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还活着？”蝌蚪震惊得语无伦次，“但是疏月说会杀死他。”
“很奇怪，是吧？疏月这个新的汉中王竟然会给那个叛徒留一口气？”头领似乎很享受蝌蚪一脸的惊讶，“所以在我看来，也许你的朋友林牧之根本就不是你的盟友。他是想通过你把那个名单转交给我们，然后把雀鹰队送到另一个陷阱里去，坐以待毙。”
不错，林牧之是说过，任何人都可能背叛任何人。但蝌蚪绝不相信林牧之也是如此。蝌蚪觉得自己很了解他，知道他真正忠于的是什么，林牧之关于他的朋友——关于蝌蚪、梓怡、任何与那个杀害了他妹妹的王后对立的人。
“我们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我是说万一，这份名单是真的，那些名字也确实能找到——”头领挑选着字眼，毫不在意它们是否刺耳，他就是想让这些词刺耳“像你一样的东西，我们又能如何？我们能避开这个国家里最凶险的组织，避开那些比我们行动更利落的人，去找到他们吗？我们要为那些我们可以解救的家伙来一次大迁徙吗？我们要不要为那些怪胎开一所专门的学校，花上好多年去训练他们如何作战？我们要不要无视其他事情——要牺牲多少人、那些青涩的生命、要冒多少危险——就为了他们？”
蝌蚪想起了那些死在上一次行动里的士兵，眼见头领摇了摇头，脖子上的厚实肌肉绷紧了。“按照你的提议，我们夺不下一块土地就会横尸沙场，彻底输掉这场战争。”
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之后，头领又瞥了一眼赵若翾，略微激动，“掌事会的其他人也会这么说的，赵若翾，所以我建议你缄口不言，除非你觉得自己闯的祸还不够大。”
头领的每一句每一字都像个锤子似的，一锤锤重击让蝌蚪几乎要倒下。蝌蚪明白从他的角度来看，他当然是对的。疏月一定会派出最得力的死士去追杀名单上的人，不过他得暗中行事，这会拖慢他的速度，不过也不会太慢。蝌蚪觉得自己这边仍然有可为之处。但是，如果找到另一个像自己、像忆辰一样的战士机会渺茫，是否还值得一做呢？
蝌蚪觉得还是值得于是，刚张了张嘴，想述说自己的想法，但对方大手一挥说道：“此事到此为止，我一个字都不想听了，剡姑娘。另外，在你因遭到拒绝而对我心生怨念之前，请你记着自己的誓言。你曾对着雀鹰队发誓，而不是对着你自私的动机。”
他指了指满屋子的伤员，这些人都是因为蝌蚪的计划才受的伤。“如果这些人的痛苦还不能让你安份守己，那就想想你的朋友和你自己的处境。”
蝌蚪大怒，他竟然用向松威胁自己。蝌蚪喊道：“你敢伤害他试试看！”
这时候，头领那只流血的眼睛阴沉了下来，眼神深处泛着猩红色的愤怒。
“为了保护我自己，我当然敢。”他的眼角吊了上去，露出了冷笑，“就像你干的那些事一样，剡姑娘，别搞错了，是你为了自己伤害了这些人，王子殿下也可以说是被你害的，而不是我。”
蝌蚪彻底被激怒了，仿佛是她的眼睛一片鲜血淋漓，所见的一切都是殷红殷红的，怒不可遏。雷电冲向蝌蚪的指尖，在皮肤下面跃跃欲出，但蝌蚪攥紧了拳头，硬是把它忍了回去。当蝌蚪的视线恢复清晰时，她的指尖有一点电火花跳跃了一下——灭了，昭示着她的愤怒。而头领已经走了，丢下蝌蚪和赵若翾在这儿难受。
“冷静一下，冲动解决不了任何事，”赵若翾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温和，“事情还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还没有吗？还要有多糟才算糟？”蝌蚪咬牙切齿地说道。此时此刻蝌蚪只想爆发，想唤醒自己体内的雷电，想让这些土鸡瓦犬一样的家伙睁眼看看，他们在和谁打交道。
但那么做，可能一切就完了，难道自己要和义军开战吗？这里面很多人都是和自己一样的普通人，难道自己要向他们动物吗，那只能证明头领说的没错。蝌蚪承认，自己已经造成很多损失和伤害了，最亲近的人首当其冲，但那是为了自己认为正确的事，蝌蚪对自己说，为了改变这个丑陋的世界。
赵若翾没有自怨自艾，而是挺直了背，坐回病床上，看着蝌蚪大发脾气。刚才那个满心羞愧的小孩转瞬就不见了，如此切换自如真叫蝌蚪意外。
看来，这是她的另一副面具。
赵若翾的手摸了摸脖子，掏出一条金链子，和头领的那条刚好是一对。但是是盛怒之下的蝌蚪可没工夫去八卦他俩的关系，不过她一眼就看见了链子上吊着的东西——一枚尖尖的铁钥匙。不用问蝌蚪就知道这钥匙是开哪扇门的。天字一号营房。
赵若翾漫不经心地把钥匙丢给蝌蚪，脸上露出一抹懒洋洋的笑容：
“你应该发现了我很习惯指挥，但在服从这方面，我并不善长。”
从坐医堂出来，去往青石院子的路上，知夏一直在嘀嘀咕咕。他甚至放慢了步子，强迫蝌蚪也一起慢下来等他。为了向松，为了急需做的事情，蝌蚪只能憋着火忍耐。但是，当蝌蚪第三次听到知夏叨叨出“傻瓜”这个词的时候，便不得不停下来了。
知夏一下就撞上了蝌蚪的后背。“对不起。”知夏说道。可是话里完全没有歉意。
“不，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蝌蚪回敬他，转过身和他脸对着脸。被头领激起的怒火一下就窜得很旺了，蝌蚪简直怒不呆遏。“真是对不起，你这个大傻瓜连现在是什么情况都不懂，不然就能看清这里到底在发生什么。”
蝌蚪期待知夏大喊大叫地骂回来，就像两个人以前那样针锋相对。可是，知夏却狠狠地吸了一口气，向后退了几步，极其努力地想让自己冷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