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勋贵、名门显要都聚集在台子上。他们的名字和面孔三娘全都认不出来，但这里的很多人肯定知道。无非是一些将军、重臣、谋士、贵族，在把义军赶尽杀绝的伟业中，他们每一个人都有份。
汉中王慢慢地坐回王座，注视着他的眼前之人，在三娘看来就像是盯着自己一样。
“在孤王说其他事情之前，在孤开始正式讲话之前——”他的姿态自信而富有魅力，“孤王要向那些为了保护孤的江山社稷，正在与敌人血战的部曲致意。他们献身守护着孤王的国境，此刻仍然抗击着外侮内敌，保卫着家国社稷。凤县的将士们，抵御着雀鹰队持续而徒劳的恐怖袭击的忠诚战士们，孤向你们致敬，孤与你们同在。”
“他娘的，这个不脸的小骗子！”屋子里有人骂道。但很快就有人发出嘘声叫他安静。
光影上，小蝌蚪看起来也想大骂特骂。但她尽力保持平静，不让脸上的表情泄露情感。她成功了，姑且算是吧。她的两颊飞起红色，被高高的领子挡住了一部分。不过那领子还是不够高。疏月真该在她脑袋上套个口袋，好隐藏住她的情绪。
“这些天来，经过孤与近臣及五丈原的文臣武将们的深思熟虑，这个竹乡镇的小蝌蚪因其针对整个王国的罪行接受了审判。她被指控犯有谋杀反叛作为乱臣贼子罪行，现在有理由相信，她是啃噬我们基业的最恶劣的恶贼。”疏月抬眼看小蝌蚪，面目平静，神情专注。三娘不知道这动作他练习过多少次。“她面临着终生监禁的惩罚，并已经接受了孤王的表亲——尸突家族的首次审讯。”
一个身着深蓝色衣服的男人在汉中王的授意下站了出来。他距离小蝌蚪只有几寸，近得可以随手抓住她身体的任何部分。小蝌蚪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浑身僵硬地坚持着，不让自己发抖。
“属下便是赵无极，奉王命臣执行了对小蝌蚪的审讯。”
在三娘前面，林牧之抬手捂住了嘴。这一幕带给他的震动，这是仅有的流露。
“作为一名耳语者，我的法术使我得以绕过大多数犯人所依赖的普通谎言和捏造。所以，当小蝌蚪将雀鹰队的恐怖真相告知我时，我承认，自己并不相信。我在此证明——一字一句皆可记录在案——我不该怀疑她的供词。我在她记忆中所看到的东西是痛苦的，令人不寒而栗的。”
屋子里又开始窃窃私语，紧跟着又是一阵嘘声。紧张是显而易见的，不过这里面还掺杂着困惑。头领挺直身子，双臂环抱。三娘能肯定他们都在思谋着自己干过的好事，并且忖度着那个名叫赵无极的傻子会说出什么来。这时候赵若翾则把筷子压在嘴上，小声地诅咒着。不过三娘也不敢问为什么，空气似乎突然就凝固了。
小蝌蚪仰起下巴，那样子就像要呕吐在汉中王的靴子上似的。三娘几乎敢打赌，蝌蚪就想这么干。
“我是自愿加入雀鹰队的。”她说，“他们说，我哥哥在军团服役期间，因为莫须有的罪名被处死了。”提及忆辰，蝌蚪的声音哑了。在三娘旁边，赵若翾的呼吸速度加快了，一只手抚在肚子上。“他们问我想不想报仇，我当然想。于是我便宣誓对他们的起义事业效忠，并且被安排到南郑的王家居所做了一名侍从。”
“我本来是作为义军细作潜入王宫的，但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属于另一个全然不同的存在。在选妃大典上，我发现自己可以控制闪电。商议之后，老汉中王和德盈王后决定接纳我，以暗中研究我身上的秘密，并教给我法术的变化与应用。为了保护我，他们将我伪装成水灵族。他们有先见地预料到，拥有法术的火精人被当作异类还算好的，可最糟的是被人憎恨厌恶，于是他们隐藏了我的身份，让我免于因水灵族和火精人双方的偏见而受到伤害。知晓我血族身份的人很少，其中有疏月，还有向松。”
“但是我的真实情况被雀鹰队发现了，他们扬言要将此公之于众，破坏汉中王的威信，也将我置于危险之中。我被迫充当他们的细作，服从他们的命令，帮助他们打入宫廷内部。”
房间里的怒骂抗议声更大了，好不容易才平息下去。
“真是些动人的屁话！”知夏低吼道。
“我的终极任务是为雀鹰队赢得水灵族的同盟。我将向松王子锁定为目标，他是个狡猾的好斗之人，而且是王国的王位继承人。他……”小蝌蚪迟疑了一下，看着周围，眼神来来回回地搜寻着。三娘用余光看见向松低下了头。“他很容易取信。我一知道怎么得到他的信任，就帮助雀鹰队制造了造成十一人死亡的南郑宫廷案，以及登仙桥的爆炸案。
“王世子杀父弑君之后，汉中王疏月反应迅速，做出了应有的唯一选择。”蝌蚪的声音颤抖起来。疏月在她旁边极力做出悲伤的样子，因为提到了他被杀掉的父王。“他很悲伤，并且判处我们在比武场受刑。我们在雀鹰队的帮助下才逃出一命，并且被他们送到了位于五丈原沿岸的大本营。
“我在那里被关了起来，王世子也是。我还遇到了‘死去’的哥哥，原来他也和我一样拥有法力，也和我一样惧怕雀鹰队。他们打算杀死我们这些被称作‘新人’的人。我发现还有像我一样的人存在，而雀鹰队正在将他们赶尽杀绝，于是我和哥哥及其他少数人逃了出来。王世子也和我们在一起。我那时才知道，他打算组建一支军队，以对抗自己的弟弟。几个月后，雀鹰队抓住了我们，并杀死了我们所找到的几个身怀法术的新人。我哥哥在冲突中死了，而我只身逃离。”
这一次，房间里的热量并非来自向松，而是群情激愤。这不是小蝌蚪，这些也不是她的话，可三娘仍然像其他人一样怒不可遏。她怎么能让这些话从自己嘴里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