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门是被直接撞开的。见陆晚棠不似平常,容谨赶忙迎上前。
“有人给你下药?”
留意陆晚棠的面色,容谨语气里多了分掩不住的怒意。
“我,我,”掌心还沾着血,陆晚棠求助般看向容谨,嗫嚅着唇半晌说不出话来。
“在这等本王。”
取过自己的氅衣,替陆晚棠披上。听她断断续续说了几句,容谨明白过来,只轻声宽慰她先留在自己这休息。
旋即,容谨独自来到陆晚棠的厢房。
倒在地上的僧人已没了气息。
看了眼尚在燃烧的炭火盆,容谨复又去查验僧人的伤口。
晚棠刺着他的地方,并非致命伤,也不应失血这么多。
而这僧人口中,倒是有股怪味。
是中毒而亡?
心下有了初步判定,好在守在寺庙外的侍卫就是自己的部下。容谨掩上厢房的门,唤过侍卫吩咐了几句,回到自己屋。
“明日,父皇若是问起,”帝后每一年都要来护国寺祈福,却是第一遭见了血污。陆晚棠定了定神,手心依旧冰凉:“该如何解释?”
“这不是有本王在,怕什么。”
替陆晚棠重新挽了髻发,容谨同她保证。
“可是……”
“你做得很好。”心知陆晚棠在担心什么,仔细地替陆晚棠拭去掌心血迹,容谨握着她的手,正色:“没有哪条律令规定,女子遇着轻薄之徒,不应反抗。”
“殿下……”
他没有责怪自己添乱,也没有说自己心狠。陆晚棠抬眸,终究是动容的。
翌日,容谨主动向宣明帝来报。
“儿臣前些时日,受大理寺所托,正留心护国寺几起失踪案。”
也是有回宴席后,谢珩同他抱怨,说护国寺收到了几起女香客不明不白失去下落的报案。然而,毕竟是皇家寺庙,便是大理寺与刑部,也不好轻易派人前去大肆彻查。
谢珩也曾试探着调查过一回,被住持直接打发了出去。
容谨将此事与陆晚棠昨夜所遇联系在一起,猜着了大半。
“昨夜,儿臣命侍卫扮作女香客模样,从寺中小路经过。其中一名僧人,图谋不轨,意欲将扮作女香客的侍卫迷晕,以行轻薄之事。”
容谨说着,将一条带有迷药的帕子呈上。
“只是侍卫反抗时,下手过重,一时没留活口。”
“这,这……既是没留活口,又怎知那侍卫所言,是真是假?”住持站在一旁,双手合十,接连念了几声佛:“护国寺一向最重规矩,太子殿下可得三思而言啊。杀了寺内僧人,那可是冲撞神明的大罪过!”
“住持若真怕冲撞了神明,也不会包庇这等子苟且之事。”
宣明帝正不知信谁之时,谢珩径直走了进来,打断了住持的话语。
“陛下。”
向宣明帝行了礼,谢珩将一纸陈述送上。
“这是当日,一名侥幸从护国寺逃脱的女香客证言。”
谢珩那会子找着证人时,女香客还碍于住持威胁,说“陛下都管不到护国寺,更别提报官”。他一再询问,保证,劝了许久,那女香客方才肯作证。
“荒唐!”
宣明帝看了一遍,证言指出,护国寺内曾有多名僧人轻薄女香客,在女香客的厢房内添加动情的香料,趁夜潜入女香客房内,威逼利诱,迫使女香客就范。
中有反抗的厉害的,便遭到了僧人们杀害灭口,毁尸灭迹。
“住持之所以包庇,是因为僧人们抢来的财物,你也收了大半。”
纵是住持面上伪装的再镇定,谢珩更显得游刃有余,毫不退让。
“说我们杀人?”似是听到一个笑话,住持反问:“谢少卿哪里来的证据?”
“便是有人报案,说是自我这护国寺失踪的。谁又能保证,不是下山时出了意外,被野狼野狗叼了去?”
“好说。”看向寺庙中心的庭院,谢珩不紧不慢道:“只要陛下不嫌扰了护国寺清净,大可将庭院东面的砖墙推开一看。被杀害的香客,应当就是藏在了砖墙里。”
尽管谢珩不愿承认,不过有一处砖墙比别处要厚了两层的事,的确是容谨发现告诉他的。
而这,正是他给住持定罪的关键证据。
“真有此事?”
