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志斌对她点点头，“很有格调。”
陈语回以微笑，心想你这夸奖才是陈词滥调呢。
她把邢志斌当成了竞争对手，自己恐怕是争不过资历这么老的律师了。
“这是什么，滴水观音？”邢志斌指着小院里几片硕大葱绿如荷叶的植物问陈语。
“芋头。”陈语收起老板娘应有的热情，淡淡的说。
这个答案倒是出其不意，邢志斌看不出陈语已经收起了笑容，又问：“市场上卖的那种芋头？”
陈语点点头，“马上就要拔掉了，过几天叶子就要开始发黄了。”
“那会收获芋头吗？”邢志斌弯腰去看叶子底下是否会藏着累累果实。
“几个吧，我用花盆种的，地方太小，结不了几个，就为了看个叶子。”这是这茶室的正宗老板娘，她闺蜜，李晶走之前种上的，用快递运输弄破的紫陶茶罐。
“有意思。”
陈语也曾被迫帮着李晶筛土、播种、浇水，甚至还要帮着施肥，经过发酵的鸡粪或者羊粪，每次施完肥川普都绕着她又闻又嗅，怀疑主人是不是掉粪坑里了。
“这些鸟也都是你养的么？”邢志斌又抬头看那些对他不太理睬的鸟。
“算是吧。”
“你的爱好很特殊啊，不像年轻人。这是画眉吗？”邢志斌指着一只鸟问到。
“你说的那只叫金青，它跟画眉的叫声都好听，白色的这只是翻毛，这边总闹腾着要出来的是黄雀，那只西瓜头的小可爱是格鲁斯特。”陈语像一个尽职尽责的老板，耐心解答着顾客的疑问。
“亏你记得住这么多绕嘴的名字。那个生普真不错，有机会再来打扰你。”
陈语的“您客气了”还没说完，邢志斌就转身走了。
在邢志斌看来，此时此刻此地，能被成东风允许出现，并且能有机会与自己碰面的人，身份应该不会单纯只是茶社老板娘。也许，这是成东风在关键时刻用来“自证”的？
他承认，自己对于颜艺和成东风的关系一直心存疑虑，身体上的关系倒还在其次，就怕因此产生更深一层的关系。成东风这是察觉到了？这次就顺势把这个女生推到了台前？
不过，这可不像成东风的风格啊……
送走了邢志斌，成东风去卫生间，颜艺开始四处观察，仰头看着墙上的营业执照。
“所以三日是什么意思？”
陈语起身给她解答，“三日就是晶，老板娘单名一个晶字。老板娘喜欢三字，因为她喜欢《道德经》。”
陈语很怀疑眼前这位美女是否了解《道德经》跟“三”有什么联系。
“你不是老板娘吗？”颜艺又去观察桌子上没写完的字。
陈语解释说自己只是老板娘的朋友。
颜艺被成东风叫回到包间里，他还想跟颜艺进一步沟通下，临进门的时候对陈语说：“给我们再弄点茶。”刚关上门又探出头跟陈语强调，“要那个甜丝丝的红茶。”
成东风说的很多，颜艺回应的很少。说实话，在成东风跟邢志斌聊天的时候，颜艺总是走神儿，她不想知道两人的计划是怎么制定的，只想汇海早点儿玩完。所以，成东风不停跟她复盘邢志斌的话时，颜艺只是百无聊赖的看着屋内的陈设，偶尔点头答应。
临近中午，成东风才放颜艺走。陈语收起笔墨，终于可以一个人呆会儿了，她准备反锁上门，午睡一会儿。
“陈律师，你字写这么好呢？”成东风又折回来，见陈语只是微笑不作答，又说：“我能跟你聊会么？”
陈语不想营业，更不想加班，“聊什么？聊茶艺我不是很懂，聊法律问题的话今天是周末，不急的话可以等周一。”
“你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成东风关切的问，站在那儿仔仔细细地端详着陈语，陈语越想表现得若无其事，成东风就越觉得她有事儿，只是一时之间不能确定她这欲盖弥彰目的何在。
陈语被端详得有些不自在，拢了拢耳边的碎发，“老板，你在发什么呆？”
成东风侧头微微一笑，“我们之前不是聊的挺好？”
陈语无奈的叹了口气，成东风的心理素质甩她十万八千里，他丝毫不认为自己挑选、对比律师的行为有何不妥，而陈语却连被他像商品一样注视都会不爽。
“加班这么大怨气吗？”成东风单手插兜站在陈语面前，挡住了一大片光，他被放大拉长的身影将陈语彻底覆盖住。他不明白陈语是什么意思。
“是因为我没有付费吗？”
这是成东风唯一能想到的自己目前来看做的不够完美的地方，但是，他最后付给陈语的律师费一定会让陈语觉得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不是，免费咨询是我自愿的。”陈语不想被误会是小气之人。
“那是因为我喝茶没给钱？”成东风笑着问。
陈语看出他是在开玩笑，但是这玩笑偏偏印证了她的猜想，成东风果然把她看成一个贪财之人，她有些懊悔沮丧，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就能给人留下这种印象？
