蝌蚪睁大了眼睛。什么？客人？这次自己又是要展览给谁看？
卫有仪注意到了。她一下子生了气，抓起一朵铜花扔向文梦。铜花揳进了文梦脑袋上方的墙壁里，但她似乎毫不介意，只是出神地叹了口气。
“留意你说的话，文梦。”
“反正她一会儿就会知道了啊，好姐姐。这有什么要紧的？”她从枕头堆里站起来，伸展着修长的四肢，她的法术让她闪闪发光。卫有仪盯着文梦的一举一动，当她穿过客厅走向蝌蚪的时候，目光更锐利了。
文梦靠过来，看着镜子里的蝌蚪：“今天你会守规矩的，是吧？”
蝌蚪想的只是，如果自己用胳膊肘猛击文梦那完美的牙齿，有仪会不会立刻就刺中自己呢，还真是想知道。
“我会的。”
“很好。”
然后文梦就不见了。当然只是看不见了，但是触觉还在。蝌蚪仍然能感觉到她放在自己肩头的手。这当然是个警示。
蝌蚪透过文梦的身体看向有仪。她站了起来，裙摆聚成一团，像一摊水银似的颇具流动感。那很可能就是水银，蝌蚪想。
当她大跨步地走向蝌蚪时，蝌蚪不由自主地就想往后退。但文梦的手压着蝌蚪，不让蝌蚪动，迫使她直挺挺地站着，任由卫有仪凑近。她就喜欢看蝌蚪害怕，于是扬起了嘴角。当她抬起手吓得蝌蚪一哆嗦时，她笑得更开心了。不过她没有动武，而是把蝌蚪耳边的碎发撩到后面去了。
“别犯错。这是为了我的利益，”她说，“不是你的。”
蝌蚪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卫有仪没有把两人带到正殿，而是来到了疏月的私人会客厅。门口的禁卫军看起来似乎比往常更威风，而当蝌蚪进了会客厅，就发现连窗户边也有禁卫军守着。蝌蚪知道，这是奶奶潜伏事件之后的额外警备。
上一次，蝌蚪从这里经过时，这儿只有见山一个人。此刻他也在，安静地待在角落，并不和屋子里的另外六七个人寒暄。蝌蚪不禁打了个冷战，因为看见了卫一为这个少言寡语、一身黑色的毒蝎，身边站着他的儿子卫衡岳。
当然，赵无极也没缺席。他斜眼看着蝌蚪，蝌蚪连忙低下头，躲开他的视线，好像这样就能给自己竖起盾牌，挡住他曾侵入自己思维的那些记忆。
蝌蚪原本以为，疏月会独自一人坐在大理石桌子的另一边，却没想到有两个人在他左右，靠得很近。他们裹着厚实的裘皮和柔软的羊皮，尽管现在人都在屋子里，隔绝了冬季的寒冷，他们却还是像待在冰天雪地里一样。
他们的皮肤呈现出一种淡淡的青色，犹如打磨光滑的石头。右边的那个人，复杂的发辫里装饰着青金石和绿松石穿成的珠串，左边的那个则安然地头戴紫色石英切削而成的皇冠。他们显然是王族成员，或者某位诸候。但不是汉中这个国家的，不是五丈原的。
疏月抬起手，示意卫有仪走近。在冬日的阳光之下，她整个人都亮闪闪的。“这是孤王的未婚妻，大鹤山卫家的有仪。”他说，“在抓捕雀鹰队的首领、雷电女孩小蝌蚪的过程中，她是不可或缺的。”
卫有仪恪守本分，向二人躬身施礼，对方也点头回礼。他们的动作幅度大而且很流畅。
“祝贺你，有仪小姐。”戴着九转华阳巾的那个人说着拱手一礼。卫有仪又还了一礼，脸上神采飞扬，因为受人关注而显得喜气洋洋。
她冲蝌蚪瞪着眼，蝌蚪这才明白，她是要自己也有所表示。蝌蚪于是不情不愿地做了。那两个人对蝌蚪很有兴趣，着迷似的看着她。但除了点头之外，蝌蚪再也不想有任何“表示”了。
“这就是雷电女孩？”另一位客人说道。他的牙齿一闪，被黑皮肤衬出一种月白色。“这就是给汉中惹了那么多麻烦的家伙？而尊驾竟然没有杀掉她？”
“当然没杀掉了，谁会舍得杀掉她。”他的朋友插嘴道。他站了起来，要蝌蚪看差不多有七尺高。“她可是个绝佳的诱饵。不过，她的同伙居然没有尝试过什么真正的营救行动。如果她真有你说的那么重要，这倒是让我觉得很惊讶了。”
疏月耸了耸肩，营造出一种平静、满足的气氛：“孤的王庭固若金汤，渗透潜伏是不可能的。”
蝌蚪瞥了他一眼，与他视线相交。骗子。他几乎要对蝌蚪笑出来了，好像这是两个人私下里的笑话。蝌蚪强忍着那种熟悉的，想冲他吐口水的冲动。
“在西羌山麓，我们可以带着她游街示众，走遍所有城池。”戴着九转华阳巾的客人说道，“让臣民看看，像她这样的人会有什么下场。”
西羌山麓。这个词像铃铛似的在蝌蚪的脑海里响了起来。所以这二位是西羌山麓的主人了？蝌蚪冥思苦想，试着回忆关于这个国家的事情。据传是汉中的盟国，与汉中的部分南方边境接壤，由多位水灵人联合统治，他们被称为上师。这些都是从林牧之那里学来的，不过蝌蚪还知道些别的。她还记得，在不周山岛找船的时候，她见过那些从西羌山麓偷来的物资。赵若翾暗示过，雀鹰队正向那里发展，旨在将他们的反抗事业传入汉中朝廷最亲密的同盟。
“她会说话吗？”那个上师接着问道，看了看疏月，又看了看有仪。
“挺不幸的。”卫有仪意有所指地讥笑道。
两位上师都笑了起来，疏月也是。屋子里的其他人于是有样学样，迎合着他们的主子。
“好了，天愚上师，介象上师。”疏月按顺序看了看这两个人。他很骄傲地扮演着汉中王的角色，尽管两个上师要比他年长一倍。不过，他在气势上还是做到了与他们势均力敌，德盈太后倒真是把他训练得很好。“你们想看看犯人，现在已经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