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一打开麻袋,陆晚棠便闻得一阵十分难言的气味,似有什么东西腐败多时。
再定睛一看,陆晚棠陡然变了面色,一把将麻袋推开。随即,剧烈地干呕起来。
她闭上眼,脑海里浮现的,却满是上一瞬瞧见的情形。
一个披头散发,缺失四肢,血肉模糊的人彘,蜷缩在麻袋里,似乎还挣动了几下。
“认不出这是谁了?”
狞笑着站起,叔父居高临下地看向陆晚棠,饶有兴致地打量她的神情。
那麻袋蓦地一动,从里面传来极为微弱的呼救声,吓得陆晚棠又是一怔。
“也真是,这都几天了,竟然还有气。”蹲在陆晚棠身侧,叔父意味不明地道:“这是柔儿。你才见过她,不是么?”
“你派人跟踪我?”
陆晚棠警惕地看向叔父。
不置可否地笑笑,叔父将麻袋口扎起,顺手扔到一旁。
他本想将柔儿一并收为自己的棋子。奈何那小丫头传个信都能出错。不知攀上了京城哪家公子,心跟着那家公子走了,太过不听话。
“这就是有二心的下场。”
陆晚棠离开时,叔父的提醒像是一柄剑,刺在她骨子里。
不允许她贪恋容谨给的暖意,对容谨有丝毫袒护。
临近除夕,整个京城都愈发热闹起来。依着惯例,除夕前七日,帝后并宫中亲眷,都要去护国寺为国祈福。
护国寺居于深山之中,佛门净地,素来古朴清幽。寺内香烟缭绕,众人拾级而上,随住持前往各殿参拜,皆是静默肃穆。
“修行之人,日子虽过得清苦,”当晚,回到厢房,陆晚棠接过汤药,若有所思地感慨:“到底心静,也是自在。”
厢房外传来几声深沉悠远的钟鸣。映寒听了一会,大着胆子笑言:“修行之人,也得无牵无绊,才觉着清净。”
若有牵念,便是置身寺院,也做不到洒脱。
“喝完了,你去知会殿下一声。”
将药盏递与映寒,陆晚棠想是将她方才那番话听了进去。
为着要守寺庙的清规戒律,不能有男欢女爱之事。住持安排的,都是一人一间厢房。容谨不好破例来寻她,便叮嘱映寒,一定要陆晚棠将每日调理身子的汤药喝了再睡。
“姑娘早些歇息。”
许是都累了一日,映寒离开时,周遭比白日里更加寂静了些,让人下意识想放轻脚步,不忍打破。
夜半,陆晚棠觉得有些燥热。本以为是屋内燃了炭火的缘故,迷迷糊糊地将棉被拉开了些,陆晚棠翻了个身,仍旧觉得不对。
“热……”
不多时,口舌都有些干燥,那股子邪火在身体里愈燃愈烈。陆晚棠坐起,闻到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香气。
是从燃着的炭火盆里散发出的!
意识到有人在炭火盆里添加了其它东西,陆晚棠身子发软,决定出门去唤映寒。
“深更半夜,”一拉开门,出乎她的意料,竟有一个陌生的僧人在门外站着。
比不过这僧人的力气,陆晚棠后退一步。只见那人先是一只脚抵住了门,既而整个人挤进了厢房。
“姑娘这是准备去哪?”
那僧人反手关了门,皮笑肉不笑地问。
“你动的手脚?”
借着烛灯,陆晚棠认出面前僧人,正是傍晚时分来给厢房炭火盆生火的。
“是又如何?”
这僧人本就尘心不死,看向陆晚棠的目光犹如在看一件待价而沽的珍宝。
“放肆!”
侧身躲过僧人伸来的手,“啪”的一声脆响,陆晚棠狠狠打了对方一巴掌。
“你就不怕太子殿下杀了你!”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这僧人一看就是个惯犯,饶是被打的偏过头去,仍旧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朝床榻方向走了几步,陆晚棠装作手背在身后,向床头的包袱摸去。
“陆选侍要是不顾颜面,大可以现在就喊人来。”
吃定了帝后及一众嫔妃都在寺内,陆晚棠反倒不好声张。届时不但洗不清,丢的更是整个东宫的脸。因而这僧人胆子更加大了起来。
“陆选侍不如与我共度一夜春宵,”眼见药效起了作用,陆晚棠有几分力不从心,支撑不住,僧人邪笑着靠近:“又不是要破了你的处子之身,只消你不说,无人会发现,太子也不会知晓。”
要搁从前,他可是怎么也想不到,今儿又收了银两,马上又能享到太子殿下才能享的福气!
“滚。”
僧人正欲上前,陆晚棠抽出一把剪刀,抵在僧人腹间。
能觉出意识正在一点一点从身体里抽离,整个人都是头重脚轻的状态,陆晚棠只能死死握着剪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这僧人的确猜到了她的犹疑。倘若她现下声张,便是容谨面前没什么,可以解释。然而,父皇,母后,母妃,卫瑶,长公主,还有各位皇子……
还是在护国寺这样,不应染一分尘埃之地。
纵是没发生什么,却挡不住众人的目光,私下的议论猜测。
往后容谨又要如何自处?
“陆选侍感觉难受么?”
陆晚棠的视线有些模糊,僧人的身影在眼前逐渐变成了叠影,轻薄到了极点。
“难受的话,贫僧替你解解药就好。”
“别碰我!”
剪刀刺进血肉的瞬间,陆晚棠几乎用尽了全身最后一丝力气。
那僧人蓦地瞪大眼,似是不敢相信陆晚棠会真的动手。
“你……”
指着陆晚棠,僧人摇晃了两步,面容痛苦扭曲。
直到僧人倒在了地上,陆晚棠堪堪回过神来,自己的袖口也沾了血迹。
自己做了什么?
剪刀应声落地,陆晚棠心跳得厉害。
“殿下,殿下……”
厢房外的冷风让陆晚棠略微清醒了些。见容谨房中的灯还是亮的,陆晚棠跌跌撞撞地推门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