“当然不是。”陈语嗔怪道。
成东风饶有兴致的盯着陈语，平时干练的陈律师此时扭扭捏捏顾左右而言他。
陈语被他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又不能把人赶走。
“我真的有紧要的事情想跟你商量。”成东风语气中甚至带着一点儿恳求。
他急需跟陈语聊聊，刚刚跟邢志斌聊完之后他发觉自己对自首这件事情还是筹划的不够完善，自首完取保候审后到底应该怎么办，这需要陈语的专业性意见。
“我先跟你签合同吧。”成东风只能这么解决眼前陈语不愿意配合的问题了。
他没有精力再去找一个信得过且用得顺手的律师了，首先信得过的律师就很难找，汇海财富有很多的隐形投资人，各种关系错综复杂，其中不乏有些手眼通天的与律师关系很好。一旦他找的律师跟其中的哪个投资人关系密切，他的全盘计划就全毁了。以他自己做过律师的经验来看，有些律师根本就不专业也不靠谱。
而这些问题，陈语都没有，从赵嘉言的种种表现和反应来看，她都没有向枕边人透露过。陈语非常专业，成东风从始至终都有这种感觉。
“我做案子不喜欢跟别人合作，除非我自己不能胜任。”陈语终于鼓起勇气。
成东风一时没能理解陈语的意思，合作？跟谁合作？
“你想跟谁合作？”成东风的表情不像是故意装傻充愣。
陈语解释说：“是我不想跟别人合作。”
“谁强迫你跟别人合作了？”
成东风脑海中出现了一个不太好的猜测，会不会是何永珍主动参与进来了？
陈语心想你可真是装糊涂的一把好手啊大哥。
“没有人能强迫我。”
“你说得明白点儿，我真的不懂。”成东风彻底懵了，陈语的话夹枪带棒又处处有所指，但他又听不明白其中含义，是陈语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了吗？他想不到自己有什么秘密能让陈语做出这种反应。
陈语阴沉着脸，心想成东风真够道貌岸然的，明明是自己免费用着一个律师又同时搭上另一个律师，却把话成是陈语在故意找事儿。
“你不是已经有律师了吗？”
“哪来的律师？你是说我们公司有法律顾问吗？”成东风马上解释道：“那是法律顾问，他们没有做刑事案件的经验。而且，这种事情我也信不过他们。”
陈语见成东风还在做无用的辩解，忍不住拆穿他，“早上那位呢？”
成东风愣了，随即明白陈语说的是邢志斌，他笑了。
“大姐，那是我的一个朋友啊，他的工作跟法律半点儿边都沾不上。”
这下轮到陈语愣住了。
“我们之间相互选择的前提是相互信任，对吧？”成东风盯着陈语，等她给一个明确的回答。
陈语点点头。
“你相信我的人品，我相信你的能力。”
陈语觉得这话有点儿不对，你一个涉嫌刑事犯罪的人让别人相信你的人品，是不是有点强人所难了。
“如果未来我需要别的律师的帮助，我肯定会提前跟你说的。”成东风不能为了眼前与陈语搞好关系就把自己以后的路堵死，未来到底会不会有更合适的律师还是未知数。再说，委托律师也用不到赌咒发誓。
“行行行，是我误会了，我以为你早上带着律师借用我的地方，还要再用我的想法去比较另一位律师的意见是否成熟可靠。”陈语索性就把自己的想法直说了。
成东风微微一笑，“我不能这么做，就算是想这么做，也会偷偷摸摸的，放心吧。”
成东风笑呵呵的，“我们先签合同吧，我确定委托你了，必须给你个名分。”
陈语面色一变，“不要开这种玩笑。”
成东风不以为意，说：“怎么签，合同你发我，律师费是多少？”
成东风这大度的作风倒把陈语架起来了，好像她是特别计较的一个人，为了要律师费叽叽歪歪的一副小女孩做派。
“不用这么着急，我不是这个意思。”陈语不明白，怎么自己就陷入这么被动的境地了。
“那这样，你回去之后把合同什么的准备好，我付完钱咱们再聊。”成东风看一眼手表，“不打扰你休息了，咱们周一再约。”
成东风一走，陈语心情马上好了，放了音乐，开始给茶室搞卫生。陈语喜欢这种不用动脑子的轻体力活儿，正午时分，她又渴又饿，上午剩的已经温了的茶汤一股脑灌下去，她已经彻底从小情绪中走了出来，不想反复去盘自己当时为什么会输给成东风了。
等她拿起手机的时候，赵嘉言问她要不要一起吃午饭，她一口答应，必须得跟男朋友吐槽一下这个反反复复咨询他无数次的当事人。
但电话刚播出去，陈语就挂了。又有人推门而入，打破了茶室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