护国寺自先皇起,便是皇家寺庙。为着敬重神明一说,宣明帝平日里,对护国寺内的事并不干涉过问。尽管也能想见,其中多少有些私受香火,大鱼大肉的污垢之事。却不料,已经荒唐到了这般地步。
“父皇若是不信,”先前已问清,砖墙重砌的时间,正是头一起女香客失踪案的时间。又从住持的神情间肯定了自己的判断,容谨与谢珩一并跪下,替大理寺道:“便由儿臣带人,将砖墙外层推开。真惊扰了神佛,也由儿臣一人担着。”
“准。”
宣明帝应允。
“想不到太子殿下这次,如此配合大理寺办案。”
待宣明帝离去,谢珩起身。谢家虽非皇亲国戚,不过以他父亲的资历,也是要来护国寺祈福的。这里清规戒律多,比不得京城热闹。谢珩破天荒地肯跟过来,正是为了那几起报案。
昨儿本没寻到什么线索,得空将寺庙逛了一圈也没发现异样,他正觉得添堵。直至半夜,突然被容谨叫醒,让他将女香客的证词准备了,天明后去陛下那。
“算是谢礼。”
总归将陆晚棠从这件事里撇了出去,容谨心下松了些,回应。
“我看,不仅如此吧,”知道容谨所言“谢礼”,是上回在西市,他替陆晚棠夺回了玉佩一事。谢珩近前一步,压低声音:“那僧人的遗体,我见着了。”
容谨说辞是,护国寺内还有不少宫中女眷,不如尽快将那僧人的遗体埋了,以免大家见着觉得不适。
旁人不怀疑,谢珩倒是看出,那僧人受的伤,不似剑伤。
“而且,殿下应该也在好奇,他为何是中毒而亡。”
“你查得出?”
自少时一起习书,容谨看着对谢珩这种纨绔子弟不怎搭理,实际上还是赏识的。
“礼尚往来,本少卿已暗地里命人将僧人的遗体送走,给信得过的仵作检验。”
看似顺带解决了护国寺的失踪案,容谨心中的确还有困惑。
若非有人收买授意,他不信一个僧人能有那么大的胆,进陆晚棠的房间。
毕竟,都知陆晚棠是他的选侍,而非普通的女香客。
倘若这僧人,是在进陆晚棠厢房前,就已经中了毒。说明授意之人有意灭口,打着等僧人得手后,再自行毒发身亡的好算盘。
届时就是要查,也不用担心僧人供出自己。
“谢了。”
一拍谢珩的肩,容谨带了侍卫,前去庭院破土动工。
三日时间,容谨先在砖墙内发现了几缕长发,血迹。随着外面一层砖墙被推倒,一具已不成人形的女/尸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殿下,还继续么?”
哪怕是久经沙场的侍卫将领,见着这等情形,也颇为不适的转过脸去。
“再找。”
容谨沉思片刻,下令。
尽管这一具遗体,足以证明护国寺的罪行。容谨仍是想将所有受害人都寻出,入土为安,给这些人家属一个交代。
“太狠了。”
打量着遗体上沾的泥砖,像是已融进了腐烂的血肉里,谢珩摇头。
“年末了,总是出这等血腥的案子。这大理寺的负担,可是越来越重了。”
与容谨往回走,谢珩揉了揉肩,远没有往常的自在。
“近来还有悬案?”
遥遥地便望见陆晚棠在厢房门外等自己。容谨伸手,稳稳接住了朝自己奔来的美人,顺势将人揽在怀里,这才随口问谢珩。
“比不得殿下清闲,”直接被容谨晾在了一旁,谢珩看得心里酸溜溜的,一面活动胳膊,一面道:“昨日,我两名下属,在水渠发现了一个装有……装有人/彘的麻袋。”
比及刚进大理寺时,谢珩都佩服自己,如今胆量算是练出来了。不过考虑到陆晚棠在,不能吓着人家女孩儿。谢珩将原本想呛容谨一番,给他仔细描述描述麻袋内情形的念头打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