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像女儿，女儿像父亲，头领也没从信纸中抬起头看三娘，不过他夸张地叹了口气，表示知道她来了。“让我们先自保吧，三娘。我现在既没有人手也没有机会去拯救一整个军团啊。”
向松和他一起说出了这些话。他几乎天天这么跟别人讲。
“几乎没受训过的娃娃军团，疏月一有机会就会把他们杀光。”三娘回敬道。
“所以你就没完没了地提醒我。”
“因为你需要人提醒，头领！”这个词几乎让三娘退缩。头领。三娘从未从未宣誓加入雀鹰队，尽管他们对待她就像对待自己人。
头领读着信纸上的内容，眯起了眼睛：“他们审讯她了。”
向松猛地站起来，碰倒了椅子：“是尸突家的人吗？”
一股热气冲撞着屋子，让三娘觉得一阵阵难受，不是因为向松，而是因为小蝌蚪，因为她遭受的恐怖折磨。三娘心烦意乱地交叠起双手，放在脑后，压住了脖颈上的鬈发。
“是的，”头领回答道，“一个名叫赵无极的人。”
王子诅咒起来，对王室成员来说，算是用词花样颇多了。
“那是什么意思？”小蝌蚪的大块头哥哥清淮问道。
另一个蝌蚪家的幸存的儿子连云则皱起眉头：“尸突是王太后的家族，他们是耳语者——能读出人的想法。为了找到我们，他们会把她翻烂的。”
“还会顺便炫技。”向松低声说道。他的暗示让蝌蚪家的两兄弟一下子涨红了脸。清淮怒目相向，却又突然泪流满面。三娘很想拉住他的胳膊，但还是没动。人们总是闪避开她的触碰，她已经见得够多了。
“小蝌蚪对我们在不周山岛之外的行动一无所知，不周山岛已经完全被抛在身后了。”头领飞快地说道。这倒是不假。他们火速放弃了不周山岛，甩掉了小蝌蚪所知道的一切。就连那些从黑龙潭监狱里抓来的——或是救出来的——水灵族，也被扔在了海岸上。他们太危险，人数太多，没法儿掌控。
三娘只和雀鹰队待了一个月，但她已经记住了他们常说的话：“**而起，杀尽不平方太平。当然是这句。”不过还有非必需，莫多问。前一句是战斗的呼号，第二句则是明确的警示。
“她能吐露给他们的都是些次要信息，”头领继续说道，“没有关于总坛的，五丈原之外的情况也不多。”
“没人在乎这个，头领。”三娘咬住嘴唇，免得忍不住冲他嚷嚷。“小蝌蚪是个囚犯。就算那些人不知道陈仓栈道、西羌山麓和姑墨又如何？姑墨，遥远的国度，据说是欢居乐业之地，火精人、水灵族、新人平等共融。
这样的地方是天堂吗？也许吧。但三娘很早以前就知道这个世界根本不存在天堂。三娘现在可能比小蝌蚪更了解那个国家了，还有那聒噪地宣扬着姑墨的优点的双胞胎兄弟，摩诃萨和摩诃多。
三娘自觉还没傻到会相信他们的话。更何况跟他们交谈就够折磨人的了——他们总是互相接续对方的思绪和话语。有时候三娘真想动用自己的法术，让他俩的思维合并成一个。不过那总归残忍了些，而且很傻。人们用不着观摩新人的法术过招儿就已经很害新人们了。
“他们从她身上挖出了什么，眼下这真的很重要吗？”三娘挤出这一句，希望头领能明白她真实的意思。她心里暗想，至少别让她哥哥参与讨论了吧，头领，有点儿羞耻心好不好。
他却只是眨了眨眼——一只好眼，一只坏眼：“要是你受不了这些情报，就别来指挥室。我们需要知道他们的审讯都挖出了什么东西。”
“赵无极是个比武场的斗士，尽管他没必要做这个。”向松沉声说道，“他很乐于用自己的法术使别人痛苦。如果是他审讯小蝌蚪，那么……”他哽住了，犹豫着说出下面的话，“那真的是折磨，这是明摆着的，伪王疏月故意把她推给了虐待狂。”
听到这些，就连头领都觉得不安了。
向松盯着地面，长久地沉默着，隐忍着。“我真没想到疏月会那么对她，”他最终喃喃说道，“可能她自己也没想到。”
那你们都是蠢货，三娘暗自痛骂，那个顽劣的男孩已经背叛你们多少次了？
“你还有别的事吗，三娘？”赵若翾头领问道。他用手指卷着纸带，就像缠绕线圈似的。似乎其他内容是三娘不该听的了。
“是关于凤县的。赵若翾说它濒临边缘了。”
头领眨了一下眼睛：“这是她说的？”
“一字不差。”
三娘变得立刻就不再是他关注的对象了，他的眼神扫向了向松。
“那么，是推进的时候了。”
头领很热切，向松却相当犹豫。他一动不动，知道任何一点儿小动作都可能流露出自己的真实感受。这副样子就像是个诅咒。“我要再考虑一下我所能提出的意见。”他最终说道。这对头领来说似乎已经足够了，他仰起下巴点了点头，然后就转向小蝌蚪的两个哥哥。
“最好跟你们的家人说一声。”头领说，尽力做出温和的样子，毕竟这一家人再能承受的已经不多了，顿了顿他补充道：“还有和知夏也多说说话。”
三娘闻言动了动，很难受地看着他们咀嚼着关于妹妹小蝌蚪的痛苦消息，还要担着传达给其他家人的重负。清淮几乎说不出话来了，不过连云还够坚强，替他的妹妹小蝌蚪说了几句。“好的，头领，”他说，“不过我不太清楚这些日子知夏都在哪儿，自从小蝌蚪被……我不太见到他了。”
“到新人兵营去看看，”三娘提醒说，“他大多数时候都在那儿。”
这是实情，知夏大多数时间都和窦羽逸在一起。自从琪薇死了以后，窦羽逸就接受了教他读写的艰巨任务。不过，三娘觉得他天天跟自己这样的新人黏在一起是因为没有其他人可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