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里清早。
锦衾帐暖。陆晚棠枕在容谨怀中，纤细素白的玉指轻巧绕过容谨的墨发，柔柔地唤了声“殿下”。
昨日宫中来报，说陛下龙体欠佳，今儿不用去早朝。陆晚棠思量着，也想迟些再起。
奈何她家太子殿下，还有私事需办。
“卫太傅过了辰时，要带卫姑娘来拜访。”
陆晚棠的语气愈发柔了几分，劝着他起，却听不出丝毫醋意。
“卫太傅来意，自是联姻。”
微冷的嗓音，还透着一丝堪堪醒来时的慵懒。容谨说着，将人朝怀里揽了些。
“卫太傅是殿下的师父，”散了原本绕于指尖的发丝，仍是那般温婉明理的模样，陆晚棠应道：“卫家三姑娘又知书识礼，也担得起太子妃之位。”
容谨搭在女子腰间的手蓦然收紧。
他是不喜，总有人觊觎太子妃一位。可怀里这位倒好，因为出身缘故，只能当侍妾，真就贤惠大度地将他推了出去。
上赶子给他招桃花。
“晚棠伺候殿下更衣。”
只作未察觉容谨的不满。陆晚棠起身，将昨夜放下的烟青色床幔细细系上。
晨间算不得太冷。
在庭院里折了枝红梅，拂去肩上沾的雪，陆晚棠仍觉得有几分不真切。
说来荒谬，可她的确，重活了一回。
书载，延和四年，赵国太子容谨率数十万兵马，在关外与西秦交战，大获全胜。
最后一役，容谨发现，自己的宠妾正是西秦安插在他身边，窃取情报的细作。
为稳军心，容谨亲赐宠妾陆晚棠毒酒。
至此，二人阴阳两隔。
陆晚棠想起那夜在军帐，她留给容谨的最后一句话。
若有来世，她想生于寻常人家，只做他的妻。
否则，宁愿死生再也不见。
然而现下，天不遂人愿。
她未生于寻常人家，而是回到了延和元年。
才被容谨纳为侍妾，搬入东宫两月左右的时间里。
轻叹一声，连陆晚棠自己也不知，是该侥幸，捡了条命，还是觉着懊恼。
毕竟，又要将这数年，殚精竭虑的重过一遭。
院内寒风骤起。
思绪渐回，陆晚棠拥了云丝披风，踏着雪，缓缓朝假山后的私狱走去。
“还没问出结果？”
待来到私狱门前，陆晚棠全然敛了心绪。看守私狱的两名暗卫认出她手中令牌，摇了摇头。
黛眉微蹙，陆晚棠推门进了私狱。
许是被讯问了太久，跌坐在地的女子披散着乱发，下唇干裂发白。
京城近来算不上太平，接连发生几桩命案。死者被发现时，都已被放干了血，死相惨烈。
“细查她的指甲。”
陆晚棠打量着面前的女子，正是这几桩命案重要证人。
狱卒虽不解陆晚棠的用意，仍是快步向前，依言将意欲挣扎的女子牢牢按定，双手高举捆住。
陆晚棠记得清楚，上一世，这女子便是在指甲里藏了毒，最终趁他们不备而自尽。
那几起轰动一时的命案，也因此断了线索，变为悬案，最终不了了之。
私狱原本便浑浊的空气里，又多了几分血腥味。
女子痛到抽搐，恶狠狠地瞪着陆晚棠。
不过这般眼神，陆晚棠见的多了，不甚在意。
“继续审。”
直起身，陆晚棠吩咐。
她是容谨的人。有些容谨想做，却又不方便出面的，譬如设私狱养暗卫，譬如未将这证人交与大理寺，便需她代劳留意。
只消世人眼中，都认定太子殿下清风霁月光明磊落，足矣。
晚间换了家常衣裳，陆晚棠留在书房，替容谨研墨。
不经意抬眸，只见灯烛映照在容谨清俊温雅的脸上，影影绰绰添了些柔和安宁感。
“有心事？”
放下案牍，容谨近前，将正在出神的女子抱到自己腿上坐定。
白日里卫太傅来访，与容谨交谈了两个时辰。只是他不多说，陆晚棠便心照不宣地未曾多问。
这会子，到底是容谨，先沉不住气了。
“我在想，过些时日，给殿下研墨的人，就该换了。”
顺了容谨想听的，陆晚棠眸光盈盈，语气里多了些委屈意味。
只是他们都清楚，这场联姻，不仅是卫太傅的提议，也是陛下默许认同的。
卫太傅多年来一直对陛下忠心耿耿。如今陛下与太后一族的外戚分歧极大，更需拉拢老臣们人心。
容谨推辞不得。
“往后书房，也只有你可以进。”
温香软玉满怀。
容谨说完，正欲俯身，在怀里人白皙颀长的脖颈处，落下一吻。
却被陆晚棠虚虚地推开了些。
“听闻殿下傍晚，还去了趟闻莺堂。”
那是一家青楼。
陆晚棠掌心覆在容谨的唇前。既是说起了这话，她作为宠妾，自要好好“审一审”容谨。
“本王是去严正军纪的。”
前几日，副将来报，有三个士兵巡夜时强抢民女，欺辱妇人。
容谨最重视军纪。
对待这样的事，比及斩首处置，还有别的手段。
示意刑部将那三个士兵处以宫刑后，容谨将三人一并送到了青楼。不消他多嘱咐，青楼里有的是办法，让三个阉人尊严尽失。
亦起到了杀鸡儆猴的作用。
尽管容谨说的云淡风轻，陆晚棠仍旧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冷？”
顺势将怀里美人圈得更紧了些，容谨取过一个闺房之乐的小玩意。
是今日闻莺堂掌柜送他的。