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介象上师已经凑近了,用柔软的双手抬起蝌蚪的下巴。蝌蚪不知道他有什么法术,不知道应该怕他什么。“的确如此,汉中王。我们有几个问题,不知您能否准予提出?”
他这措辞是在提出请求,旁人听起来却更像是直接下令。
“大王,我已经把她知道的都告诉您了。”赵无极说道。他坐在椅子上,向前倾着身子,以便指向蝌蚪。“小蝌蚪的全部思维我都毫无遗漏地检查过了。”
蝌蚪觉得现在的自己应该点头表示同意吧,但介象上师抓着自己,让自己动弹不得。蝌蚪看着他,极力地想推测出他究竟想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可他的眼睛犹如深渊,难以看穿。
蝌蚪完全不认识这个人,也无法从他身上找到有用的信息。他的触碰让蝌蚪浑身难受,真希望雷电能来,在自己和他之间隔开一点儿距离。在他身后,天愚上师动了动,好更清楚地看到蝌蚪。他那些金色的珠子映着冬日阳光,让他的头发闪闪发光,令人眩晕。
“汉中王,我们希望能从她嘴里听到这些。”天愚上师对疏月说道。然后他笑了,轻松自在且又充满魅力。天愚上师长得漂亮,也善于利用自己的外表。“这是废玄上师的请求,您懂的。我们只需要一小会儿就好。”
介象、天愚、废玄,蝌蚪把这几个名字记住了。
“请便。”疏月抓住了座椅的边缘。他们人人都笑眯眯的,没有什么比这更诡异的了。“就在这儿问吧。”
过了好长一阵子,天愚上师变得温和了一些。他恭敬地一点头:“很好,汉中王。”
他的身体突然变得模糊起来,移动速度快得蝌蚪都没看出他在动,而后就出现在了蝌蚪的右侧。神行真人。不如蝌蚪的哥哥忆辰快,但足以激起蝌蚪身体里震惊紧张的情绪和恐惧了。蝌蚪仍然不知道介象上师有什么本事,只能祈祷他千万别是个耳语者,自己可受不了再来一遍那样的折磨了。
“雀鹰队是否在西羌山麓活动?”介象上师居高临下,深邃的眼睛看着蝌蚪。他和天愚上师不同。他不笑。
蝌蚪等待着思维被侵入的那种警示的刺痛。但是,没有发生。是镣铐——它们挡开了法术,让蝌蚪用沉默把自己紧紧包裹。
蝌蚪的声音嘶哑:“什么?”
“我问的是,你所知道的雀鹰队在西羌山麓的活动情况。”
蝌蚪所经受过的所有审讯都是由耳语者执行的,这样自由地提问,相信她的回答而不是撬开她的脑袋,反而显得怪异了。蝌蚪猜想,赵无极应该已经把从自己这儿挖到的东西都告诉他们了,可他们不相信他的话。这倒是有些有趣。那么就看看自己讲的故事是不是更合他们的口味吧。
“雀鹰队很擅长保守秘密。”蝌蚪答道。这时她的思绪一晃:自己要撒谎吗?自己要给疏月和西羌山麓之间的不信任再添一把柴吗?“关于他们的行动,我无权知道得太多。”
“是你的行动,我不明白你这样说是何用意。”介象上师皱起眉头,在额头正中间挤出一道深深的沟壑。“你是他们的领袖。我不相信你对我们这么没有用处。”
蝌蚪心想,当然没有用处。两个月前自己还是雷电女孩,是人形风暴。但在那一切之前,自己就是他所说的“没用”,对任何人,甚至是自己的敌人都没有用处。生活在竹乡镇时自己曾憎恨“没用”,但现在蝌蚪倒是很高兴:在水灵族手中,这样的自己会是个糟糕的武器。
“也许你有什么误解,我不是他们的领袖。”蝌蚪对介象上师说。在蝌蚪背后,她听见疏月靠向椅背。真希望他会觉得局促不安。“我甚至都没见过他们的领袖,更不知道有人相信我就是他们的领袖,如果我是他们的领袖,他们会对我被抓而无动于衷吗?”
对方显然不相信蝌蚪这样说辞,但他也不相信之前听到的“供述”:“先不主这个,我问你,你们在西羌山麓安插了多少人?”
“我不知道。”
“谁为你们的活动提供金援?”
“我不知道。”
蝌蚪的手指和脚趾突然感到一阵刺痛。虽然只是很微弱的感觉。但是自然不是令人愉悦,可也算不上不舒服,就像发麻似的。介象上师一直没有松开蝌蚪的下巴。有镣铐呢,蝌蚪对自己说道,它们会保护自己的,它们必须保护自己。
“文昌王子和星哲公主在哪儿?”
“我不认识他们,从来没听过这些名字,他们是谁?很重要吗?”
文昌、星哲,更多名字需要记下来。刺痛的感觉持续着,延伸到了胳膊和双腿。蝌蚪忍不住咝咝地吸了口气。
他的眼睛因专注而眯了起来。蝌蚪打起精神,准备迎接他的法术给自己带来的痛苦。“你是否与姑墨国有所联系?这个你不可能也不知道吧?我想。”
刺痛感仍然尚可承受,只是下巴被他抓得很痛。
“有。”蝌蚪怒道。
他向后退了退,冷笑着松开了蝌蚪的下巴。他瞥了一眼蝌蚪的手腕,然后用力地提起袖子看了看她的手铐,满面阴沉。而蝌蚪四肢里的刺痛感渐渐减弱了,蝌蚪终于可以喘口气了。
“汉中王,我能否在她不佩戴灵璧石镣铐的情况下提问?”又是一个伪装成请求的命令。
这一回疏月拒绝了。没有镣铐,他的法术便不受束缚了。哪怕只是微微地刺入蝌蚪这灵璧石囚笼,也一定是相当残暴的。蝌蚪会遭受折磨,再一次。
“恐怕不行,上师。那样可就太危险了。”疏月说着简单地摇了摇头。尽管蝌蚪恨他入骨,此刻却迸发出一撮小小的谢意。“而且,如你所说,她是很有价值的。孤可不能让你把她毁了。”
赵无极丝毫不掩饰他的嫌恶:“有人会的。”
“我还能为你以及废玄上师做些什么吗?”疏月更进一步,没理会他那位恶魔般的表亲。他从座椅里挺起身子,一只手抚平佩着纹章和精美刺绣的新法服。但是他的另一只手仍然没离开椅子,而是紧抓着灵璧石扶手。那是他定心的锚,防护的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