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冷笑一声，摆了摆手：“殿下果然是见过世面的，不过这一回却是猜得不对。要知道那波横术只能看到他们要搜索的东西，他们的视野不及一片草叶。”他再次用那悲伤的血色目光凝视着几个人，然后缓缓地说。
“而我能看到一切。”
直到所有人走进一家外部装饰全被烧光的小酒馆之后，那个灰发男人才再次开口，此时大家都围坐在一张烧得焦黑的桌子边，听他介绍自己。灰男人说他的名字叫做——见山，蝌蚪怀疑这不是他的真名，而他的出现也使蝌蚪感到了前所未有的不安。
每一次他看着蝌蚪，用那双血红色的眼睛，蝌蚪都会觉得见山的目光穿透了自己的皮肤，落在了被自己叫作“心”的那个扭曲的东西上。
但蝌蚪一直不动声色，让赵若翾去释放她的种种不满。赵若翾一会儿咕咕哝哝，一会儿又大喊大叫，抗议着说服大家不应该相信这个从煤灰里跳出来的奇怪男人。
有那么一两次，忆辰不得不把手放在她的胳膊上，让她平静下来。而见山只是面带微笑地坐着不动，以目光反驳赵若翾的反对意见，只在她闭上嘴的时候才说话。
“我已经知道你们四个人了，所以没有必要再做介绍。”他说，朝着忆辰举起了一只手。蝌蚪的哥哥要说的话被堵在了喉咙里，只好默不作声。这个如同灰烬与白烟化作的怨灵一般的男人，扫视了一圈之后说道：“我找到了你们，因为我知道你们会去哪儿。但这不代表我想配合你们的行程。”见山说道，看向向松。
向松的脸一下子白了，闪着银光。见山不再看他，转而望着蝌蚪，笑容柔和了一点儿。蝌蚪却另有一种想法，在她看来这个叫见山的男人，不管他的名字是不是真名，都会是个好帮手，虽说此人有点儿诡异。没想到蝌蚪还在想着，却突然被人说出了自己的心事。
“我没有加入你们的打算，剡姑娘。”
这下轮到蝌蚪把话咽回去了。但蝌蚪还没来得及重新发问，他就回答了蝌蚪没说出口的问题，那感觉就像脑袋上被棒子敲了一下。大然后你的脑子就被打开了，还被人看着，别人就这么看着你**裸的大脑，看着你所有的想法不管是见得光和还是见不着光的。
“不，我不能读出你的思维，但是我能看到即将发生什么。比如说，你将要说的话。我想这样比较节省时间。”
“这他娘的倒是省事。”赵若翾骂咧咧地说。她是所有人当中唯一没被这个男人吓呆的人。也行正因为她言行一致，表里如一，不然她的坦坦荡荡却不表示她喜欢这样的谈话方式。“既然要节约时间，你为何不直接说说你将要讲的话、将要做的事呢？或者更进一步，告诉我们即将发生什么。”
“你的直觉表现极佳，赵若翾，”见山点点头说道，“你们的朋友，易容者和失重者，即将返回。他们在略阳城的步军统领衙门遭到了抵抗，需要医疗救助。赵若翾在云车内即可完成一切所需处置。”
忆辰迅速站了起来，但是见山挥挥手让他坐下：“轻松点儿，你们还有些时间。汉中王也不打算追击。”
“为什么？”赵若翾扬起眉毛。
那双血色的眼睛与蝌蚪四目相交，像是期待蝌蚪说出答案。“郎行良能飞，这是水灵族做不到的事。疏月不想让任何人发现这一点，即便是宣誓效忠的士兵也不行。你们中有人应该懂得这个道理，他不能冒这个险。”
向松在蝌蚪旁边点了点头，他了解他的弟弟，正如蝌蚪也了解一样——不，也许所有人都根本不了解他。“他向整个王国宣称，新人并不存在，只是风言风语，所以他必须保守秘密才行。”
“这是他无数失误中的一个。”见山玩笑着说道，他的声音梦幻而邈远，可能正看着其它人无法理解的未来。“你们很快就会证实这一点了。”
蝌蚪本以为赵若翾会对这些模棱两可的谜语嗤之以鼻，但忆辰把她拦住了，然后他两手支撑着向前倾身子，居高临下地对见山说：“你来这儿就是为了炫耀吗？还是要浪费我们的时间？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说话总是故弄玄虚的，让人听得不痛快。”
蝌蚪也想问同样的话。她想知道这个人是敌是友，他来此有何目的，他想给自己这边什么，他又想从自己这边得到什么。
这个灰发男人丝毫没有退缩，直面蝌蚪的哥哥强压着的怒意。“没错，忆辰，我就是。数里之外，疏月的波横术会看到你们正在靠近。还是说，你们愿意走向陷阱？我承认，我能看到言行，但看不到思维，而你也许是想被抓起来，被处以死刑？”他环视所有人，声音令人吃惊地带着快意。他挑起一侧嘴角，半是讥讽半是微笑。“略阳城的行动将以死亡告终，甚至是更糟的厄运。”
更糟的厄运。在桌子下面，向松握住了蝌蚪的手，仿佛感觉到了她对末日劫数的恐惧。蝌蚪几站是不假思索地张开手掌，反握住了他的手。至于更糟的厄运是什么，蝌蚪连问都不想问。“谢谢你，见山，”蝌蚪的声音里满是恐惧，“谢谢你救了我们。”
“不，你谁也没救。”向松突然说道，他的手握紧了。“任何决定都可能改变你所看到的东西——在森林里误入歧途，或是鸟儿扑打翅膀。我知道人们喜欢你这本事，也知道你的预言可能错得离谱。”
见山的笑意更浓，直至整张脸都笑开了。这比其他东西——甚至他的听起来像是假名的名字，都更令向松恼怒不满。“我比你所见过的任何水灵族波横术都要看得更远，更清晰。但听不听在你，说不说在我。不过，你会相信我的，”他补充道，还眨了眨眼，“大约在你身陷囹圄时就会发现了。哦，对了，林牧之是你的朋友，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