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钊原是纪海将军生前最器重的弟子，说话自是可信。视线犹疑地在昭钊与陆晚棠之间巡梭，师太尚有几分动摇。
可是，陆晚棠代表的，终究是太子，是朝廷。
他们已经被朝廷骗了一回，当日纪家被满门抄斩，株连九族的情形仍旧历历在目。她也是自毁容貌，扮作巷角下的乞丐躲过官兵，这才保住一命。
如今，还能信吗？
“昭钊愿以性命担保。”
“好。”
师太应下，旋即攥住昭钊的手腕。
下一刻，昭钊的腕部多了道类似血痕的印记。
眼底划过一丝诧异，陆晚棠约莫也能猜着，师太给昭钊下了毒。
一旦发现昭钊欺骗她，必死无疑。
“放心。”
知道昭钊是为了帮自己确认破阵图的真假，陆晚棠轻声保证。
若纪海将军是真含冤而亡，她定当尽力帮忙翻案。
已近赵国与北元边境，两军僵持了多日，依旧没有破局的希冀。
北元虽有歧川相护，好在容谨通晓兵法，对赵国这一方排兵布阵的防御妥当，未让北元占据上风。
只是——
军帐内，容谨眉头紧锁。
到底是北元的地界，这般僵持下去，他们的兵马粮草难以为继。
北元为和谈提出的条件，无一不是在挑衅赵国，他不可能应下。
歧川，真无法破阵么？
揉了揉眉心，容谨思量。
“太子殿下！”
蓦地，军帐外传来疾驰的马蹄声。
驿丞一路进了军帐，顾不得喘气，将一卷图纸呈与容谨。
“这是侧妃让小人送来的。”
起身接过，容谨目光沉了沉，展开图纸。
是歧川阵法的破解图。
其中还有陆晚棠亲笔所书的一封信。
“召诸将前来。”
回身，将陆晚棠的信独独置于一旁，容谨吩咐。
“所以，纪海将军那年，是在半路停留了两月，方才继续动身的？”
寂照寺，陆晚棠听师太说着往事，凝眸。
“可是，我在京城听得，是师父带着兵马，一路攻进西秦。”
昭钊若有所思。
并无耽搁了两月之说。
自己也未曾听叔父说过这一役，难道……
心底寒意渐生，陆晚棠想到一种可能。
“会不会，纪海将军对上的，并非西秦的兵马？”
“侧妃的意思是，”指节微曲，昭钊顺着陆晚棠的思路猜测：“我师父，死在了自己人手中？”
西秦的兵马实力并不强。
倘若当时为皇子的宣明帝假传京城中的命令，让纪海将军在半路停留了两月，自己派麾下兵马前去与西秦交手，暂时稳定了局势。
那么，纪海将军在半路遇见的，极有可能，正是宣明帝安排的人。
“以师父的能力，”这个可能，当初也曾在昭钊心底一闪而过。直到此时，被清清楚楚揭开，昭钊不寒而栗。
“若非自己人，熟悉他的路线，战术，兵法，也不会输的一败涂地。”
之后，纪家便被满门抄斩，连累与纪海将军交好的翼王遭受先皇猜忌。
“师娘。”
见师太面色惨白，昭钊轻声问：“果真如此？”
“都是当今陛下所为。”
咬牙，师太一字一字道出当年的真相。
尽管拦截他们的兵马，伪装成了西秦兵马的模样。然而纪海将军还是在与一人交手时，觉出了对方刻意隐藏的出剑招式有两分熟悉。
那是定北侯的部下。
“陛下如今，对殿下也起了猜忌不满之心，”攥紧了手中的绢子，陆晚棠不安。
哪怕容谨此番，能破了歧川的阵，凯旋而归。
若是陛下执意不给容谨回京城的机会，容谨会不会，重蹈当年纪海将军的覆辙？
“纵能凯旋而归，此一役打的也是艰难。回京半路舟车劳顿，再经不住伏兵围困的，”昭钊咬唇：“侧妃可知，陛下为何突然不满殿下？”
她记得，陛下一直是赏识太子殿下的。加之太子殿下为人谨慎，一举一动皆无可挑剔，怎会引起陛下的猜疑？
“师太曾说，那些婴孩的骸骨，是您先前在寺庙半山发现，出于慈悲之心，将婴孩的尸骨收于窑洞中安顿，”联想到自己近期所查的线索，陆晚棠道：“五脏六腑都被掏空，如此残忍手段，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着不知婴孩的死因，又担心那些婴孩是横死的，怨气重，所以师太未将婴孩们骸骨掩埋，而是封存在了窑洞中。
“我想到一种可能。不过，还需仵作查验。”
顿了顿，陆晚棠继续道。
若对婴孩尸骨查验出的结果，符合陆晚棠的猜想。那么陛下突然对容谨不满的缘由，同样也有了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