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越狱可不是为了找你们。”女孩吐了口唾沫。
蝌蚪尽力对女孩微笑着，想让她放松一些。在经历了那么多征募行动之后，说这些话是很容易的。蝌蚪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也知道对方一般来说会有何种反应，这些从来都是差不多的。“你不是必须和我们一起，当然，不过你会孤独地死去。汉中王疏月会找到你，然后——”
女孩又退了一步，这让蝌蚪大吃一惊。女孩一脸嘲讽地摇着头说：“我要去的地方是斜谷道，仅此而已，你和你的雷电还有你这些跟班们都拦不住我。”
“斜谷道？”蝌蚪一下子蒙了。随即就想到，自己也忘了掩饰脸上的表情，要是这个女孩不傻的话，也能马上就猜到她的话一定出乎了自己的意料。
在蝌蚪旁边，向松极力做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然而并不太成功。向松还是把这个女孩当成一个小孩，成为一张凶恶的面具就可以吓住。也许，在王宫里长大的孩子，十几岁的孩子会被这样简单的东西吓住。可是，这穷街陋巷里出来的女娃可没这么简单，她要是这么胆小的话，甚至可以说都不一定能活到现在。
“白痴，”向松恶狠狠地说，“斜谷道的水灵族比你想象的多，他们人人都接到指令，一发现你就格杀勿论。就算你够幸运，他们也会把你抓回监狱去。”
可是女孩却一脸不服地挑起嘴角说：“在斜谷道，我的孪生弟弟和另外五千个跟他一样的人正准备去送死，如果我没被抓进监狱——不管为了什么——我也应该和他们在一起，就算死我们也要死在一处。你也许有很多理由抛弃亲人，但我不会。”
三娘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蝌蚪仿佛可以看见她脑袋里的天平正在左右摇摆。这个女孩是个很直接的人，思绪和情感都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她撒腿冲向树林，蝌蚪动也没动一下。向松和忆辰看着蝌蚪，等着蝌蚪告诉他们下一步要怎么办。
蝌蚪曾经对自己说过，要给每个人选择的权利。自己让见山离开了，虽然自己的队伍非常需要他。不过蝌蚪觉得自己这一边更需要三娘，而且这个年轻女孩不能轻信——至少这一刻还无法确定。她不知道自己有多重要，不管她到底有什么法术。她能从黑龙潭监狱出来，就能带其它人再进去一次。
“抓住她。”蝌蚪轻声说道。这感觉不太对劲，可是说不出来为什么。
忆辰冷冷一点头便消失了。树林深处，响起了三娘的叫声。
蝌蚪不得不和赵若翾换了位子，让她坐自己的原来的位子，因为这样自己才能坐在三娘对面，好好盯住她。三娘现在被捆得结结实实的，两只手都用备用安全带绑住了。再加上云车此刻的飞行高度，想必足以避免她再次撒丫子了。
不过蝌蚪还是不想冒险——据蝌蚪所知道的，三娘要么能飞，要么就是摔下去也死不了。所以，尽管蝌蚪非常想利用返回幽谷紫地的行程好好睡一觉，却还是圆睁双眼，无可奈何迎接她的怒目相向。是她选错了，每当愧疚浮现，蝌蚪便这样告诉自己，自己这边需要她，她太有价值了，绝不能放弃。
奶奶在三娘旁边喋喋不休，从营地的种种传奇到她自己的人生故事，说个没完。蝌蚪颇为期待她会像以往那样，没完没了的把话题停在她的孙子和孙女身上。要知道大家都招架不住的这一招儿，三娘却一直不为所动。和蔼可亲的老奶奶也不能打动这个愁眉苦脸的女孩，她一言不发地坐着，两只眼盯着自己的脚。
“你有什么法术呀，小娃娃？是变成哑巴吗？”奶奶受够了她的爱搭不理，终于冷嘲热讽起来。
这话让三娘动了动脑袋，不再低头看地板了。她张着嘴想反击，可是映入眼帘的不是个老太太，而是她自己的脸。“空子吧！”她骂道，又是一句贫民窟黑话。她睁大眼睛，两只手扭来扭去，想从安全带里挣脱。“你们也看到这玩意儿了吗？”
蝌蚪阴郁地窃笑，毫不掩饰脸上的嘲讽，任由奶奶把这姑娘吓得说不出话来。“奶奶能变换外貌，”蝌蚪对她说，“郎行良能操纵重力。”郎行良从座位的另一边的临时担架上挥了挥手。“至于其他人的法术，你已经知道了。”
“我是没用的，别看着我的脸。”赵若翾在她的座位上自嘲道，手里来回甩着一把刀子——表明事实与此完全相反。
三娘冷哼一声，眼睛盯着那把刀子闪烁的寒光。“我也一样。”她的语气里没有任何惋惜，只有平平陈述。
“不对，”蝌蚪拍了拍放在身边的林牧之的笔记本，“你搞定了一个波横术呢，想必你忘了这事。”
“好吧，可是仅此而已，或者说也没别的了。”安全带扭动着，但仍然绑得很牢。“你抓了个没用的人，雷电女孩，你觉得你很聪明吧，哈哈哈，真好笑，我什么用也没有。”
如果是别人说这话，蝌蚪会觉得挺伤感的，但三娘很聪明。她以为蝌蚪看不出她的意图。其实不管她怎样表现自己的一无用处，蝌蚪都不会相信。她的名字就在名单上，这是错不了的。
也许她还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不过蝌蚪相信自己肯定会找出她的法术的。蝌蚪自信也没瞎：虽然一眨不眨地迎着她挑衅的目光，假装被她唬住了，可蝌蚪还是多少洞悉了她暗中的把戏。
蝌蚪知道，眼前这个女孩的手指灵巧敏捷，在作坊里备受磨炼，此刻正解着绳扣，虽然很慢，但还是有效的。如果自己不死死盯住她，要不了多久她就会从绳套里溜出来了。
这就像是一条小泥鳅，你看着她弱不经风的样子，似乎难逃出你的掌心。可是，这样的孩子都不知道身上有多滑，而且因为年纪小所以往往天马行空，不按常理出牌有时候倒教你防不胜防，又不可以常理度之。
一切若不是小心仔细，还真有小河沟里翻船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