的钱粮。
然后由梁国使臣读自己国家想得到的东西,他们要三个城,并且粮食要翻倍。这样一来,两个国家要就这几个问题拉锯。
起初两边还是各自陈述,像辩论会似的,欢生坐在一边听。后面越讨论越激烈,双方的老头们唾沫横飞,几乎快站上桌子打起来。
冉储皱着眉看欢生,欢生给冉储眨眨眼,邪魅一笑。
“各位大人,冷静一点啊,先听我说。”欢生终于站起来说话。“给大人们上茶点。”
这会儿已经吵到快正午,大家也的确有点饿了。点心是金丝绿豆膏,茶是明前龙井,都是欢生精心准备的。
起初倔点的老头气得不吃,但欢生就像哄小孩,让他们吃饱了再接着吵。
大帐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吃点心、品茶的声音。
“各位大人,今年大梁先是洪灾,后是虫灾,今年秋收恐怕会大减,百姓平白受苦,只怕会有流民暴动啊。”欢生讲得很伤怀,眼睛里闪着泪光。
大梁知道这件事也无可争辩,这是事实。
“不如我们先一起度过这个难关,明年再战,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嘛。冉大人!作为楚国的使官,不如你先代表楚国表个态。”欢生又冲冉储眨眼睛。
冉储恍然大悟,原来欢生早上给自己说的两万石粮食是这个意思。可是哪有调和国自己出粮的道理?!
欢生拉拉冉储的衣袖,使了个眼色。冉储盘算一下,反正欢生到底有多得宠他也知道,两万石粮食不算个大数。便答道,“我们大楚愿出两万石,帮梁国度过难关。”
韩国使臣一脸讶异?什么情况?
欢生不给他考虑的机会,连忙问,“那韩国呢?做为邻邦,唇亡齿寒,难道不该做些什么么?”
韩国使臣一脸为难,但欢生说的没错,韩国既是赵国邻邦,还和梁国接壤,最怕他们打起来的就是韩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